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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个骂
景帝三日前缺了一次大朝,本是传出景帝身体有恙之言,但是大朝后的第二日,景帝便一如往常出现。
朝散后,下了旨,又召景闻清入宫。景闻清未再拒绝,但也依旧未乘上来接她的御辇。
宫中一切照旧,景帝特地摆了宴,而这宴上,除了三法司之首,还有中书令与景傅,薄青晏与景珉。
景闻清一见便知,今日之宴是为何意。
“父皇。”她与那些惧怕景帝的皇子不同,弯身行礼后,很快直起身子。
“五儿,快些入座。”每每见到景闻清,景帝那严肃的脸上便会堆着笑意。他指向离自己最近的席位,示意道。
景闻清走上前,正襟危坐。而薄青晏的视线从景闻清走进来后,一直停在她的身上。见到景闻清不看她一眼,放在膝上的手逐渐收紧。
“五公主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北境军之主,可谓出类拔萃。”刑部尚书夸赞道,端起酒盏。
景闻清瞥他一眼,只颔首示意。
“五妹,今日之宴一直戴着面具,怕是不好用膳吧?就算脸上有伤又如何,那皆为军功,五妹还是不必在意了。”景傅道。
面具下,那唇瓣勾起一抹讽笑:“我与姑姑不像。”此话一出,景傅的瞬间一僵,他不经意看向景帝。再度看向景闻清时,他眼底的笑意已是全然散去。
“就算在军中多年,但闻清毕竟也是女儿家呀。”此时,薄青晏说了一句。在场只有她知晓,景闻清的脸好好的,并未有伤。
景傅也只得接话:“是为兄唐突了,毕竟连四弟都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呢。”
“谈起四皇子,在我部探查下,那火是人为的。只是……”大理寺卿朝景帝拱手作揖,顺势道。
景傅知晓大火前唯有一人去了景恒的府中,但他佯装不明,对那大理寺卿道:“余大人有话直言。”
大理寺卿见状,起身走向正中,跪下行礼:“经查,当日去过四皇子府上的,唯有郡主一人。那火,也是在郡主离开之后便烧起来的。”
众人瞬间皆沉默,景帝缓缓看向景闻清:“五儿,你有何见解?”
景闻清转首看向了景帝:“我来前询问过四哥府上的下人,四哥留有遗书。信上大致言,是四嫂病逝,他不愿苟活。兄嫂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说不定就是殉情。至于阿云,七弟之死或与四哥有关,阿云大概是去询问此事的。”
“我部也只是查出那醒酒汤中有毒,但还未查明真相,此案便被天境司抢了去,倒是还不知四皇子此意动机。郡主亲自去问,万一是问出了什么了?”
“余大人一言便给阿云定了罪,证据便是她去了四哥府上?原来姑姑不在后,如今的大理寺是如此断案,我久居北境,还真是大开眼界。”
大理寺卿一愣,他分明也没说什么,可景闻清却是一语便说得好像是自己给景辞云定了这杀人之罪,也暗喻了景帝御下有失,不如弋阳。景帝本就十分讨厌提起弋阳从前掌权之时,大理寺卿偷摸看去时,果然见到景帝的脸色,已经黑了大半。
大理寺卿都有些不敢再言,但是话已至此,他也试图挽回:“五公主,我并无此意。只是当日去过四皇子府上的,皆有嫌疑。莫说是郡主,就算是五公主您当日也去了四皇子府上,我也会怀疑。”
“如此说来,余大人可当真是恪尽职守。说起来,四皇子府附近的那条狗查了吗?我可记得,四皇子妃偶尔会去喂上一块肉呢。也算是与四哥有关吧?”
大理寺卿的脸色一变:“五公主!”
景闻清不紧不慢:“余大人既然怀疑阿云,何不叫她来当场对峙?何苦与我拐弯抹角。”肃眸瞥他一眼,视线又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薄青晏的身上。
薄青晏的心一惊,很快回避了视线,为坐在一旁的景珉递上一块糕点。
军中的勾心斗角,往往都是为了战功,为了往上爬。但朝中的勾心斗角,是上令,是一个家族的荣辱兴亡。但景辞云今年才十八,还是孤儿。
他们这些比她年长好几轮之人,居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便想空口定罪,揪着一个小丫头不放,令人不齿。
“郡主为长公主独女,我等自是不好冒犯。”大理寺卿忍着怒气回答。
“难不成是想让我去与她对峙吗?”景闻清都不由笑出声来。
景帝抬手示意:“辞云怎会是杀害老四的凶手?卿多虑了。”
“是,臣掌大理寺多年,对凶案自是会多留心些。还望陛下恕罪。”大理寺卿行了礼,又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看来余大人是认定了四哥之死阿云所为,并非殉情。那封遗书,还有下人之供述,都视而不见了。”听他如此说,景闻清又继续道。
“我等断案,怎能因一封遗书与随便的几句供述而结案?莫说那是皇子,就算是平头百姓,我部也绝不会轻断!”大理寺卿立即反驳。
“郡主既有此嫌疑,便要入我大理寺,仔细审问!”
那双肃眸中,缓缓浮现出一抹笑:“余大人断案之神速,居然能这么快寻到嫌疑人。那我们正好也谈谈太子,如何?”景闻清缓缓抬眸,看向了景帝。
“杀害太子之凶久查无踪,不知是否尔等,怠惰因循?”
这可是在说他们查办此案的官员又懒又拖沓,大理寺卿一听就有些恼火,当即想要拍桌。却又想起有关太子景礼之案,景辞云曾经确实让天境司接了去,但自朱雀令交还景帝后,此案便又交给了三法司。
天境司,也只有司卿还不听诏令。所以景帝也没办法立即清算天境司,谁也不知那司卿到底是如何想的,景辞云是否已与之暗度陈仓。
大理寺卿有气出不得,也只能硬生生忍下。
“今日唤五公主来,其实是有其他的事情相商。”眼看着景闻清的那句三法司无能的话都要说出口了,一旁始终未开口的御史中丞况伯茂肃声道。
他一出声,那大理寺卿便也不再说话了。
“倒是忘了问况大人,你家千金居然离家出走至今未归。不知况大人平日里时如何教导她的。”况伯茂一出声,景闻清的语气都沉了几分。
“我那义女自小在外,管之甚少。如今既是嫁入皇家,那便是皇家人。要教导她的,应当是五公主才对。”况伯茂不急不慢,回道。
“呵。况大人还真当那是泼出去的水了?”
“非也,只是作为臣下,不好插手五公主的家事。”
况伯茂看向景珉,朝景帝作揖行礼,道:“陛下,臣作为言官之首,今日要多进谏几句。”
景帝颔首示意,况伯茂便继续道:“一则,自皇后逝后,一直以来都是由端妃掌着后宫。但端妃因方家获罪而入冷宫,后位空置之久,如今也应当要立后以稳后宫。臣等经再三斟酌,认为,端妃代后执掌后宫多年,理当合适。
二则,立储当以稳天下。储君迟迟未立,于国不利。太子之嫡子珉天资聪颖,当以为储。”
三则,郡主无官身,不明世事。在苍水时,被那长宁公主蛊惑,冒犯天威。臣斟酌再三,就算当年长公主将朱雀令交给了郡主,但是天境司此等重要之部,还是需交予更为合适之人。”况伯茂说完,看向了景闻清:“五公主曾为天境司司卿,此事,当为五公主最为合适。”
听后,景傅也终于慢慢放下手中茶盏,他的呼吸平稳,但内心早已是在风暴中心,无声怒吼。
景珉为储,景傅也知景帝早有此心。不然况伯茂也不会非要等到景闻清回朝才提起此事。然景稚垚死了,端妃获皇后之位,她必定会利用一切去扶持景珉。成为那个掌权的太后。
景闻清本就掌有北境兵权,如今若再得了天境司,怕是离第二个弋阳不远。如此一来,自己的一切谋划又怎能实现?
景傅甚至都见着,只要景闻清应允此事,下一刻景帝便会将朱雀令给她,然后再将景辞云软禁在那皇家别院。
“军中事务繁忙,我已无暇再顾其他。”景闻清拒绝了,这倒是让景傅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没想到她会拒绝,况伯茂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忍不住劝道:“公主毕竟已经成婚,又怎好总是回北境去?在朝掌天境司,既能为陛下分忧,也更能为百姓做事。凌儿也无需受分离之苦,不是吗?”
“守护边境才是为父皇分忧,保护百姓。至于令千金。况大人才言,她既是嫁了皇室,那便是皇室之人。如何教导,当为我说了算。况大人还管她苦不苦?何况她都离家出走了,还怕什么分离之苦?”
况伯茂倒是未料到她会这般呛声,似是急了,又道:“五公主此言还需三思。郡主为了一个前朝公主便触怒天颜,她不适合掌天境司。万一出了差错,那便是我朝之祸!”
“父皇知人善任治国有方,小小天境司,还能翻天不成?况大人是不信任父皇,还是太过害怕天境司呢?又或,况大人觉得阿云会谋反?”景闻清的语气平平淡淡的,说得况伯茂霎时无言,他只能向景帝求助。
“五公主此言有理,不过况大人应当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独守空闺吧?”薄青晏笑了笑。
景闻清已有不耐,心道真不知到底是谁在独守空闺。她起身行了礼,道:“父皇,儿臣想起军中还有要事。还是先行告退。”
“那你便去罢。”得了兵符的景帝,如今也并不急于此事。
景闻清还未走出宫,身后便传来薄青晏的声音。她慢慢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她。
“闻清,今日之事,我……我并不知情。”她企图择清自己,朝着景闻清伸手而去。
“太子妃,我曾说过莫要参与朝政。”景闻清避开,双眸已经淡漠。
“可……可珉儿成了储君,我……”
“你更不应该参与朝政之事。”
“为何?闻清,你看不起我?还是太过讨厌我?”未能抓到她的手,薄青晏有些不死心。路过的宫人见到二人,行了礼。
薄青晏趁此时终是抓住了她:“闻清,凤凌都走了,你何苦还念着她?”
“此事与你无关,太子妃若想明哲保身,我最后奉劝一句,莫要参与朝政。”景闻清说着便要撇开她的手,可薄青晏紧紧抓着不肯放。她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突然见到薄青晏眼角的那一滴泪。
“闻清,我是不是能够觉得,你是在关心我?”
眼前的薄青晏不知为何变成了凤凌,但是她的那一滴泪,是怨恨。
她后知后觉,自己在凤凌的心中,也是如此吗?卑微,又令人反感的纠缠?
她慢慢松开了手,冷音变得有些无奈:“太子妃,按理说,这些事与你无关。只要你不参与,无人会动你。就算珉儿成了储君,你也只需管好东宫,管好他。无论是谁与你说了何言,皆莫要信。”
“闻清,你掌北境,我掌朝堂,这样不好吗?”薄青晏终是透出她的野心。
见她有些冥顽不灵,景闻清也不愿再与她纠缠,退开一步道:“言尽于此。”
景闻清转身离开,薄青晏的目光却是十分固执地放在她的身上,久久不移……
五日后,还在冷宫中的端妃被齐公公接出,准备封后大典。而储君也在当日选定,立了景珉为储。前太子景礼赐谥号宣禛,加封了薄青晏,只太子妃之称呼不变。
得知端妃又得势,景辞云也早已预料。她轻轻拉了拉手中的钓竿,朝身边的明虞道:“方家应当喜坏了。”景辞云边说着边提起那钓竿,钩上无鱼。重新上了饵,又继续抛入水中。
“应箬至今未动,那东州,怕是也早已落入她手。东州官员,竟无一人敢冒死回来禀报。”明虞静静望着那水中。
“此事,你已告知了陛下吗?”
“已告知,只是东州依旧平静,陛下怕打草惊蛇,正派人暗查,想要擒王。”
“呵,擒王。应箬若是这般好抓,我也不至于将长宁独留在兰城。早在苍水,便会将人揪出!”
“郡主之意,是想利用她引出应箬?”
景辞云轻轻抬了抬钓竿,面色平静:“既要复国,我也不在她身边,长宁必定会去东州。只要她去了东州,怕是没几日,应箬便会起兵了吧。”
“可郡主此举,倒像是有意放走长宁公主。”明虞淡声道。
她突然不说话了,因为此事,她与沈浊吵了许久。最后还是应了她的话,独自回了北留。
“郡主倒是也给了叛军机会,容易惹上战事。郡主可莫要,亲手毁了殿下的心血。”明虞的声音清淡,可却是却如巨石,狠狠压在了景辞云的心上。
她慢慢,也只道:“放心。仅十万军,很快会被压下。待珉儿登基,开科举士。应箬,掀不起风浪。”
“那长宁公主呢?”
景辞云欲言又止,叹了气:“我没有资格阻她复国,只能……护她周全。我于她,有罪……”
话落,手中的钓竿突然有了动静,景辞云有些慌乱的将那钓竿拉起,见到上面没有鱼。缓缓叹了声气,无奈道:“明虞,你去买些鱼来放进去。”
“可是长宁公主就能钓很多。”明虞瞧着那空空如也的鱼篓,一本正经。
景辞云的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然后这笑意愈发明显。她的声音扬起,语气十分轻快道:“愿者上钩。你瞧瞧,连鱼都喜欢我的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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