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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每每一到冬季,王珩就不得不将自己裹成一个雪球,窝在房间里,生两三个火炉,再抱个暖炉。
赵逸轩看着眼前恨不得将被子裹在身上的男人,有些无语,直到那双修长的手将一杯热茶推了过来,他才收回目光。
王珩拢了拢衣裳,“看来他们已经将卫国地皇帝舍弃了,不然太子不可能如此迅速地登基。只是不知道,他们交换了什么。”
“权利、金钱,不外如是。”
“相比一位垂垂老矣的皇帝,新帝明显是一位更值得合作的伙伴。我们也要动作了。”
“你似乎有点兴奋。怎么看都是我们大伤元气,你们坐收渔翁之利。”
王珩笑了笑,“放心,清除邱家的势力已经让我们团团转了,没有余力插手你们的事情。再说了,梁国这些年内耗得厉害,再轻易发动战争,只怕就真成你们的囊中物了。”
赵逸轩喝了一口茶,剥松子吃,一颗接一颗。
他的神情已经和当初来这儿时不太一样,郁郁的神情总算是消失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你有大才,若就此离去,有点可惜。”
“人活在世上,有所求,也有所不求。现在我只求一件事,就是完成兄长的嘱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身体怎么样?那个神医,”他提起杨扬这个人眉角都抽搐了一下,“应该不是神棍吧。”
王珩看着他难以言说的神情,偷偷笑了笑,不待他回答,就听见一个男人凉凉地应了一声,“背后说人闲话,这不是你大哥的教导吧。小兔崽子,没大没小!”说着就走到他身边,给了他一个爆栗,坐了下来。
“要不是谢景三邀四请,我才不来这个股鬼地方呢,冷死了!”他很嫌弃,将手伸出火炉那儿烤了烤,“过河拆桥。”
“桥都没搭起来,过什么河。你看看他,就差把自己架在炉子上烤了。”他指着离不开炉子的王珩,嘲笑的看着杨扬,十分鄙视他那“不堪”的医术。
杨扬玩味地看着他,“你真以为我是你大哥啊,一直纵容你。”
赵逸轩顿时就变了脸色,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
当时谢景说要请一位神医来,后续可能需要他的帮助,那位神医也是江淼的挚友,赵逸轩答应了。当他看到杨扬的第一眼,就好像真的见到江淼一般,失神愣怔在了原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微微扬起嘴角,十分不客气地开口,“这崽子长这么大了,越长越不好看了。”然后嫌弃地打量了他许久。
可想而知赵逸轩当时的表情,至此二人结下了梁子。
“就你长得歪瓜裂枣的,怎么可能是我哥。”
杨扬顿时都气笑了,“小兔崽子,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吧!”
“为老不尊!”
杨扬假笑的面皮抽了抽,“老?”
“杨大夫。”王珩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今年冬日我好像比往年更怕冷,而且最近的药方,是不是又换了,苦得厉害。”他回想起那个苦涩的药味,顿时口舌生津,难以下咽。
“熬过这个冬天就行了。只是,你天生身子亏损,想要和常人一样,是不能够了。不过呢,娶妻生子还是可以的。”他调笑了一句。
王珩顿时脸颊微红。
“这就害臊了,你看看他脸皮多厚。”
“你信不信我把你给扔出去!”
杨扬识趣地闭上了嘴。
过了正月十五,元贞太后的身体越来越差,精神萎靡,极其容易疲倦,整日窝在床上,汤药不离口。整个寝殿内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连带着殿内服侍的人,都有些难过。
又过了七八日,太后的神志开始有些不清,迷迷糊糊地,嘴里一直喃喃,“清河,清河,我的清河......”有些焦急,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楚翎的名字断断续续地从她嘴里冒出来,明帝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胸口,神色不明。
许久,他叹了口气,低声安抚着,“清河,马上就回来了。她带着孩子,来看您了。”说完他就觉得的心底微涩,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敢松开。
静妃端着药默默地走了进来,坐在一旁,明帝将人慢慢扶起,靠在他怀里,轻轻喊道:“母后,喝药了。”
太后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到底没有睁开,明帝叹了口气,静妃轻声唤道:“母后,清河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久就回来了,您总要养好身体,等她回来不是?”
她的眼皮又动了动,许久,睁开了一条缝隙,又慢慢张开了眼睛。
静妃松了口气,连忙喂药。
一碗药喂了小半个时辰才喝完,静妃擦了擦她的嘴角。明帝就要让她躺下,太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我想和你们说说话。”
太后喘了口气,才慢慢开口,“我刚才梦见了娅云。她就静静地坐在那儿,微微笑着,但是不说话。我叫了她好久,但是她不理我。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就消失了。”她仰头躺在明帝的怀里,“我就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们俩的时候。”她拉着静妃的手,微微笑着,“你们俩穿着骑马装,骑在马上,鞭子一挥,‘嗖’地一下就冲出去了。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可是你们俩不怕,笑得明艳!我那时就在想,这两个姑娘活得可真快活,我真欢喜。可是这些年,娅云郁郁而终,而你,活的憋屈。我一直在后悔,是不是不该让你们进宫......”
静妃反握住她的手,含着泪,“这些年,在您身边,我和娅云从来都不后悔。”
“在尧儿身边呢?”太后追问着。
静妃难得得沉默了,太后也不催促,“我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就像当初在东宫的时候一样。”
太后满足地点了点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明帝心漏了一拍,“母后,母后。”
“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我要养好精神,等我的清河回来......”然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二人看着太后熟睡的面容静静地守在一旁。
“师曈,我突然间觉得有些累了,什么都不想管了。”他捏了捏自己的额角,“我想起了在东宫的日子,那应该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了。那个时候东宫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春赏花、夏纳凉、秋登山、冬扫雪。过得真好。”
“陛下有陛下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东宫不可能满足陛下。若说没有怨恨,只怕不太可能。我们三个人,永远都是陛下先遗弃我们的。不论是为了什么,永远都是陛下先放弃我们的。”
“在陛下的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为了达到目的,你灭情绝爱。驱逐了清河,放逐了太子,圈禁了邺城王。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江淼的死,让你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到了现在,你的戏到了高潮。可是结局在哪儿呢?”
明帝的眼睛似一潭无波的水,就这么看着静妃,许久,他才有些疲倦地开口,“等到他们都离开了,朕自然会离开的,安安稳稳地将这个位置交给太子。”
“你将能用之臣尽数驱逐出去,他日太子继位,哪有人可用?”
“正好,日后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人,皇权不会被桎梏,他想做的事可以放手去做,不用担心会有人掣肘他。”
“可是那些人真的是在掣肘陛下吗?江淼是真的在阻拦陛下吗?谢家真的拥兵自重吗?宁家又真的有虎狼之心吗?这么多年,皇室对着他们赶尽杀绝、不依不饶......”
“他们若是真的忠心,就会趁早退出朝堂,消失在天下人的眼里!”
“可是皇室会让他们安安稳稳地离开朝堂吗?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不会放他们就这么走的。蓁蓁刚出生,你就让阮自名去刺探。连个孩子你都容不下了吗?”
“江家与谢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江家背后有世族,那是天下学子神往的地方。谢家手握重兵,历代镇守北疆,北疆都快成谢家的天下了。”
“所以当年默河一战,恪帝宁愿失了北疆,也要谢家家破人亡是吗?”
“是!”
她得到了答案,一时间竟不知道作何反应,有些颓然,或者终于松了一口气,“臣妾与陛下,终归是殊途了。”她仰起头,逼迫眼泪留在眼眶中,“怪不得,娅云当年即便是咯血而亡,那般痛苦,到最后也是松口气。”她吸了吸鼻子,也吸了口气,“因为她终于,逃开了这个吃人的皇家!”她嘶哑着嗓子,低声吼了出来,眼泪也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而这些年,只有我一个还活在奢望里。我奢望你能够收手。原来,不止舒妃活着可笑,连我活着也是一个笑话!她总是比我聪明,早早地就不要你了。”她匆匆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快步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殿内独留他一人,他静坐了许久,伸出手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苦涩微凉的茶水让他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杯中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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