涩女相亲记

　　“国韵新声”大赛后台人头攒动，凌小芊攥着《春风曲》的词稿，指节微微发白。杜子谦正和许阳确认最后的编曲细节，苏芮在一旁调试琵琶弦音。

　　“还有二十分钟，”许阳看了眼手表，“要再走一遍和声吗？”

　　杜子谦摇头，转向凌小芊：“嗓子状态怎么样？”

　　“还……还行。”她清了清嗓子，尾音却有些发颤。

　　杜子谦皱眉，从背包侧袋取出保温杯：“蜂蜜雪梨，温的。”

　　凌小芊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比平时凉。她抬眼，发现杜子谦的衬衫领口已经被汗水浸透一小片。这个在商演现场被临时叫去救场都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喉结正不安地滚动着。

　　“你也喝点吧。”凌小芊将杯子递回杜子谦面前。
　　杜子谦摇头，刚要说话，却被她打断：“在我面前，你不必逞强。”

　　保温杯被强硬地塞回他手中，蜂蜜的甜香随着热气氤氲而上。杜子谦低头抿了一口，喉间的甜一直漫到心底。

　　“凌小姐？”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插入。晚风提着裙摆走来，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是你！”
　　梓月紧随其后，好奇地打量着凌小芊：“这位是？”

　　“去年中秋晚会认识的，”晚风热情地介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提出‘用故事融入旋律’概念的凌小芊！”她转向凌小芊，“没想到你也参赛了！”

　　凌小芊微笑点头，心中暗喜。原来她还记得自己这个无名小卒。而且，不是因为刘天致，而是因为她对音乐的理解。

　　而杜子谦默默退后半步——他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晚风注意到他，微微蹙眉：“这位先生有点眼熟……”

　　“广告曲作曲，”梓月恍然，“上个月奶茶广告的配乐是你写的吧？”

　　杜子谦简短地点头，没有多言。

　　就在这时，盛世音娱的陈总踱步而来。他西装革履，依旧是严肃的神情：“凌小姐，好久不见。”目光扫过杜子谦，略显疑惑，显然没认出他。

　　“陈总好。”凌小芊礼貌回应。

　　“《春风曲》我听了，很有灵气。”陈总递来名片，开门见山，“有没有兴趣来盛世发展？我们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

　　杜子谦的指尖无意识地敲打起节拍，牵着她的手也稍微紧了紧。
　　凌小芊察觉到他的不安，正要婉拒，却听陈总继续道：“当然，你的搭档也可以一起来。”他这才看向杜子谦，“你是？”

　　“杜子谦。”他声音平静，但凌小芊听出了其中的紧绷，替他补充道，“《春风曲》的作曲。”

　　陈总扶了扶额头，恍然大悟，“啊，给晚风他们写过广告曲的小杜！”他拍拍杜子谦的肩，“年轻人有才华，来盛世更有前途。”

　　杜子谦的背脊绷得僵直，凌小芊察觉到他的异常，正要开口，却见郑卉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

　　“陈总，”郑卉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惊讶，“您居然亲自来了？”她晃晃脑袋，露出大大的笑容，“托您的福，我现在过得很好！”

　　陈总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从容：“小郑啊，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呀！公司一直很关心你……”

　　“是吗？”郑卉冷笑，“那我的补偿金怎么迟迟没有到账？”

　　晚风和梓月尴尬地别过脸，显然不想卷入这场争执。凌小芊攥紧了手中的词稿，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页里——她忘不了郑卉化疗时憔悴的样子，更忘不了盛世发来的那封冷冰冰的辞退信。

　　杜子谦突然开口：“我们该候场了。”他拉住凌小芊的手腕，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陈总见状，立刻转向凌小芊：“凌小姐，赛后我们再详谈？盛世可以给你最好的资源，包括《春风曲》的宣发……”

　　凌小芊深吸一口气，正要拒绝，杜子谦却先一步挡在她面前：“不必了，陈总。”他字字清晰，“我们不卖《春风曲》！”

　　陈总挑眉：“小杜啊，别急着替别人做决定，”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凌小芊，“凌小姐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当初能放下身段拿到同人曲第一名，如今也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空气瞬间凝固。

　　陈总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进凌小芊最不愿回忆的过去。
　　她的指尖瞬间冰凉。《孤舟辞》同人曲夺冠后铺天盖地的非议、和刘天致被媒体堵在会场后台的狼狈——所有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杜子谦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腕，掌心温热。

　　“陈总，”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您确定要在这里谈这个？”

　　凌小芊的嘴唇微微发抖。她最害怕的事发生了——杜子谦会怎么看她？那个曾经默许陈总利用刘天致关系的凌小芊，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真的是同一个吗？

　　“小芊，”杜子谦突然唤她，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抬头。”她茫然照做，撞进他沉静如湖的目光里。

　　“那天我也在现场，”他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我在台下摄像，你看到我了。”

　　凌小芊的呼吸一滞。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同人曲大赛颁奖现场，她确实在台上瞥见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扛着摄像机，眉眼清俊，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她本想结束后找他说话，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媒体风暴仓皇离场。

　　“你……”她的声音发紧，“那时候就知道陈总他们……”

　　杜子谦点头：“我看到陈总助理和几个娱乐记者在后台交换文件袋，”他顿了顿，“但当时我们只见过几面，我没立场提醒你。”

　　陈总突然冷笑：“小杜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个圈子谁不是这么操作的？”

　　“常规操作？”郑卉猛地转向陈总，“你明明说是普通宣传！”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如果知道你会拿小芊和刘天致的事做文章，我绝不会……”

　　“卉姐，”凌小芊拉住她发抖的手，“不怪你。”她太了解郑卉——这个带她入行的前辈，这个陪她一起实现梦想的同行者，虽然急功近利，但一切都是为了她。

　　杜子谦突然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这是《娱乐周刊》的记者，上周刚离职，”他看向陈总，“需要我联系他聊聊当时的‘红包’吗？”

　　陈总的表情终于裂开一道缝。

　　广播适时响起：“请《春风曲》组准备上场！”

　　凌小芊深吸一口气，拽住杜子谦的袖口：“那个……论坛里万字长文评我的《孤舟辞》的人，是你吧？”

　　杜子谦耳尖微红，点了点头，“我是真的觉得你的《孤舟辞》很棒！音乐论坛就该讨论音乐嘛……”

　　原来，让她在古风音乐圈声名渐显的，除了卉姐，还有他。
　　他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陈总，前尘旧事咱们可以一笔勾销，”凌小芊上前一步，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坚定，“但卉姐的补偿金希望您及时打款，”她扭头拉住杜子谦的手，“至于《春风曲》，我们永远都不会卖！”

　　陈总脸色一沉，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希望你们不会后悔。”

　　待他离开，杜子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杜子谦，”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很轻，却很认真，“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中。”
　　他没有说话，回应给她的是额头一吻。

　　远处传来许阳的喊声：“该上场了！”
　　杜子谦的指尖终于回暖，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走吧，该我们的《春风曲》登场了。”

　　聚光灯如春风般温柔地笼罩着舞台，杜子谦的指尖轻轻包裹住凌小芊的手。她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他手上的薄茧是此刻最安心的触感。

　　“别紧张，”他微微倾身，声音如同拂过柳梢的春风，“就像我们平时练习那样。”

　　凌小芊深吸一口气，望向台下。观众席的灯光暗如深海，却有几处熟悉的光点——郑卉和果果摇晃着荧光棒，程瑶瑶和杨成功举着写有她名字的灯牌。最让她心头一颤的是后排那两个模糊的身影，父亲挺直的背脊和母亲微微前倾的姿态，她绝不会认错。

　　古筝的前奏如清泉般流淌开来，凌小芊的声音率先响起：“酥手拂琴弦，酪香染春袖……”声音比彩排时更加清透，仿佛蛰伏一冬的溪流终于破冰而出。
　　杜子谦接上：“初见卿蹙眉，桃花落肩头……”清朗似玉，在演播厅内荡开涟漪。

　　当合唱部分响起时，杜子谦忽然转身，在舞台中央与她十指相扣。月白色的衣袖交叠翻飞，宛如两株并蒂莲在春风中摇曳。台下传来阵阵惊叹，但凌小芊的耳中只剩下他们交织的歌声和彼此的心跳。

　　在这一刻，半年来的种种如走马灯般掠过心头——

　　刘天致带她去的高级餐厅里，水晶吊灯映照着的倩影永远不止一个；周青原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唯独没有“梦想”二字；吕珐送来的保温杯里糖水滚烫，却企图以此掌控她的人生；文济推眼镜时反射的冷光，像他列出的择偶条件一样条理分明……

　　每一个错误的相遇，都是通往此刻的台阶。

　　最后一个高音落下，杜子谦没有松开她的手。他的眼睛在舞台灯光下如同蓄满星子的夜空：“有人说音乐是孤独的旅程，但遇见你之后，我发现……”他的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最好的旋律早已写在春风里。”

　　凌小芊望着这个包子铺长大的男孩——他没有刘天致的财力、周青原的稳定、吕珐的殷勤、文济的家世，但他把全部真心都谱成了她生命中最动人的乐章。

　　台下掌声如潮，但那些都不再重要。凌小芊踮起脚尖，在聚光灯下吻上他的唇。
　　恍惚间，她看见母亲抬手拭泪，父亲轻轻点头……

　　比赛结果如何已不重要，因为，比奖杯更重要的东西正随着春风悄然降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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