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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既然各位都看到了,那我也说一下我的想法。”结果已然明了,全场都在等李阜恒做出决定。
“胭脂铺,夸大其实,言辞激切,当街斗殴,毁人物件,影响风气,罚笞刑十五,事后清扫。”
什么?明明胭脂铺被卖了假货,怎么还罚胭脂铺?
黄霞一个劲地这样想,甚至有了上前反驳的念头,好在杨掌柜挡在了自己面前。
底下听着的群众也有几个同黄霞一样的想法,忍不住与旁人窃窃私语。
田夏雨当然没什么反应,可谓心如止水,毕竟他只是来辨明真假的,而且他知道这并不算什么,珍珠坊才是被重罚的那一个。
“珍珠坊,售卖伪物,杖二十,逐离京城。”
咚的一声,石婆子倒在了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会下如此重的手。
对比方才的窃窃私语,这会儿围着的声音可大多了。
“啊?罚这么重啊?”
“就该让她滚出京城。”
“小心她的假货卖到你头上。”
可黄霞却不同于群人,默默沉闷了下去。
原来经过这位工部郎中的解释,大家都相信石婆子卖假珍珠粉了。
但我说的明明同这位大人的一摸一样,大家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此刻困惑占据了她的大脑。
而在场有一位人也该困惑了。
我今晚是为何来的西市?
我是来逮贾茗的!
李阜恒终于想起自己来西市的目的。
他是来办差事的,才不是特意来主持公道的。
他的思绪完完全全被珍珠粉一事牵走,而后又被那个探花郎夺去注意,一门心思在打量揣摩这个工部郎中,这才忘了还有贾茗这个人。
那贾茗人呢?
她喜欢的店铺都和人当街斗殴了,怎么不见她人影?
李阜恒四处张望着,还不死心地在西市转了一圈,这才打道回府。
一回来,他便见金南早已守在府中,“有在东市寻到人吗?”
“回殿下,并未寻到。”
诶哟,这小娘子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大事,连自己和金南都没找到人影。
这王夫人的差事果然很难办呐。
李阜恒深深陷入了完不成事的无力感,“行吧,那你和木东换个班,由你继续盯着贾府,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可还没等茶凉透,木东就已翻墙而入。
“人回来了没有?”
“回殿下,属下刚去贾府时,贾娘子已然回府。”
什么!她一直就呆在贾府。
那她去东市做什么?
是已经把事情做完了,还是被人发现放弃了?
再让我好好想想。
哦,金南让人给打了,还是被她的侍女打的。
她侍女武艺精湛到这个地步了?
所以她一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了?
故意引我去的西市?
她在耍我。
李阜恒突然之间捋顺了一切,本就心里不畅快,这下知道自己被人当狗耍了,更是气急上头。
她有个身手不凡的侍女,这是故意想让我知道的。
她想让我不再跟踪了?
做梦。
察觉到自家殿下气得不轻,木东清了清嗓子,赶忙将自己探到的消息告知给他,“殿下,王家每年中秋都会坐府发福,那会儿可能见到王夫人。”
世人皆知王家在上好佳节会分发钱财或粮食,以祝福街头百姓和平永安。
这济民的事自然会由王家当家人主持,更何况是在中秋。
按以往的中秋佳节,王家大门都是大剌剌敞着的,院子内置办了许多物件,而王敬杰就坐在中央,亲自为民发钱币。
那今年该是王夫人坐府了吧。
是该见一面了,等太久了。
这个消息大大缓解了李阜恒心中的愁苦,而这份愁苦却转移到了贾茗身上。
“这可怎么办呢?”叶清清握着贾茗的手,自顾自地呢喃着。
此刻贾家一家三口齐坐书房,商量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以王夫人的身份露面是不可能露面的。
找个人扮演王夫人?那找谁?
连贾茗自己都不一定能扮好王夫人,谁又能稳住不暴露呢?
贾邓始终无法放松拧着的眉头,大手一挥便说:“那我们就不去了,这种有风险的事情我们就不干了。”
贾邓是谁啊,他可是当今县公啊,官级从二品,他才不舍得让女儿如此为难。
他的女儿哪能被这些个繁琐规矩框住。
“可这毕竟是中秋,爹爹。”相比于贾邓夫妇,贾茗面上看起来冷静得可怕,但其实心里比谁都纠结。
不去吧,王家无人坐府,难不成连这也要让周老替她做了?
那这当家人还当不当了?
去吧,又有身份暴露的风险。
自己是绝对不能以王夫人的身份面向大众的。
那就不以王夫人的身份出面。
就扮成个路人甲乙,待在王家大院中。
“女儿还是要去的,”贾茗思虑片刻后,眼睛一下盯着桌面,一会瞟着房梁,就是不敢看向爹娘,“不过要先乔装打扮一番。”
又是这股不规矩劲。贾邓时常拿她没办法。
可叶清清还是忍不住握紧女儿的手,再次询问:“真的想明白了?”
真的想明白了。
从答应王敬杰婚约的那刻起就想明白了。
自己会尽心尽力经营王家,会不遗余力接济万众。
眼下自己不仅仅需要做好贾茗,也需要当好王夫人。
总会有暴露的风险,而自己也必须主动克服。
*
进入八月,阳光依旧炽热,天空更为湛蓝而高远。但今日终是迎来了解暑的雷阵雨,雨滴打在屋檐上,发出的清脆响声与学塾诵读声相伴。
左讲堂内,夫子为公子们解说着“应将胡饼邀蟾蜍”,回忆当年凯旋之状,分享团圆喜悦。
右讲堂内,嬷嬷为女娘们讲解着月饼制作之法,招呼她们绑上衣袖,上手包馅。
“你可得给我绑紧点,不能脏了我的衣裳。”何时锦向自己的丫鬟细细叮嘱,不断示意掉落出的裙摆,生怕刮上一点面料。
其他女娘亦是在意自己的衣裙,低着头,向左扭头,向右曲身,与丫鬟们一起,一点一点将着装整理。
率先绑好的贾茗,静静端坐在书案前,在混乱的人群中,探头瞧着嬷嬷在前边包馅的手法,但始终没有自己上手。
嬷嬷桌前的月饼越来越多,女娘们也迫不及待尝试着制作。
“嬷嬷,这面团擀不起来!”
“嬷嬷,馅料全漏出来了!”
“啊!粉粘我身上了!”
终究是些个小娘子,手法都不熟练,本想装模作样,倒是落个手忙脚乱,混乱不堪。
“娘子,不试试吗?”云菊轻声提醒静坐着的贾茗。
其实贾茗还没开始尝试是因为自己心里没底。
不是,这月饼怎会看着如此难做。
那中秋那日我还要在王家做月饼吗。
先不管身份会不会暴露,这月饼能否做出来都不一定。
贾茗应了一声,继续看着周围人出现的问题,回想着嬷嬷的手法,又将衣袖往上推了推,吐口气,作势要大干一场。
不管了,先试一下总没错。
而云菊也很快明了自家娘子,立马递过面团和馅料。
雨点变得稀稀落落,雷声也渐渐远去,乌云散开,讲堂愈加亮堂。
陈知许依旧像往常般端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细细听着夫子的讲解。
在陈知许身后,躺的是摇摇欲坠的叶资。
他的头微微下垂,眼睛半闭半睁,笔尖早已无意识地渲染纸张。
雨声雷鸣没惊醒他,倒是隔壁讲堂传来的哄闹声吵醒了他。
他一手撑桌起身,一手揉着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诶,嬷嬷那边在做什么?”他凑上前桌,小声抱怨着。
“在做月饼呢。”陈知许仍是挺着腰板,不改神态地回了他一句,对隔壁不提一点兴趣。
学塾夫子可是陈知许的祖父,在他的讲堂上陈知许哪敢马虎。
倒是叶资愈加好奇,探头探脑,观察对面的情况,“你看,她们那跟下雪了一样。”
陈知许只是哦了一声,并无任何改变。
但身旁的其他公子也饶有兴趣地望向对面,多个身影开始晃动,左讲堂内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加大。
也不知是谁来了一句:“贾娘子不愧为县公嫡女啊。”
公子们又个个朝那个角落看去。
陈知许顿了一下神,努力回想夫子方才讲的话,可抬起头的瞬间,也不自觉地望向她。
贾茗坐在角落里的书案上,双肘靠在桌边,手上无一首饰,安静地捏合面团。
云菊在一旁为她挽上衣袖,将垂落的发丝理在后背,露出纤细的脖颈。
小雨淅淅沥沥,本就模糊的视线,因有面粉的飞扬而更显朦胧。
可陈知许却能清晰地看见贾茗,看见她远离人群,远离混乱,在雨水帘幕中,是那样得清新明亮。
不是从爹娘那里领了月钱吗,怎么还不买点首饰?
陈知许不禁嘴角上扬,估计她又是忘记了。
对于不甚在意的事,贾茗都会将其抛掷脑后,就如买首饰。
“我表妹一定做得很好。”叶资看着贾茗淡定模样,与旁人截然不同,自然而然心生赞扬之意。
“嗯。”这次附和的是陈知许。
他自然不同意叶资的说法,在他看来贾茗定是没做好,她眼下不过是不想白费心思与力气了。
但出门在外,总该给自家友人一点面子不是。
待陈知许转回头后,表面上又如往常般听讲。
可他的思绪开始变得无法调控,耳边不断传来夫子教诲,脑中却在反反复复回忆着她的模样,心房不断与画面共振。
这应该是雨声,毕竟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呢。
左讲堂交头接耳的动静也引起了娘子们的注意。
潘月尔往后转,向何时锦展示月饼时,率先发现了公子们的异态,“他们在瞧什么呢。”
话音刚落,娘子们就立马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
是贾茗?
何时锦转过头,看着这早已偏离自己的视线轨迹,有种说不上来的挫败感,只好将手中的月饼泄气般得甩在桌上。
但桌面早已布满了面粉,这一甩,可是激起了一场风波。
“啊!呸呸呸!”
“咳咳咳!”
“娘子没事吧!”
“你瞧那边又下雪了。”
不同声音嘈杂在一起,何时锦不禁红了脸,看着满身的面粉,更是糟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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