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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包厢门转出了一个折角的阴影,琉璃风铃叮当作响。
澈然很快回来,于白沙拾掇起面颊上怔忡的神情,扬起一个平静的笑脸,胡乱揪起一个话题:“Daniel怎么不见了?”
澈然深深地注视着他,于白沙的思绪尚且困乱,眼神根本止不住地往澈然的手臂上飘。饶是如此,他也觉出澈然似乎哪里不太一样。
澈然将可乐放在桌上,挨着于白沙坐下了:“去厕所了吧。”
这一顿饭吃得于白沙食不知味,澈明朗惯会察言观色,他只稍稍看他哥几眼,就觉得两人间的气氛不对劲。
他圆滑地重开一个话题:“哥,你这一回北京,下次只能过年的时候见面了吧。”
澈然:“嗯。”
Daniel顺杆爬:“Blanc,我爸可想你了,过年肯定给你包大红包。”
于白沙:“……”
澈然淡淡地撇去一眼。
Daniel非常敏感,他隐蔽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又不是我跟你抢,你家里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儿么?”
澈明朗默默往Daniel碗里夹了一只四喜丸子。
澈然慢条斯理地剥了一只虾,用半碟酱汁淋了一圈,喂给手边的于白沙,耳朵仿佛聋掉了:“吃虾,宝宝。”
Daniel:“……”
于白沙:“……”
澈明朗:“…………”
这顿饭吃得Daniel牵肠挂肚,他挑剔地看着澈然结账的背影,转头将于白沙悄悄摸摸拉到角落:“Blanc……”
他欲言又止:“呃……你们……”
于白沙不明所以:“嗯?”
Daniel结巴了半天,语言系统退化为元谋人,最后把一张脸憋红了:“就是……你们……那个……”
于白沙:“?”
Daniel破罐子破摔:“你们那个记得做保护措施!还要看他体检报告!”
于白沙后知后觉,饶是他已经修炼得无孔不入,还是被这话搅得臊皮臊事的,更何况……于白沙想起某次破掉的套.子,想起他盘坐下去吻澈然的嘴唇,意乱情迷道:“不用……就这样……”
于白沙更加心虚了。
Daniel从Blanc先生支吾的答话判断出了什么,他的面色由绯红转向铁青。
这人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甩开膀子鼓成一只河豚:“我服了你们了!”
于白沙哭笑不得,他想了半晌,还是让Daniel缓一缓比较好,任他长腿大踏步迈出几里地。
两拨人不顺路,于白沙和澈然回酒店,Daniel黏去了澈明朗家。
于白沙前脚与他们道别,后脚收到了一连串消息,他低头划开微信,居然全是Daniel发来的。
Daniel:[链接]震惊!男同必须做的三件事
Daniel:[链接]这种姿势,千万别轻易尝试!
Daniel:[链接]Gay在亲密关系中千万不要做的十件事!
于白沙:“…………”
澈然偏头,看见于白沙一脸惨不忍睹又苦大仇深的样子,没忍住往屏幕上觑了两眼,加黑加粗的标题相当醒目。
于白沙生无可恋:“……嗯……这孩子就是喜欢瞎操心。”
澈然非常自然地拿过了于白沙的手机,津津有味念道:“Gay在亲密关系中千万不要做的十件事。”
于白沙面红耳赤:“你别念了!”
澈然乐此不疲:“第一件事,不带套……唔,可是上回我要带的你直接坐上来了……”
于白沙踢了他的小腿骨一脚。
“第二件事,在浴室xx非常不安全……嗯……可是我们……”澈然捉住了于白沙的手腕,“嗯嗯,好的我不说了。”
“第三件事,频繁提前任,”澈然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有前任啊,宝宝,你有吗?”
于白沙冷漠道:“我有,他是个混蛋。”
澈然弯起眼睛笑笑,他掐起了于白沙的脸蛋,嘟起了富余的一点肉,注视着于白沙带着恼意的眼睛,恍然大悟道:“那我好伤心啊。”
“你前任是谁啊,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澈然配合地质询,吐出的字眼却愈发露骨,“他搞过你吗,他有没有把你弄得哭都哭不出来?”
“你会主动吗宝宝?”澈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是你主动的时候只会喊疼啊,还是我搂着你的肩膀帮你按下去……”
于白沙真是没耳朵听,他去捂澈然这张嘴:“你能不能闭嘴。”
澈然只露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在外,小狗一样喘气,于白沙的手心湿热一片,却又听见澈然歪头问道:“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啊?”
澈然的小腿骨又是狠狠捱了一脚,于白沙使了八成力气,毫不留情道:“我只知道他不会偷偷翻我手机,也不会偷偷看我听了什么音乐。”
澈然又一次恍然大悟:“你听的音乐该不会是你前任唱的吧。”
于白沙撩起一只眼皮,看澈然装蒜。
澈然是狗皮膏药,他蹭到于白沙身边:“你前任真好,那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多喜欢我一点。”
于白沙盯着澈然装腔作势那张脸,忽地弯了弯眼睛:“不可以,他是我初恋。”
澈然心跳一抖,他油嘴滑舌那副腔调不见了,用力扳直于白沙的肩来,澈然只觉得掌下的身躯过分单薄,他想起Daniel讲的话,终于咬着牙道:“那你怎么舍得跟你前任分手?”
于白沙被澈然搂着,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澈然不想再留情面了,他的话音咬得很轻,每个字却重若万钧,压得于白沙眼睛痛,心脏也痛:
“于白沙,为什么要分手?我爸逼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和我说,从柏林回榕川的时候为什么不见我一面?”
“外婆去世的时候你就该来找我,于白沙,你真是笨蛋,谁允许你割腕了?在纽约快交不起学费的时候,你快被遣返回国了,没钱你怎么就不知道想想我?”
“于白沙,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于白沙的下巴抵在澈然颈后,被澈然很用力很用力地搂着,他的眼泪无声地扎在了澈然的领口。他很想勉强笑一笑,打趣道:Daniel怎么乱说?
实际上他哭得抽噎,不过因为常常忍耐,他还是很安静的。终于让眼泪不再落得很汹涌,于白沙终于能勉强开口:“澈然。”
“我想你啊,”他的回答却不太相干,“我回榕川找过你。”
孔蜜儿的男朋友在柏林有家留学机构“莱茵学术”,主打“双元制大学保录计划”,承诺能100%取得TU9工科院校录取通知。
在于白沙飞去柏林的第三周,北威州教育稽查组突袭亚琛外管局。他们在留学生档案中发现了17份雷同的动机信模板,以及8人提交的同批次歌德证书防伪码重复。最终联邦印刷厂证实35份TestAS考试证明使用被盗用的序列号。
机构法人涉嫌触犯德国刑法267条文件伪造罪以及第263条欺诈罪,面临着最高八年监禁。
而于白沙还算幸运的一个,他的资料尚未开始办理,而涉案学生被纳入申根信息系统黑名单。
孔蜜儿简直焦头烂额,她自暇不顾,最终将于白沙又送回了榕川。
于白沙浑浑噩噩过了两个月,落地榕川的第一秒钟,他想见澈然想到发疯。
落地有信号后,他接到的第一个消息是外婆突发脑溢血,正在医院急救。
于白沙麻木地赶往医院,从机场到第一医院有两段高速和十一个红灯。
他守了杨非晚很久,却没有听见外婆与他讲得最后一句话。
于白沙独自一人安排了外婆的后事,他亲手为外婆选了骨灰盒和墓地,下葬那天他怔怔地跪坐了许久。
他的精神状态变得非常差,陷在床榻上,毫无边际的流泪,整个世界像一座山朝他重重叠叠地压下来,他溺毙于没顶的海水中,无法呼吸。
外婆走后的第三天,于白沙第一次尝试自杀。
他没成功。
外婆生前的好友前来探望,及时发现了孩子的不对劲,拨了120,将于白沙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于白沙望着医院的天花板,他简直是一尊失去感情的苍白瓷娃娃,世界上大概已经没有什么他能惦念的事情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终于拨了澈然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秒,于白沙简直无法呼吸了,他的心脏开始狂跳,面颊也出现了可怜的血色。
他艰涩道:“澈然?”
电话里的人笑着打了招呼:“小沙?我是澈然的爸爸。”
于白沙还是没能联系到澈然,澈峥嵘听闻了于白沙这边的状况,再三思忖下,替于白沙联系了榕川一中国际部的交换名额。
他很怜悯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冷静道:“去Dalton公费交换的花销也很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资助给你生活费。”
于白沙慢慢摇了摇头。
他手上已经没什么钱了,孔蜜儿那边更是焦头烂额,于白沙想了半晌,给他亲生父亲打了电话。
于白沙的抚养权给了孔蜜儿,而这通电话——是于建和孔蜜儿离婚后,于白沙与父亲的第一次通话。
电话接通了,于白沙简单说了目前的情况,他很快听见电话那边有小孩子的哭声。于建很快把电话摁断了,让于白沙加了他的微信。
于建给于白沙打了一笔钱,并委婉告知道:他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新婚妻子刚刚生产,于白沙有一个周岁的弟弟,家里需要操劳的事情很多,希望于白沙不要过多打搅。
于白沙怔怔地盯了屏幕好一会儿,想起小时家长会从来都是缺席的那个座位,缓慢地打出字:好的,我明白了。
消息没发出去,他只见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冬天真的很冷。
后来,于白沙拿了bcc设计组决赛一等奖,拿到了普瑞特的保送资格,被Wilson教授赏识,成为炙手可热的艺术新星Blanc。
七年前于白沙如何打出的那一通电话,又是如何的肝肠寸断,已经没人在乎了。他走在曼哈顿的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阳光像海水摇晃,无人知晓这各色面具下拢着什么样的神情。
于白沙的情绪变得很淡,连Daniel也看不太出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巴罗街角有一家中餐馆,于白沙光顾多次,味道很正宗,而老板是榕川人。后来老板一旦见到他,就会熟稔地端出一笼翡翠虾饺。
眨眼间仿佛大梦一场,他只偷来了片刻好眠,而这代价是熄灭他的太阳。
可是于白沙明明不是匹诺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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