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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生活碎片·下
乔勉相关
(这章通篇都是讲乔勉,不喜欢的可以直接跳过啦。
总之又雷又气人又无聊,不会是让人观感舒适的一章。
也不必把我写得太当真,我改了太多版最后都分不清到底哪一版才是真正的走向了,一切随缘。)
缓解信息素缺失症的特效药问世后,乔若久主动提出终止针对乔勉的人工安抚。
两人同床共枕了几十年,就这样平静地分开了。
分开后的第一夜,乔勉服了药,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竟然破天荒地睡了个好觉,没有半夜惊醒,也没有做些莫名其妙的噩梦,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
乔若久没有叫他起床,只是准备好了美味的早餐等着他。
就像往常一样。
乔勉起初觉得很内疚,他明白乔若久主动提分开是不想让自己为难。
所以当乔若久开始明里暗里追求他时,他默许了。
但是在乔若久第n次学着网上那些夸张视频尝试求爱后,乔勉拍案而起一把抢过了乔若久正在弹的吉他,从二楼露台用力扔进了院子里。
乔若久唱歌跑调太严重。
之前那些离奇的邀约和礼物他都忍了,但是乔若久非要在一个宁静美好的黄昏这样伤害他的耳朵,乔勉有点忍不下去了。
“不要再做不擅长的事情。”乔勉说。
实话实说,乔若久的乐感比卡洛差远了。
“好嘞。”乔若久应了一声。
乔勉长舒一口气,去落地窗边的摇椅上躺下休息。乔若久则在一群机器人的簇拥下系上围裙,去了厨房。
日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特效药虽然温和,但毕竟是药物,有着一定的副作用。
医生告诉乔勉,副作用的轻重因人而异,他的信息素会从服药开始就逐渐衰退,大概比正常人提前二三十年进入急速衰退期,比健康的人更快地衰老,到时也许还伴有心脏方面的突发疾病。
总地来说,这些副作用不算很坏,已经将信息素缺失症患者的寿命延长到了和健康人差得不太多的水平。
听到这些副作用的乔勉也不觉得恐惧,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好像长途马拉松突然远远地望见了终点,如释重负。
乔勉不知道这样看似平静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他躺在摇椅上出神,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浅眠。
“Gattino mio,buongiorno(我的小猫咪早上好)·····宝贝醒醒,今天约了检查······”
一个男声反反复复地在乔勉耳边唤着。
乔勉还想继续睡,偏过头躲来躲去,被人捏住了鼻子无法呼吸,他生气地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双湛蓝的眼睛。
好像在夏天撞进了凉爽的海水,一瞬间所有的火气都烟消云散。
“······卡洛?”乔勉有些不确定地眨眨眼,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乔勉抬手揉了揉额角,竟忽然想不起昨天以前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和卡洛一起在前线吗?怎么一睁眼就回到了家里,身体还这样沉、这样难受。
他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卡洛的手已经先扶了上来。
乔勉这才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唰地拍开了卡洛的手,低头陷入了沉思。
肚子怎么大了,什么时候有的?
“亲爱的,”卡洛有些委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
这时,乔勉的脑子里自动补全了一些不存在的记忆——
几个月前,他突发晕厥,检查后发现怀孕,便以受伤为借口,被暗中送回了家。
战事紧张,卡洛没能立刻陪着他回来,他一个人苦苦熬了六个月,才在昨天等回了自己的alpha。
听说最后一战特别凶险,卡洛驾驶的机甲差点就被爆炸波及。
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
刚回来的卡洛像一条精力过旺的陪伴犬,乔勉干什么他都想贴着,就连去洗手间他都想帮忙扶,被乔勉无情地关在了门外。
直到两人上了车出发去医院,卡洛仍旧不老实。
车辆进入了平稳的自动驾驶状态,卡洛开始鼓捣两人之间小小的车载水吧,不停地问乔勉要不要吃点喝点。
“不用。”乔勉有些无奈,“医生说了这次要抽血,禁水禁食,你能不能别馋我了?”
卡洛讪讪地收了车载水吧:“对不起宝贝,我不知道这件事,没人告诉我······”
乔勉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过于沉重的身体让他打不起精神去哄人,只能说:“没什么。”
乔勉说完就靠在椅背闭目养神,卡洛悄悄地去握他的手背,乔勉一反手,和卡洛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伴侣不在身边,怀孕的omega得不到信息素的安抚,变得易怒、敏感、多疑,总是阴晴不定。乔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卡洛说明自己的坏心情,他只能尽量表现得正常一些。
永久标记的存在,使得他们在距离很近时,能够模糊地感知对方的情绪。
卡洛忽然解开了安全带,车里响起了嘟嘟嘟的警报,他倾身过来亲乔勉的脸颊,被乔勉一把推回去,叫他老实坐着。
“我很担心你。”卡洛不情不愿地坐回了位子上,扣好安全带,“这几个月,是不是很难捱?你总是拒接我的通讯,让你的哥哥和妈妈打发我。”
乔勉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怕你分心。”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不良反应,使得原本能轻松单杀高级异形的年轻少将,现在连自己单独出行都困难。
在卡洛回来之前,一直是由他的妈妈和养兄陪他。
但是无论再细心的照顾,也没办法解决伴侣信息素缺失的问题,乔勉这段时间活脱脱像一头虚弱的喷火龙,有气无力地攻击着身边所有人。
每天醒来,他看着镜子里浮肿的脸颊、臃肿的腰身,都恨不得把屋里砸个稀巴烂,把那个害得他变成这样的男人绑起来用皮带抽一顿。
可他又很想念对方,他想要远在边境的男人抱抱他、亲亲他,给他好多好多信息素,填满他空荡荡的灵魂。
他很怕自己视频通讯时情绪不稳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不该说的话,影响了对方。
医院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是所私人医院,不需要排队等待,乔勉被机器人接引去检查,有些卡洛可以陪着,有些只能在外面等待。等乔勉完成检查,发现卡洛正坐在等待区认真地看omega孕期注意手册。
乔勉觉得有些好玩,伸手抽走了卡洛手里的册子:“你又不是omega,看什么呢?”
“我错过了很多,得从现在开始补课了。”卡洛站起身,揽着乔勉亲了亲他的额头,有些懊恼地说,“比护士告诉我的预计时间要早,我原本应该去检查室门口等你的。”
愈创木的香气似有似无地萦绕在呼吸之间,乔勉没忍住仰了仰头,像是在等待那吻落到他唇上。
卡洛于是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吻,说:“大宝贝和小宝贝,我们回家。”
“什么大宝贝小宝贝,你还想带谁回家?”乔勉一时没反应过来。
卡洛笑嘻嘻地歪歪头:“你说呢?”
乔勉回过神,顿时涨红了耳朵尖儿。虽然俩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遍,但几个月不见,突然又听卡洛这么黏糊糊地讲话,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在卡洛回来之后,乔勉明显感觉到了身体和精神状况在飞速好转。
之前总是吃什么吐什么,只能靠营养针剂维持生命,现在渐渐地能吃些清淡调味的食物。
卡洛有一个很长的假期,他索性在家慢慢钻研乔勉刁钻的口味。
在厨艺方面,卡洛有点强迫症,他坚持精确地按教程配比来,恨不得用天平砝码去称量每一样配料。
而他这样严格的做法,减少了不确定性,歪打正着地降低了乔勉挑剔的可能性——比如今天的虾仁芡汁浓度与昨天不同。
乔勉不挑嘴了,体力跟着好了一些。
信息素方面更是得到了满足,困扰了他六个月的头疼消隐无踪。
每天早上,他被卡洛轻柔的吻唤醒,扶着他下楼去餐厅吃温度刚好的早饭,一起消磨时间,给肚子里的宝宝挑选衣物、玩具,放一些稀奇古怪的胎教节目。
午饭过后,卡洛会陪着他小憩一会儿,然后在花房和他一起度过下午的时光。
卡洛爱喝咖啡,花房里都是咖啡的香气。乔勉虽然不喝,但也不讨厌,愈创木和咖啡的味道混在一起,暖烘烘的,让人很安心。
花房里有一架钢琴,乔勉有时候让他教自己弹琴,有时候自顾自地指挥园艺小机器人挖土种花。
他拿着水壶故意浇到卡洛的裤子上,卡洛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捏着他的脸说他是坏咪,又说坏咪要被大狮子吃掉,嗷呜嗷呜亲到他求饶。
到了晚上,乔勉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东西的,卡洛就也陪着他不吃,和他在花园里散步、一起去影音室看电影。
睡前,卡洛帮他舒展沉重的四肢,耐心地询问他信息素缺失的疼痛还有没有发作、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然后记录下他明天想吃的食物、想做的事情。
“卡洛,我们要不要结婚呢?”有一天午后,乔勉靠在摇椅上,看着微风吹拂白纱帘,忽然轻轻地问自己的恋人。
卡洛有些意外,他正在磨咖啡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远远地望过来,似乎惊喜得说不出话,乔勉竟然在考虑结婚?!
“我在犹豫。”乔勉说,“之前我哥跟我说,可以先把孩子挂在他名下,我借口只是回来养伤,之后还是能顺利回舰队的。”
“也是个办法。”卡洛没有立刻反对,他对乔勉,总是无底线地纵容。
“可我觉得这对你和孩子都不公平,”乔勉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觉得吗?”
“有一点。”卡洛用手撑着台面,有一瞬的放空,随即很快回过神,说,“亲爱的,我知道这么说会伤你的心,但我还是需要问你,考虑过引产吗?如果你现在觉得,这个孩子会拖住你的脚步,那不如等将来合适的时候,我们做好了准备,再重新把这个小家伙接回来,怎么样?”
流掉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乔勉沉默了下去。
他很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舍不得。
孕期激素水平的急剧变化,让他的身体重新变得柔软,适合作为新生命的温床。
最可怕的是,他的内心也跟着动摇,他变得优柔、胆怯,想要一直藏在安全的地方,渴望被alpha抱在怀里安抚,希望对方能永远保护他,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懦弱的想法。
乔勉知道自己大概不再适合上战场了,任何感情用事的迟疑都会是致命的。
乔勉抿抿嘴唇,小声说:“就算引产,也很难再回到之前的状态。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体,还有心理素质,的确一落千丈,医生说能恢复30%都是不错的情况。”
“别那么灰心。”卡洛温声劝慰道,“先养好身体,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别怕,我一定陪着你。”
“其实我从前线退下来,也有很多其他可以做的事。”乔勉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你也察觉到了吧,远征军现在,有些太偏激了。”
“是。”卡洛点了点头,慢慢地朝乔勉走过来,在他身侧单膝跪下,温柔地望着他。
乔勉轻轻抬了抬手,卡洛心有灵犀地握了上去。
“你说我会成功吗?”乔勉有些不确定地问。
“会的,宝贝。”卡洛牵起他的手吻了吻,“你下决心去做的事,一定都会成功。”
乔勉开心地笑起来,任性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去结婚吧,我要跟你结婚。”
卡洛也跟着笑:“好啊,我先去收拾一下,然后带你上楼换衣服。”
乔勉松开了手,靠在椅背上望着卡洛离开,午后的阳光很好,从落地窗外照进来,照得到处熠熠生辉,像一个珍珠般的梦境。
他的眼皮有些发沉,不自觉地困倦起来,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小勉,来吃饭!”
梦境在一瞬间崩塌,乔勉猝然睁开眼,被夕阳的余晖刺痛了虹膜,不由自主落下两行泪来。
四十多年了,故人终于肯来入梦。
乔若久一边解围裙一边走过来,问:“小勉?你睡着了吗?”
乔勉茫然地回过头,想要寻找卡洛的身影,和乔若久对上了目光。
“怎么······”乔若久快步走过来,在摇椅旁边半跪下来,仰头望着乔勉,“是不舒服,还是?”
乔勉摇了摇头,艰难地说:“没事。”
乔若久微微皱眉,抬手摸了摸乔勉的额头,确认没有异常的温度之后,仍旧不放心地说:“我去呼叫家庭医生,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真的没事,不用。”乔勉有气无力地阻止道,“饭点儿了,别折腾人家。”
“那什么才叫有事?”一向性格温吞的乔若久突然发了脾气,“你才刚刚开始用特效药没多久,就嗜睡、情绪不稳,这不算有事吗!难道非得等你又昏过去进了医院,才算出事儿吗!”
乔勉有点反应不过来,乔若久几乎没发过脾气,这叫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上一次乔若久生气,好像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乔勉努力地回想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了乔若久上次发脾气的缘由——
是他刚从前线回到中央星的时候。
那时他带回了卡洛的残骸,偷偷藏在阁楼书房里,设备还没有完善,卡洛的大脑在低温休眠状态尚未唤醒。
他只能盯着低温舱的指示灯,反复告诉自己卡洛还活着。
伴侣不在,他的孕期不良反应格外严重,家人希望他流掉这个孩子,减轻自身永久性损伤。
孩子健康的情况下,omega想要做人流手术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需要层层打报告申请,但是对于乔家来说,安排这样一场手术不算很难。
乔勉怕卡洛和孩子被家人夺走,让机器人守卫把住处封闭了起来,不允许家人看望自己,也不肯去医院,怕医生和家人串通好将他骗上手术台。
然而除了身体的恶性反应之外,他出现了幻觉。
他总在幻觉中看见卡洛出现在不远的地方,他跑过去,那些地方往往是窗外或者楼梯之类容易发生危险的地方。
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不得不偷偷联系地下诊所,辗转去做检查,医生不建议用药。
这样的情况,除了伴侣的信息素抚慰之外没有好的办法。
偏偏他的伴侣不在了,要么打掉,要么硬抗。
回家的路上,他看见卡洛在站台对面。
乔勉不顾一切地越过警戒线跳了下去,踏空的瞬间才清醒过来,意识到卡洛不在对面。他的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他的爱人还在阁楼沉睡、等着他去唤醒。
求生欲在一瞬间爆发,他想要攀住站台边缘,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是那样沉重、绵软而无力。
他的手脱力地松开了,坠落下去失去意识,原本这样浅、这样窄的沟壑,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快速翻越。
也正是那一次,乔勉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乔若久守在床边,见他醒了,没有安慰他,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乔若久说他任性、说他自私,说他根本不懂事。
他和乔若久吵了起来,吵的什么他已经忘了,医生护士都拦不住,最后是爸爸妈妈和爷爷都赶了过来,两头都劝了半天,他和乔若久才和好。
“我记得,你上次骂我······”乔勉自嘲地笑笑,“是在医院。四十年前了吧。”
乔若久安静了一会儿,说:“是。”
“其实我一直没明白。”乔勉随口说,“你怎么会气成那样。”
乔若久深吸一口气,显然,乔勉无心的话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最后只是咬咬牙忍了,心平气和地说:“你难道不记得了,当时,你不允许家里任何人接近你,自己偷偷跑去做检查,回家的路上体力不支掉进列车站台里。”
“我记得。”乔勉点点头。
事实和乔若久以为的有些出入,乔勉是被幻觉蛊惑了,但他不打算解释,反正那幻觉在真正的卡洛被唤醒之后,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你一个人去资质不明的地方检查身体,我只能说,幸好没有出事。”乔若久顿了顿,突然对乔勉露出一个微笑,平静地说了一句可怕的话:
“当年······你昏迷的时候,我签了手术同意书。”
乔勉很意外,却发现自己竟没法儿对乔若久生气。
可能是因为事情已成定局,乔若久没对他做不可挽回的事,所以他不想跟对方计较,他只是很好奇:“那后来为什么没做?”
当时他虚弱地躺在医院里,任人拿捏,如果真的将他绑起来塞进手术室,他无从反抗。
乔若久的目光黯然,说:“怕你一起走。”
一起走?说实话,乔勉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心境了,但他觉得自己不会那么脆弱。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大概只会和乔若久反目成仇而已。
“不至于。”乔勉察觉到乔若久的难过,下意识地想要安抚身边人的情绪,“没那么严重。”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严重、不至于。”乔若久控诉道。
乔勉有些不耐烦,这些年乔若久总是顺着他,他在家里独裁惯了,因此也拿出一家之主的姿态来:
“我心里有数。”
说完他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又放软了语调哄对方:
“好了,算我不对,我不好,我不该挑起话头。我们不要再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真的过去了吗?”乔若久却纠缠不放,“真的能过去吗?”
“乔若久!”乔勉蹙眉,“你想听到我什么样的回答呢?”
为什么非得逼自己呢?乔勉心口一阵阵闷痛,难道非得亲耳听自己说声“放下了”才算完吗?
明明知道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乔若久紧紧抿着唇,沉默了几秒,说:
“我只是想听你说真话!”
乔勉摇摇头,想要从摇椅上起身:“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今天真是莫名其妙,吃饭去。”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
乔若久猛地一把摁住乔勉,声色俱厉地质问他:
“你摔进站台、你因为信息素缺失疼到下不了床、你夜夜从噩梦里惊醒,你告诉过他吗?”
“你今天抽什么风?”乔勉皱眉看着乔若久。
“小钺上幼稚园的时候,有次打架进了医院,手上缝了两三针,你急着去接小钺撞了车,自己在医院躺了几个月。他知道吗?”
“我······”乔勉不知道乔若久怎么突然翻旧账。
那些不愉快的经历他为什么要告诉卡洛?
是他选择了背叛,当然也就失去了向爱人撒娇抱怨的权利。
他不想说,不能说,没资格说。
“你真是活该啊小勉!”乔若久咬牙切齿,“想想你是用什么理由反复劝他留下的?嗯?孩子需要他,家庭需要他,但你呢?你所经历的一切,没有向他坦白哪怕半个字!”
“有什么必要吗?”乔勉依然很固执。
“是,没有必要,你能撑得住。”乔若久彻底撕开了温和有礼不争不抢的伪装,恨恨地说,“所以那天在阁楼上,你偷偷尝试将自己的脑电波接入营养舱的端口!你是想殉情,还是想和一个没有身体的死人做、爱?!”
乔勉被气笑了:“我只是想尝试抱抱他,哪怕只是······”
哪怕只是脑电波,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触碰,能碰到一点点灵魂也好啊。
乔勉说着说着噤了声,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荒唐、最不理智的举动,他也尝到了后果:
他意外发情,不得不呼叫乔若久来带走自己,伤透了卡洛的心。
乔若久望着乔勉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水墨般的夜雾。
这让乔若久想起他们第一次进行治疗时的情形,乔勉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用这样平静得好像已经死去的目光望着自己。
乔勉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很坦然,治疗进行得十分顺利,成结时却发生了意外,乔勉突然嚎啕大哭、挣扎着想要逃离,可是正在成结中的他们分不开。
他哭得那样凄厉、那样让人揪心,乔若久不止一次地怀疑过,那一晚,阁楼上的卡洛已经听见了乔勉的哭声。
可是他们之间隔着生死的天堑,再也无法跨越。
爱,成了最折磨乔勉、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
“小勉,他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离开你,你还没想明白吗?”乔若久柔声说,用哄孩子一样温和的语气问乔勉。
屋里陷入了一片难捱的沉默。
乔勉的手不自主地发颤,他猛地想起了卡洛刚刚意识苏醒的时候。
那时候,他满怀期待地告诉对方,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很健康,再过段时间就要出生了。一切麻烦事也都搞定了,爸爸妈妈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
但是卡洛却说,亲爱的,我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不要用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去做手术拿掉吧,把我的残骸和孩子埋葬在一起,偶尔送我一束花就足够。
那时候乔勉很执拗,他相信只要他能忍耐信息素缺失的痛苦,他们一家三口会像正常的家庭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他以为自己有足够强大的体魄和意志力,能忍受别的omega不能承受的事情。
事实证明他太年轻太自大,高估了自己。
这场和天性的抗争中,他输得很快,溃不成军。
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离开?乔勉浑浑噩噩地想,当然是因为,这正是卡洛最初的愿望。
好半天,乔勉才轻轻嗤笑一声,说:
“对,我自作自受,我活该,你从我和卡洛的家滚出去。”
是他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是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影响了卡洛,是他玷污了卡洛的爱。
乔若久说得对,全部都是他活该。
乔若久抿了抿嘴唇,站起身,想说点什么劝慰乔勉,却又觉得卡洛的遗愿不应该由自己来妄加猜测,最后他只是说:
“我去呼叫医生。”
“我说了不用!”乔勉有些气急败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给我滚。”
乔若久低头扫了一眼乔勉的手:“小勉,松手。”
乔勉的目光有些迟缓地落在自己手上,不知道是不是太用力了,有些轻微地发颤。
过了几秒,乔勉松开了手。
乔若久走了。
家庭医生的传讯紧跟着到来,乔勉回绝了。
挂断通讯后,他抬眼望向了落地窗外的花园,花园的另一侧,那座曾经囚禁着他一生挚爱的阁楼正静静地矗立着,披着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在蓝调的天幕中显得那么温存。
天一点点黑了下去,玻璃上映出了乔勉一个人的的身影,随着天色变暗而逐渐清晰可见,孤零零的,可怜到叫人发笑。
这是他应得的。
他原本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还在往前走,不要停下,不要倒下,就总能找到转机、总会看见希望,生活会好起来。
但是他一意孤行,把什么都搞砸了。
卡洛走了,小钺病了,若久哥哥也被他辜负了。
他想要珍惜、想要保护的人,都被他害得生不如死。
乔勉慢慢地起身,朝楼上的卧室走去。
路过餐厅时,他扫了一眼桌上冷掉的饭菜,停留了片刻,没去管它。
机器人会定时收拾的。
就这样吧。
乔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打开个人终端,让智能助理开始算账。
存款,房产,还有一些其他的资产和生意,乔若久在他家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即便分开,也绝对不能亏待。
他要给乔若久最丰厚的补偿。
做完这一切,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想起当时选择乔若久做自己治疗师的情形。
他回家向父母确认是否逼迫过乔若久,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妈妈告诉他,这件事完全是若久自己的意思,他们事先不知情,目前也不是很支持。
因为乔若久从小就在他们家长大,相当于是自家半个孩子,关系一旦发生改变,很可能不好收场。
他们认为不如另行寻找一个出身清白、人品靠得住的孩子,没有感情基础相处起来才轻松。
乔若久跪在乔勉父母面前声嘶力竭地乞求,求他们不要把小勉交给陌生人。
乔勉于心不忍,自作主张地定下了这件事。
他说不清“失去”和“从未得到”究竟哪一样更令人难以释怀。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为最爱的人流干了眼泪,不想再看到从小亲近的哥哥像自己一样难过。
妈妈说得对,他们真的没法儿体面收场。
不过,再不体面,现在也好歹算是分开了。
乔勉把乔若久从脑海里赶出去,他想入睡,想重温傍晚时分那个美妙的梦境,可是却越来越清醒。
房间里留着浅淡的柠檬香味,已经快要彻底散去了。
是乔若久的味道,清淡得没有任何攻击性,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即便入梦,他也没有资格再和卡洛重温旧梦。
乔勉辗转反侧,尝试更换睡姿,没有用,最后只能蜷缩起来,睁眼望着卧室里死寂的黑暗。
其实他明白,结束一切痛苦最简单的办法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当年从列车站台坠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也不能踏空。
他要不知疲倦地一直跑前跑,不去考虑终点在哪里。
只有这样,去寻找更多、更广的人生意义时,他才不至于一蹶不振。
医生还是在第二天白天登门了,是乔若久预约的。
乔勉的常用药里,多了安眠药。
得知乔勉和乔若久掰了,吓得远在埃尔图斯星的乔钺和许舟星匆匆忙忙请了假,赶回来看望乔勉。
说实话,他们已经携手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现在突然一拍两散,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好在乔勉看起来没什么不妙的,甚至状态比前些年更好。
和乔若久结束关系,确实让他的内心获得了某种平静,使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锐利,甚至偶尔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前段时间,许年年生日会的时候邀请了一帮同学来家里开party,竟然还有高中生对乔勉一见倾心,频频上门送花送巧克力。
直到对方送来一张艺术展的邀请函,红着脸请求乔勉和他一起去看展,乔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屁孩不是在追孙女是在追自己。
他赶紧联系了对方家长,委婉地提醒他们小孩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不要早恋。
对方的父母很有礼貌,以为是自家儿子骚扰了乔勉的孙女,将他强行拖回了家。
这件事一时在乔家传为笑谈。
因为乔勉在家族网络群向大家连着晒了三天不同包装的巧克力和花束,说哎呀孙女小小年纪就这么有魅力真是让人苦恼。
而第四天许年年发送了动态:哈哈,我的小弟追我爷爷失败了,现在嗷嗷哭,笑死我了。
乔勉火速删除前三天动态,并命令许年年删除,但为时已晚,这件事已经传开。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回来看我笑话吗?”乔勉不高兴地看着他们,“这么大阵仗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回来给我奔丧呢。”
“爸!”乔钺赶紧打断了他,“说什么呢?”
乔勉摆摆手转身上楼:“你们要回来呢,就自己玩,我很忙,没空搭理你们。”
乔勉拒绝沟通,乔钺和许舟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尝试去寻找乔若久。
乔若久早就离开中央星了。
乔钺派人去查乔若久的下落,发现他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度假星钓鱼。
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好钓了一条巨大的闪电星涡鳐,快乐得像一个丰收的农夫。
乔钺和许舟星面面相觑。
“他最近还好吗?”乔若久问。
“挺好。”许舟星问,“若久叔,你真不打算回去了吗?”
乔若久把巨大闪电星涡鳐扔给许舟星,那玩意儿长得实在恐怖,许舟星下意识地变成了异形唰地用尾巴卷住了。
“好孩子,帮我扛回去,给小钺炖鱼汤喝。”乔若久拍拍手。
“可我是用脚拿的耶。”许舟星晃晃尾巴,他人类拟态的时候,会把尾巴变成腿脚,“确定要炖汤吗?”
乔若久一时语塞,而后说:“没事儿,小钺喝,我不喝。”
“还是有点太邪门了。”许舟星仍然接受不能,总觉得脚这玩意儿吧,脏脏的。
“若久叔,你跟我爸,真的结束了?”乔钺追问乔勉的事,“他有时候说话是伤人,他强势惯了,你让让他。”
乔若久收了渔具,望了一眼乔钺,说:“不算。”
“没有掰?”许舟星用尾巴卷着一直挣扎的闪电星涡鳐,摇摇晃晃地凑过来,“那您怎么不回家,要在这儿钓鱼呢?”
乔若久无奈地笑笑:“我离他远点儿,他才能稍微轻松些。”
见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还是一脸懵,乔若久只好解释得再详细一点:
“他责任感太强了,小钺,你这点算是随他。你想想你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和小游结婚。”
“怎么突然提这些。”乔钺偷偷去看许舟星。
许舟星没有纠结过乔钺结过婚这件事,乍一提起,反倒是乔钺更不安。
“我知道!”许舟星没心没肺地胡乱抢答,“因为师哥和小游信息素很匹配,家庭条件也配,是最适合结婚的。”
乔钺抿抿嘴唇,没有否认:“我当时没考虑清楚,以为那是正确的选择。但事实上,错得离谱。”
“你看吧,你以为那是正确的选择,在你看来正确是什么呢?”乔若久问,“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因为你的决定而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乔钺怔了怔,说:“没错。”
乔若久有些伤感地看着乔钺:“你爸爸也是啊,只不过他没你这么幸运,还有纠正的机会。他没有回头路能走,也没有人在原地等他。”
乔若久说着又扫了一眼许舟星,似乎是有些羡慕,又重复道:“你们真的很幸运。”
乔钺沉默了,他隐约知道乔若久的意思。
“他希望身边人都能幸福,却不允许自己幸福。”乔若久望向度假星紫水晶一样的海面,轻轻叹了口气,“我不忍心再继续逼他。”
乔若久原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坚持,总能修补好乔勉心上的裂痕。
但事与愿违,他的坚持,反而成了压在对方心上最沉的一块石头。
他花了很久才明白,有些裂痕,不去填补,反而是最好的。
就好像一件珍贵的、独一无二的宝物,哪怕带着裂痕也是美的,随随便便地修补,才是彻底毁掉了。
但是他的醒悟为时已晚。
他能感觉得到乔勉内心越来越痛苦的挣扎。
乔勉开始使用特效药之后,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乔若久是最明显感觉到他信息素衰退的人,尽管很微小,但却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乔若久明白,这朵昙花开得伤痕累累,也终将要提前凋零了。
他不舍得再去挽留,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口请求,对方一定会为了他继续开放下去,无论多难、多痛。
但是他又怎么舍得呢?
“对了,我听年年说,她的同学在追你爸爸,真的假的?”乔若久忽然问。
乔钺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的小孩子,真的想一出是一出,光看脸,也不看看辈分。
“是真的,那小孩送的巧克力还在家里放着没吃完呢,爸爸他的确很有魅力嘛。”许舟星不假思索地说,“不过高中生年纪还是太小了,心智不成熟,至少得大学毕业才好。”
人类平均寿命一百多年,不考虑药物在未来会造成的提前衰老,乔勉目前说起来仍旧是正当年。对他有心思的alpha也从来不少,只不过他一向没兴趣搭理。
也就高中生胆子敢这么大,说追就追。
“舟舟。”乔钺哭笑不得。
“是啊,他很有魅力,追他的人不会少。我也想等等看,将来会不会有其他人能给他新生。其实······这些年来,我最不能释怀的,不是他和我的事,而是他依然不快乐。”
乔若久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渔具,一点点捋下网兜上盘根错节的藻类,像是捋下这些年纠缠不清的冲动和欲望。
“那你呢,这半个世纪的光阴,不求一个结果?”乔钺问,像是在替远在中央星的某个人追问。
“结果很重要吗?”乔若久反问,“人生一世,到死之前,万事都不会有最终的结果,而到死为止,一切结果都灰飞烟灭。”
乔钺和许舟星对视一眼,决定不再管父辈的闲事。
与此同时,中央星上,乔勉挂断了和乔钺的通话,若有所思地顶着屋里的摆件发呆。
不求结果吗?
他宁愿乔若久恨他,不要这么懂事、不要这么善解人意,最好贪得无厌地向他索取无穷无尽的补偿,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诅咒他孤独终老。
这样,他内心的负罪感反而能小一些。
可是乔若久说结果不重要。
乔勉转过头,看向窗外。
他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坠落的感觉,卡洛离开之后,死亡才是他的温柔乡。
忽然起了风,恍惚间,他蓦地看见卡洛的身影静静地靠在窗边。
那暌违多年的幻影,竟然再一次出现了。
卡洛,我该怎么办?
乔勉实在是走投无路,向那死神伪装的幻影无声地发问。
晚风吹动纱帘,卡洛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他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乔勉。
像是在告诉他:
来吧,抛下人世的一切痛苦,到我的怀里来。
腺体处忽然泛起细密的刺痛,乔勉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后颈。
有药物压制,疼痛并不算严重,反倒有些像恋人用犬齿摩挲时的触感。
他想起当年向卡洛索要永久标记的时候,卡洛就是这样犹豫着反复摩挲,迟迟没有咬穿他的腺体。
他问卡洛为什么还不标记,难道是不想当一辈子的恋人。
卡洛说,这对omega来说是一个不平等的标记,你现在不清醒,我不能对你做这么坏的事情。
年轻的乔勉很任性,自顾自地要求道:
那你就让它平等嘛,你最好了,不要对我做坏事。
乔勉摁着后颈的手一颤,笑了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信息素缺失症的痛苦究竟是什么。
那是卡洛给他留下的,对他无穷无尽的欲望、占有和掌控,穷极一生,永不放手。
他死去的爱人一直呼唤着他的名字,无形的鬼影拥抱着他、啃咬他的腺体,要将他的肉身撕成碎片,拖着他的灵魂共赴黄泉。
而卡洛用义无反顾的离去想要告诉他的,却是——
我的爱,我要为你反抗本能,我愿你永远自由而独立,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困。
楼下忽然传来哐地开门声,乔勉如梦初醒,赶紧冲去洗了把脸,在几秒之内换上和蔼慈祥的神色。
小祖宗许年年放假回来了!
“糊锅啦爷爷!我一进门就闻到了!你又炼丹呢!”背着双肩包的金发少女火箭炮一样窜进大门,把包往地上一扔,踢掉鞋子就往餐厅跑。
机器人跟着她绕来绕去,手忙脚乱地捡鞋子、捡包、捡外套,许岁安灵活地避过在脚下乱窜的机器人,一边跑一边嚷嚷:
“爷爷,我这次考试全校第一!若久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吃他做的奶油虾!对了下个月开拓节放假,我要去埃尔图斯星玩。”
许岁安咋咋呼呼地跑进了厨房,抄起糊了的锅丢进水池,风风火火做了个三菜一汤,然后扯着嗓门喊:
“爷爷,别修仙了,下来吃饭啦!”
落座之后,乔勉不无遗憾地告诉许岁安:“舟星刚跟我提过,他开拓节要去Xt739星扫墓,你要扑空了。”
“啊?我爸比不在啊?可是Xt739太远了我来不及去啊!”许岁安瞪着眼睛,一屁股坐在饭桌前,“那我老爹呢?他总在埃尔图斯吧。”
乔勉笑笑:“小钺说陪他一起去。”
“啊啊啊啊啊!他俩怎么总跟连体婴一样!真是爹大不中留。”许岁安愤怒地抄起筷子,化悲愤为食欲,刚吃两口又撅起嘴,“我还是想吃若久爷爷做的奶油虾,爷爷,他到底去哪儿了,你喊他回来好不好?”
乔勉安静地望着自己的孙女,眼中不自觉地浮现了盈盈笑意。
生命就是这样奇异的东西,又关联,又独立。他由衷地、为这些年轻的生命,而感到快乐。
乔勉起身走到了露台,拨通了乔若久的通讯。
“小勉。”乔若久轻轻唤了一声,而后安静了下去。
“年年想吃你做的饭,你······”乔勉顿了顿,问,“能抽空回来一次吗?有些事,我想跟你当面谈谈。”
无论是彻底告别,还是新的尝试,都不该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地逃避。
放置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在逃避上。
乔勉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乔若久开口。
“小勉,”乔若久轻轻笑了笑,替乔勉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再叫声哥哥好不好?”
乔勉的眼角顿时红了,泛起微弱的泪光。
自己何德何能啊?
为什么要偏爱自己到这样的地步呢?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乔若久的信息素对他有着和卡洛高度相似的安抚性,明明他们之间毫无关系。
因为alpha们天生就懂得占有和掌控,但是卡洛和乔若久,都祈祷着他这一生,能自由快乐、无拘无束。
乔勉想起初见乔若久的情形,那是个晴朗的清晨,他正狼狈地光着脚追妈妈养的伯恩山——大脚坏狗叼走了他最爱的卡通毛绒小毯子。
他冲下楼梯口,一个陌生的小孩子正有些拘谨地站在楼梯下,他刹不住脚,直接把人扑通一声撞倒在地。
妈妈笑着说这是他的新哥哥,叫做若久,长久的久,以后就是彼此的家人,要好好相处。
他坐在对方身上好奇地低头打量着,新哥哥的头发看起来很软,好脾气的样子。
他很高兴,他有哥哥了,他要和对方分享自己心爱的小毯子、一屋子的玩具,还有接下来的时光。
“哥,回来吧。”
回到他们的原点,重新出发,看看会走向一条什么样的路吧。
也许无关风月,但一定不会再走散。
乔勉倚在露台的栏杆边望向花园里的阁楼,死神的幻影像风一样轻柔地落下,悠闲地坐在栏杆上,跟他一起看夕阳。
卡洛······乔勉偏过头望向那个影子。
幻觉中的影子歪歪头,朝他伸出手,像是在邀请他一起坐到栏杆上来,面朝外,很方便一跃而下。
乔勉露出了一点微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明知道我自制力很差,还总爱这样引诱我。
“卡洛,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不好?”乔勉小声说,像是在撒娇。
死神笑了笑,没有反对。
傍晚的空气里弥漫着热腾腾的香气。
当然,还混杂着一些无法忽视的糊味儿。
总地来说,是人间烟火的香气,或许也可以称之为——
家。
生活归于平淡,琐碎且无聊。
但他们却都觉得,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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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乔勉这个角色,心情还蛮复杂的。
在寥寥无几的评论里有看到很多对他的吐槽,当时想要回复讨论,但是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回,因为不管说什么都像狡辩。
我想要替他辩解,随即意识到这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写好他,让他被很多人讨厌,任何解释都不过是在替自己找补而已。
写到后面就不看评论了,我总是这样爱逃避。
这个番外写的很乱,我脑子里有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他和卡洛怎么认识怎么相恋怎么失去,他和乔若久的纠缠到底从哪里开始又会走向何方,但是我没有力气单独给他开一篇写出来了,只能把一些碎片攒到一起。
没想到这些碎片也有一万多字。
其实是遗憾的。
下笔之前并没有考虑太多,写到主角回家那段时,上一辈的故事突然就自顾自从我脑子里冒出来了。
写好之后才发现,原来我没有办法给他们安排一个合理的结局。
我没办法逼着乔勉为卡洛守身如玉,也没办法逼着乔勉像爱卡洛那样爱上乔若久。
也许殉情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乔勉不可能这样做。
而要问乔勉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乔若久,我只能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敢去思考这件事。
我开始假设,如果乔勉没有选择乔若久做治疗师,甚至是没有进行治疗,会发生什么。
如果乔勉没有选择乔若久做治疗师,乔若久会在痛哭一场之后收拾好情绪,认真地帮乔勉挑选可靠的治疗师。
他依然会当乔勉的管家,事无巨细地照顾乔勉的生活。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放心地把乔勉交给一个只有金钱雇佣关系的陌生alpha。
而乔勉呢,他会习惯没有感情牵扯的交易,假如治疗师对他产生微妙感情他就立刻更换,他可以变成一个真正冷血、疯狂的人。
如果乔勉没有进行治疗······我想象不到这个可能性,不接受治疗他会过早地死去,这件事他应该不会允许,因为他还有儿子、有家人、有事业。
人生好像没办法不留遗憾。
有些事也许需要用一生去追逐答案,甚至直到生命走到尽头,也无法分辨清晰对错和值得与否。
我的阅历和笔力不够,我已经没有办法去想象他们之后的选择,就只能这样,仅仅是把他们的现状表达出来。
至于往后如何,只能交给时间去解答。
如果让不喜欢这种情节的宝难受到了,非常对不起。
另外补充一点关于乔若久视角的回忆:
(一些阴暗单恋,不喜欢的建议略过啦)
从乔若久的视角看这是一个竹马打不过天降、天降死了也还是打不过的悲惨故事。
明明先来的是他,他和幼年的乔勉盖过同一张小毯子,一人一口分奶油蛋糕,小乔勉总是甜甜地叫他哥哥哥哥,拉着他偷偷溜出家玩,玩累了就耍赖趴到他背上要他背着回家。
分化期到来,刚分化成omega的乔勉对身体变化感到很害怕,半夜溜进他的房间无助地哭泣。
那时候他不明白自己心中的燥热来源于何处,他只希望自己亲爱的弟弟不要再这么难过,他于是反复地告诉对方,alpha和omega也没有什么天大的不同,你依然是你,不用害怕。
那段时间,乔勉很依赖他,半夜睡不着就会来找他,向他抱怨身体生长时的隐痛。他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人抱在怀里揉肚子。
大人们发现之后,及时制止了这种行为。
爸爸妈妈和他促膝长谈,心疼但遗憾地告诉他,虽然他们很爱他,但是他们不希望养子和亲儿子发展出兄弟以外的任何关系。
爸妈没有明说,但乔若久其实都明白,他的信息素等级只是中等,学业上也并不拔尖,性格温吞,各方面都很平庸,他的确配不上自己的弟弟。
漫长的青春期里,乔若久和乔勉的相处,有些单方面的阴暗。
乔勉把他划分为绝对可以信赖的亲人,并不知道他心中不能言明的爱慕,对他没有什么距离感,依然会跟他分一块蛋糕。
他从叉子上的奶油里可以抿出似有似无的昙花香气,春心荡漾、意弛神往,每当这种时候,他都很感谢自己那随处可见的柠檬味信息素。
食品、饮料、香氛、洗涤液······他用这些东西遮盖自己的气味,乔勉从来没有察觉到异常。
后来,乔勉不出意外地和别人恋爱了。
乔若久并不觉得很难接受,在他见到那个人之前他就听说过,对方是乔勉的同学,总是和乔勉争夺考试第一的位子,是他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见面之后,他也觉得心服口服。
卡洛太过优秀,反倒不让他觉得自惭形秽,因为根本不会起比较的心思。
他甚至觉得有些惋惜,卡洛是个孤儿,如果乔家当初收养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那乔勉和卡洛可以从小就相识、多很多在一起的时间。
爸爸妈妈也很喜欢卡洛,他的确是个英俊开朗、非常招人喜欢的少年,几句话就能把妈妈哄得直叫他我的可怜小乖乖。
爷爷一开始有些反对,认为乔勉将来可以嫁给出身更好的优秀alpha,但在和卡洛相处几天之后,爷爷也很快接受了这件事,还把自己喜欢的古董枪送给了卡洛,拍着乔勉的背让他发誓以后要好好对人家。
乔若久也是祝福的,尽管他总是在偷偷想起乔勉时失神、落泪,但他的确是祝福的。
他希望乔勉永远幸福。
可他没想到意外来得那样快,那个优秀的年轻人就像一道绚烂的流星一样划过了乔勉的生命。
他看到自己深爱的人,像被诅咒了一般,挣扎在永久标记的纠缠中,被摧残成陌生的模样。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他的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乔勉不肯让他照顾就算了,现在还不好好呆在家里,失足掉进了列车站台。
一向温吞胆小的乔若久,起了杀心。
乔勉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的糟糕,在永久标记的情况下,丧偶、妊娠,全部赶在了一起。
这对于omega来说是十分可怕的情况,妊娠期需要大量伴侣信息素的安抚,可乔勉不但得不到,还要遭受信息素缺失症的折磨。
要是他的精神稍微脆弱一点,恐怕早就疯了;如果他的身体原本不够健康,那他根本活不到胎儿顺利降生。
说到底,乔勉能好好活着让胎儿继续成长,完全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医生也说,这样极端的情况,坚持生产会出现很多难以意料的后遗症。
“不建议打掉”,是因为出生率越来越低,新生的孩子远比一个身体受损的omega要有价值。
在乔若久眼里,乔勉才是最珍贵的,他觉得自己不需要犹豫。
可是就算乔若久以哥哥的身份签好了手术同意书,当他站在病床前时,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容,忽然又妥协了。
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一个怎样执着的人。
如果失去爱人是天意无法选择,那么这个孩子的去留,的确应该让对方自己来选。
否则,这实在太残忍。
他只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疼惜都埋在了心里。
后来乔勉决定选他做治疗师的时候,他的确庆幸过。
他向乔勉提议进行大脑移植手术,他的身体能够帮乔勉纾解病痛,他已经觉得圆满,所以他希望乔勉和爱的人也能圆满。
乔勉拒绝了,理由是风险太高。
乔若久当然看得出乔勉没有说真心话,毕竟他们从小就那么熟悉。
风险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乔勉对自己心软。
乔勉其实很容易心软,于是乔若久也期待过,也许自己这次能够靠日复一日的坚持打动对方。
第一夜,他就知道这件事很难很难。
乔勉一开始很冷静,坐在床上等他,告诉他可以直接开始。
他按照医生叮嘱过的事项,开始小心为乔勉服务。
乔勉起先一声不吭,沉默地配合着,直到成结的那一刻,乔勉忽然情绪崩溃大哭起来,用力推他,却分不开。
他紧紧抱着对方试图安慰,可是乔勉却哭得更凶,无意识地说着什么,他凑近了认真去听,听见对方在说:
卡洛,对不起,救救我。
他花了很久才勉强哄住了恸哭的乔勉,告诉对方,别怕,是哥哥。
神智不清的乔勉用朦胧的泪眼望向他,好像是在辨认他是谁,然后绝望地问他,哥,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乔若久答不上来。
那天之后,乔勉不再叫他哥哥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疏远了不少,变得更像雇佣关系。
有时候,乔若久真的希望,阁楼上那颗大脑能移植到自己的身体里,让卡洛的灵魂回来,和乔勉厮守一生。
他在后来又反复向乔勉提过几次,但是乔勉始终不同意。
乔勉认为剥夺别人的身体是非常不人道的行为,他更想去依赖生物科技手段,制造机械义体。
但是这方面的研究才刚刚开始,没有人能保证技术什么时候成熟,也许几十年,也许几百年,总之乔勉活着的时候是等不到了。
他本来想在儿子成年之后告诉对方这件事,希望儿子、或者将来的孙子孙女,能够帮他复活卡洛。
哪怕到时候他已经死去,他也希望他的爱人能够回到人间,去看、去触碰,去感受这个世界,好好经历完整的一生。
可是乔勉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卡洛的想法。
玻璃舱被打碎的那天,乔勉几乎发了疯。
乔若久拦着他,阻止他对儿子开枪。小钺逃走之后,乔勉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乔若久这次没有阻拦。
乔勉的痛苦如有实质,让他不忍心阻拦。
但是最终,乔勉只是把枪放下来,失魂落魄地亲手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那天之后,再也没有别人了,乔若久以为自己这一生,会一直和乔勉纠缠下去,一厢情愿地单恋着对方。
可是人生总充满意外。
特效药问世,他竟然成了先放手的人。
说实话,他舍不得,他每天都在想念,都在担心乔勉有没有好好吃饭、半夜有没有偷偷哭泣,可是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花了几十年他才终于想通,不是他在守护着乔勉,而是乔勉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
他的爱情、他的自尊、他的灵魂,乔勉都为他珍而重之地小心保存。
从现在起,他想学着去做一个,能够让乔勉依靠的人。
是情人,还是亲人,都无所谓,他只想好好陪着乔勉走完一生。
······
结束!就写到这儿吧,之后怎么发展我也不知道了,交给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