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

　　二人找水池洗漱，随后点火取暖。

　　等夏侯存恢复了体力，又化成六人形态。

　　夏侯存成为那个默然不做声的瘦小形态。

　　卫零觉得他们真的非常特别，说到：“你们的超脱法术，到底要怎么练？最多可能容纳多少人？”

　　曹申道：“这个，不知道，最多我们只看到九个。不知道你是否要加入我们？”

　　卫零怕自己被吞噬，“不了，我还是做我自己就行。”

　　六人围着火堆取暖，卫零下腹一胀，葵水降至，她说到：“我不舒服，需要一点时间休整一下，找个地方，我们计划计划路线。”

　　率先恢复神识的曹申道：“好，听从真人安排。”

　　其余几人慢慢恢复了状态，纷纷传看夏侯存的书册记录，夏侯存的意思是一字不改，将卫零在迷宫的事情保留。

　　曹申默然，说到：“那就留存吧，不必删了，我们确实受到真人恩惠太多。”

　　夏侯存默默收好本子，怯怯的看着卫零。

　　“走。”

　　众人在深山中找到一处神庙遗址，收拾收拾，准备住下，卫零看了看之前从扶光侯那里拿的物资，换洗了一下，垫上月事兜，枕臂睡下。

　　经过被乐羽卖掉的事情之后，卫零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找机会一定杀了他。

　　卫零闭上眼，沉沉睡去。

　　距离镜湖还有遥遥数月的路程，此时天气逐渐寒冷，夜辉更甚。

　　夜辉的月光穿透云层，落在庙里，照着寂静的神像。

　　夏烬从神像里面走出来，伸出手指，触摸着卫零破烂的衣衫。

　　他站在原地，看着已经醒了的卫零，二人的神识触碰。

　　卫零睁开眼，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是个比自己厉害太多的人。

　　“你是谁？”

　　夏烬没说话，钻进神像里。

　　卫零看着神像，是一个无脸的四面神像，每个方向都雕刻了身子脸庞，像个空虚的庞然大物。

　　空虚的庞然大物。

　　卫零这么想，自己也是一样。

　　飘浮在异国他乡的，空虚的，庞然大物。

　　卫零继续睡。

　　梦里是一条不安的河水，横冲直撞，最终在山崖顶端分流，又坠落汇聚，磅礴的撞击四周，让所有的土地让出一条水道。

　　神庙里的神像有很多，但都被毁坏，缺角缺漆，缺面缺手。

　　七人消耗显然巨大，夏侯存看了一眼卫零，又不敢多说什么。

　　从扶光侯那里搜来的东西显然应付不了这么多人的消耗，卫零道：“你们，去找东西吃。”

　　曹铎和夏侯甲应声，拿了墙角神像的断手，说到：“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

　　卫零坐在破布蒲团上，看着神像，觉得有些奇怪。

　　四角若隐若现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曹申也发现了，其余几人也慢慢聚拢。

　　卫零也惯性拔剑。

　　那些东西很快就出现，是流动的猪头人身。

　　说流动，是因为脸上的肉在涌动，像是随时会破烂的丰满红色浆果。

　　身上全是破烂的衣衫，像是雪地里泥泞的草。

　　“这都是什么怪物？”卫零问。

　　“不知道，感觉，他们很痛苦。”曹诀说到。

　　流动的猪头人身怪抱着双手，痛苦的哀嚎。

　　曹诀说道：“夜辉又是神立仆从国，所有人都被视为神的仆从，或许这就是惩罚不听话的仆从所施加的手段。”

　　卫零收起金剑，“嗯”了一声。

　　猪头在地面扭曲爬行，在伸向面前虔诚的祈祷，仿佛在找什么救赎。

　　地面有他们磕出来的血渍，卫零觉得他们真有信仰。

　　曹诀却说到：“你看他们是在向神像磕头吗？他们磕的不过是自己的无望。”

　　曹诀补充了一句：“有希望的时候，谁求神呢？”

　　卫零咳嗽起来，捂住口鼻，“我们去偏殿。”

　　偏殿的情况更遭。

　　猪头人身的精怪合在一处，疯狂的互相撕咬，全是飞溅的血水脑浆，恶臭的血肉气息让夏侯存忍不住吐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眉头紧皱，捂住口鼻。

　　随着时间的推移，里面出现越来越多的猪脸人。

　　神像依旧是无神情无面孔，仿佛在微微嘲笑众人。

　　“他们犯了什么错要这样被惩罚？”

　　“或许未必是犯错吧。”

　　卫零觉得很饿，但又被恶心的吃不下任何东西，“我们出去吧。”

　　外面荒草漫野，卫零本就在迷宫里受了伤，尽管恢复得快，但是被宝石干扰，觉得疲惫。

　　她刚走几步，就有些微喘，“怎么把他们赶出去呢？”

　　此时外面雷电密布，显然快要下雨。

　　一道惊雷劈下来，不偏不倚砸中卫零脚边，顿时枯焦一片，星火燎原，熏出一片黑烟。

　　卫零被激怒了，但她不动声色，等着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次并没下雨，绿色的石光中，走出一个手拿法杖的白衣金冠人，“我们教主，想请你去做客，这是请帖，请你务必赶到。”

　　说完，抛下一片奔雷纹状的纸页，和上面蝌蚪蛙行般的文字。

　　曹诀在一边翻译，卫零听罢，看都不看，说到：“不去。”

　　白衣人皱眉，“违抗教主的意思？你也想变成猪流？”

　　卫零不知道他们怎么把人变成猪，也不想变成猪，于是不再嘴硬，这时候自己没有状态，只能做口型，“跑。”

　　跑了几步之后，卫零先入密林里。

　　上次这么绝望和惊恐，还是在渊国。

　　那时候还有从天而降的华镜虚。

　　她瞬间想起在画卷中的那些虚假的温柔缱绻，想起在密林中和华镜虚那些真实的出生入死。

　　这一瞬泪水夺眶而出。

　　真的很想他。

　　他紧致的腰线，纤长的手指，紧抿的双唇，锋利的下颌线......

　　你在哪里呢？

　　会不会来抓捕我呢？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可笑，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只是把自己当猎物，当邪祟，当文定公的女儿，当一个普通女娥，而不是当她是卫零。

　　快走。

　　她脑海中浮现他说的最后这两个字，没想到贯穿了这么久的时间。

　　还是在奔逃。

　　迷雾越来越重。

　　渐渐她听不见也看不清周围的人。

　　她无望的看向周围，被藤曼一绊，跌坐在地。

　　她心想，今天好像，是自己的十六岁生辰。

　　卫零慢慢拔出剑，怕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只是周围久久不见动静，卫零紧绷的心慢慢缓和下来，这些日子天天都在与夜辉国大大小小的势力周旋，实在是累了。

　　大雾在一声呜咽中散去，机械的声音传来，吞吞吐吐的浓烟在天空绽开，卫零退开，看见庞然大物的方形机械体奔驰而过，随后陷入到山体的隧道里。

　　大面积的废液在脚底的河流里延申弯曲，五彩斑斓的黑光映照出夜辉国主城区的废靡与繁荣。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机械和矿业堆起来的城市，以大弦氐的麦城为分界线，夜辉居然如此割裂。

　　远处一匹匹的残狼闻到了卫零身上的血味，在慢慢扑进，它们身上的肉已经腐败溃烂，皮毛下全是断断续续的红斑，露出的牙齿滴着蓝色的涎液，嘴里的牙肉肆无忌惮的外露出来，显得阴森可怖又恶心诡异。

　　卫零不得不再次紧绷起来，这群狼看起来有几十只之多，自己现在这状态杀死几只不成问题，但是狼群一向群扑，被咬一口不知道会有什么病变，想想就觉得是场恶战，根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而且，她微微皱眉，夜辉的各类矿石对自己的各项道术、意识、武器、判断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越靠近镜湖就越是如此。

　　狼群在头狼的呼啸声中对卫零发起进攻。

　　卫零一个暴起，催动自己的血咒大缚，可惜在这里根本没有散发出应有的威力，血线只是阻了阻前方的狼群的速度，并未造成实质性的杀害。

　　卫零脑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持续干扰自己，发出微微的耳鸣。

　　一阵乱梭声从林后传出来，多只狼应声倒地，狼群纷纷开始乱窜。

　　卫零看着林后走出来的人，瞳孔微微扩张，随后语带嘲讽，“是你？我们的太子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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