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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裴柔的最后一面
萧弘业脸色呆滞:“阿耶?”
萧广逸冷笑一声:“我是养不起你了,走吧!”
萧弘业被萧行雁和薛崇锦拽走了。
再之后的审问,便不是萧行雁和薛崇锦可以干涉的了。
那天之后,狄仁杰便免了两人的跟随。
萧行雁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裴柔以惑乱人心的罪名被捉了。
听到这里,萧行雁心中五味杂陈。
她原本以为此事便与裴柔无关的。
“雁娘,你怎么看?”薛崇锦端起茶:“你真要去见裴柔?”
萧行雁捏了捏手指:“我想去见见她……”
她实在想不明白,裴柔为什么要掺和进这样的事情里。
薛崇锦也不由得叹道:“谁能想到,名动神都的裴娘子,竟会……”
萧行雁低下头:“她可有说什么?”
薛崇锦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哪怕证据确凿,可就是对背后之人半点不张口,非说见到你才说。”
萧行雁:“?”
她眼中真真切切闪过迷茫:“我与她有过渊源?”
薛崇锦肩一耸:“谁也不知。我记事起裴柔还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闺秀,但我没听过她与你有什么牵扯。”
“不会是她也喜欢叶芜吧?”薛崇锦眼中闪过八卦的光芒。
“不可能,”萧行雁摆摆手:“我与她见过许多次,有时也与叶芜一同见过她,她对叶芜绝不可能有其他想法。”
薛崇锦只觉得无趣:“既与你没干系,又没什么爱恨情仇,我实在想不通了。”
萧行雁沉思道:“等我休沐前一日,下值后我去见她一面,便可知了。”
……
大理寺狱中,滴答声,哭喊声,咒骂声,苍蝇吞食腐肉声。
脚步声渐渐靠近,裴柔缓缓睁开了双眼:“你来了。”
萧行雁看着裴柔,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依旧一袭粉衣,端坐在狭小的牢中,脊背挺直,头上的芍药花已经略有些枯萎了,发出些腐臭的汁水味。
萧行雁缓缓开口:“为什么会是你呢?”
裴柔笑了笑,没回答萧行雁这个问题:“你好像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萧行雁:“什么?”
裴柔垂眸笑着摇了摇头:“萧行雁,你还记得在长安那些日子吗?”
萧行雁眼神迷茫。
裴柔冷下脸:“你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也不过四五岁,小大人似的跑到我旁边安慰我……”
“但你不记得了。”
萧行雁沉默下来。
那不是她,是原主。
“你,阿言……你们两个原本都是我身后跟着的小跟屁虫,可自从你去了浮梁之后,一切又似乎都变了。”
“我听说你病了,病得神志不清。”
“雁娘,你比我们幸运。”
萧行雁微微低头,耳侧有几缕发丝垂下:“你……这些年还好吗?”
裴柔呼吸突然乱了,她看着萧行雁:“我不好!”
“那些男人自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我既要在他们之间斡旋,又不能让他们真的得手!从我进教坊司那一刻,我就一点都不好了!”
“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
裴柔声音又突然柔和下来:“你哪怕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也帮了我许多。”
萧行雁疑惑抬眸。
裴柔轻笑起来:“最开始的时候,我听说你快病死了,我甚至想去浮梁把你抢回来。”
“后来又传过来你病好的消息,你还放下了身段,去窑场那种污遭地方做工。”
“我听了后很是震动,自觉如今也不算差了,后来才有了玉狸教。”
“后来你入了京,萧家也有人重新被起复了,我知道,这是她想要重用你。”
萧行雁敏锐察觉到,裴柔口中的“她”大约就是武曌了。
裴柔依旧不紧不慢说着:“只是没想到你并不与萧家亲近,后来竟也便宜了我。”
萧行雁:“什么?”
裴柔笑了笑:“萧弘业是个傻子……你或许不知道,他并非萧家亲生的孩子。”
“我知道。”
裴柔愣住了。
她沉默片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萧弘业幼时便知道了这些,他竟觉得萧家对他并非真心,只是想要利用他。我不过哄骗了他几句,他便信以为真。”
萧行雁:“你哄了他什么?”
“呵……”裴柔笑意盈盈:“我说,他其实是当年淑妃的遗腹子的亲子,萧家当年为了自保杀了他父亲,他便以为自己也有皇室血脉,想要对着皇位争上一争。”
“蠢货。”
萧行雁无言片刻:“你为什么要加入玉狸教,又要鼓动百姓控制百姓?”
裴柔又重新闭上了双眼:“我自然也不甘心。武曌,上官婉儿,甚至是你,你们一个个都能脱离罪身重新站上高位,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我阿耶何其无辜!我又何其无辜?!既如此,为什么那个位置上不能是我!”
她双目通红,若非是牢中空间有限,怕是几乎要暴冲出门了。
萧行雁低声道:“那那些百姓呢?”
裴柔愣了片刻,抓着裙摆的手缓缓松开:“我不知道,可我若想往上爬,总要有所牺牲。”
萧行雁张了张嘴:“是你做的吗?”
裴柔垂眸:“我让萧弘业将底也伽分给了教众领头的人。”
萧行雁:“麻蕡也是?”
裴柔皱了皱眉:“麻蕡是什么?”
萧行雁端详着她的神情,却见她脸上是真真切切的疑惑。
她道:“没什么。”
一时又沉默下来。
裴柔看着萧行雁,突然笑出声:“你很好……我只想嘱托你一件事,斡言是个好孩子,他也从来没参与过我们这些事,我希望我走后,你能照顾照顾他。”
萧行雁抬眼:“我更希望,你能亲自照顾他。”
裴柔愣在原地。
待她回过神时,萧行雁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她自嘲一笑:“没机会了。”
刚出门,萧行雁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在门口。
“叶芜!”萧行雁心情好了些,正要上前去,却见叶芜像是打了霜茄子,满脸愧疚。
她缓缓收回笑容:“怎么了?”
还没等叶芜开口,只见马车中走出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吴康文掀开车帘,看向萧行雁:“雁娘,随我走一趟吧,圣人要见你。”
萧行雁看向叶芜,只见对方都快哭出来了。
她笑了笑,拍拍叶芜的肩膀:“没事,这件事我早知道了。”
说着,她看向吴康文:“吴东家?现在还这样叫您吗?”
吴康文笑笑:“随着叶芜一起叫我舅舅便是。”
说着,他转身回了马车,回眸道:“你胆子倒是大,自己一个人来大理寺。”
萧行雁笑笑:“我也有些疑问。”
已至初夏,萧行雁一身素色薄裙,外拢了件绯红轻纱,被夕阳余光得通红。
吴康文只是笑笑,转身进了马车。
萧行雁收回目光,却见叶芜小步随着她挪动,脸上歉意不减:“对不住……”
萧行雁再次低声道:“此事丽景门那回我便猜到了,你只是不知道。”
叶芜低声:“……嗯。”
萧行雁看出他心中仍有歉疚,无奈,只得先上了马车。
.
马车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宫门,早就有轿辇在候着了。
看到这阵仗,萧行雁心中反而紧张起来。
她看了叶芜一眼,见对方似乎也想跟进来又不敢的模样,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你在这里等我……”
萧行雁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内廷使者就打断:“陛下特赦萧署令可带人进入呢!”
萧行雁突然哑声了。
“多谢圣人!”叶芜满眼感激。
内廷使者笑着看了他一眼:“如今神都谁不知道……”
萧行雁:“……”没想到这故事都传进皇宫里了。
“劳烦使者了。”
内廷使者双眼含笑:“这有什么劳不劳烦的,不过这位小郎君大约只能在旁边候着,可不能上轿辇。”
萧行雁受宠谁人不知,内廷使者们自然也乐得多说两句,和人打好关系。
萧行雁还是微笑着和人谢了谢,才上了轿辇。
天堂明堂被烧毁,因此这次召见被武曌定在了九洲池。
九洲池虽名为“池”,但用园林形容来更为合适。
其中一池三山九洲,水域广阔,看着倒有股磅礴的气势。
其中瑶光殿位于最中央的主岛,萧行雁下了轿辇,便是随着内庭使者一同到了这里。
武曌并不在殿中,而是坐在水边一只小榻上,随手朝着水里丢着鱼食。
鱼群瞬间涌上,将鱼食分食殆尽。
萧行雁朝着她行了礼:“见过陛下。”
武曌将鱼食碗随手递给旁边的上官婉儿,看向萧行雁:“朕听闻你去见了那逆贼裴柔?”
萧行雁点点头:“县主与我说,裴柔不见我便不肯说。”
“哦?”武曌扭头看向萧行雁:“那她都说了什么?”
萧行雁眼睫颤动了一下:“说了过往,嘱托臣照顾一个教坊司的孤儿。”
叶芜瞬间扭头。
武曌轻笑一声:“那她交代了为何要做逆贼?”
“她说……”萧行雁依旧躬身汇报:“因为不甘心,和野心。”
武曌眼神冷了下来:“倒是不曾狡辩。”
“朕听闻她还曾用禁药控制百姓?”
萧行雁如实说道:“臣也问了她,只是她眼神迷茫,着实不像知道此事之人。”
“倒是臣与狄公一同会见波斯王子时,得知他们的拜神时会用禁药,其中一胡商也有人认下曾售卖禁药与玉狸教。”
武曌眼神微动,随手抓了一把鱼食丢进了水中,顿时惹起一阵水波。
水面乱了,萧行雁也看不清水中倒影的表情,只听武曌道:“既然爱卿如此为那人开脱,那便召来一见,身入教坊司还能掀起如此波澜,朕倒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周围顿时“哗啦啦”跪了一片:“陛下,万万不可啊!”
武曌看向旁边没跟着一起跪的萧行雁:“爱卿觉得,朕该不该见?”
“臣觉得不该见。”萧行雁语气一顿:“但陛下要见,臣想不出阻拦的理由。”
武曌挑挑眉:“既然不该见,那就是有不想让她见的原因,为何想不出阻拦的理由?”
“陛下是一国之君,乃是国家安定之本,裴柔到底是逆贼?倘若仍有不臣之心,陛下危险,朝局也会动荡。”
“但……”萧行雁咽了口口水:“与刚才相同,陛下乃一国之君,还是难得的明君,若是臣属连一个弱女子都控制不住,让他得了可乘之机,那朝廷才是真的要完蛋了。”
武曌:???
她疑惑抬眼:“什么?”
萧行雁接着解释:“若是满朝文武连一个弱女子都控制不住,不能保证陛下安全,那这满朝文武,岂不都是废物?”
“但陛下是明君,任人唯贤,手下之人必然也不能是废物,既如此,那大可控制住一个弱女子,裴柔更是害不了陛下。”
“只是谏官,恐怕又要说些像是臣最初说的那类的话,这怕是会扰了陛下的清静。所以臣说,臣觉得不该见,但陛下要见,臣也想不出阻拦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武曌开怀大笑起来:“你倒是会与人戴高冠,一番话奉承了多少人?”
萧行雁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臣句句属实。”
武曌此时心情愉悦:“朕听闻之前的等身陶俑你又做好了?”
萧行雁见武曌心情不错地提了别的事情,也松了一口气:“是,臣这次又根据老匠所言改良了釉料,若是他所言不错,此次新俑之色也将永传后世。”
这话萧行雁是夸张了,毕竟地壳运动加上战乱带来的不可逆损伤,若是再遇上几个毁墓的人,这东西能不能留下来都不一定。
但若是客观条件上来说,保存得当,也确实能遗传千年之久,若是能被保护性挖掘出来,那说永传后世其实也不差了。
武曌更是朗声大笑起来:“不错!你助狄仁杰破案有功,生资署也一切向好,朕听闻你可是为了百姓,不惜忤逆了长辈!”
萧行雁有些汗颜:“都传到您这里来了?”
武曌轻笑两声:“你真觉得新安那孩子的事情我真不知道?”
萧行雁脸色一红:“陛下见笑了。”
武曌又笑起来:“此时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这么大的功绩,你说朕赏你什么好?”
萧行雁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陛下赏臣几天假?臣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了。”
武曌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倒是一点不贪心!”
正说着,萧行雁突然想起一个人:“陛下,臣可否请陛下见一人?”
武曌侧目而来:“嗯?”
萧行雁接着道:“河东柳氏旁支,柳沉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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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又是赶出来的……
我真是越来越懒惰了!唾弃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