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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交
这句话的暗示性很强,对蓝霁的作用可能又没那么强。
董明衍本来也就是带着些试探的心思,没准备在这里捅破两人之间的关系,但蓝霁的反应却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蓝霁直勾勾地看向董明衍,掀开睫毛的遮挡,他的眼睛终于完整地暴露在空气里,但里面却没有映出任何的景象。
他瞳孔的黑色不是墨黑,纯正的墨黑总是中和的、好像一滴水进去就能立刻化开,变为透明的黑。
蓝霁眼睛的黑是深海的黑暗,光线根本照不进去的密不透风,还伴有海水能将人碾碎的高压。
“什么意思?”蓝霁问。
董明衍抓着杯子的手开始抖了,但还是坦率地迎上他的视线,嘴角依然放松地笑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当时我看到你报了这家学校,我就跟着来了。”
他们这种人,好像总是游刃有余,笑容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笑好像已经刻入他的脸,成为了五官的一部分,又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面具,用纯粹的笑容把其他的表情全部藏起来,令人看不透。
蓝霁忽地感觉呼吸急促起来,他视线在董明衍耳旁的负无穷好感度和他脸上的笑容间来回打转,但就是找不到停下来的点。
“蓝霁?”董明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你没事吧?哎,不要反应这么大吧,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蓝霁?”曾几何时也有这么多带着笑意的脸在他面前晃,他们脸上带着统一的弧度,友善地说,“你没事吧?我们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画面在此完全重合。
嗡——
蓝霁“噌”地一声站起来,抓着自己书包往肩膀上一挎,面色苍白,鼻尖上挤满细小的汗珠,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进锅里。
他的视线四处乱转,完全聚焦不了,胡乱说了一句“我走了”,也不管他们听到没有就冲出去了。
动作快如疾风,也只留下了一点悠转的风。
三人目瞪口呆。
陈嘉铭第一个反应过来,跟着在后面跑出去:“蓝霁——你等等我啊——别跑那么快——”
剩余两人坐在火锅店里,面面相觑地看着剩余的残羹剩饭,锅底还在持续地翻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冒出股股白气。
董明衍怔愣地把头从手里抬起来,不可思议地问:“我刚刚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吗?”
梁鸿宇叹了口气,给他斟满了酒。
在他同情的目光中,董明衍挺拔的肩膀一点点塌下来,他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喃喃说道:“我又搞砸了。”
梁鸿宇安慰道:“你太急了,小蓝本来胆子就小。没事,我们慢慢来,我问问嘉铭找到蓝霁了没有,这地方还是有点偏的,晚上不能乱跑。”
董明衍眼神空洞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下一秒,酒液从他嘴里喷出来。
梁鸿宇:“噗——”
他悲情壮烈的形象一下滑稽起来,董明衍疯狂咳嗽起来,涨红着脸看向梁鸿宇,还没来得及指控这个酒陷害他,就听到“滴”一声,电话接通了。
呼啸的夜风顺着听筒蓬勃喷出,陈嘉铭激烈地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蓝霁——那个疯子,他怎么,跑的那么快?我连他影都看不见——”
怀揣着同样绝望心情的并非只有他一个。
{——宿——主!——宿——主!您跑那么快干什么?!}
被强行带着狂奔,系统感觉自己好像被放在一个滚筒洗衣机里,晃得它快吐了:{歇歇,歇歇,我求您歇歇吧,后面没人跟了,那胖子跟丢了。}
蓝霁两条腿迈的飞快,肺都快要爆炸了,依然崩着极限在疯狂往前跑,直到绕到学校一个无人的黑暗角落,他才逐渐放缓脚步,但仍频频往后看,眼神中带着残余的恐惧。
[真的没有人跟着吧?]
得到再三保证,蓝霁这才感觉喉口漫上来一股血腥味,他弯着腰疯狂咳了几声,喘着气踉跄地找了个干净的地方,靠墙坐下来。
这个地方安静的异常,因为没有风,连树叶都一动不动地挂在枝桠上。
{呼…呼…所以您…真的没事吧?}系统也在跟着喘气,抽空关怀了一下貌似快死了的宿主。
蓝霁使劲掐了把虎口,企图从刚刚那种把他蛊住的恐惧中逃离出来,他微微张着嘴,却总感觉自己进气少出气多,大脑有种缺氧的茫然。
大约十分钟后,这一人一系统才调整好状态。
半晌,在死一般的寂静中,蓝霁回道:[没事,我就是想起来以前一件事,不知道怎么说。]
系统:{很可怕吗?}
可怕……?蓝霁闭上眼,眼皮还在不住抽动:[算是吧。]
[不管你们数据是不是紊乱了,董明衍的好感值究竟是不是正常的,我都不会再靠近他了。]
系统:{好的,那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的任务并没有要刷他的好感值嘞!可你们是舍友,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与别人拉开距离,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像是觉得人统之间氛围太紧张了,蓝霁陌生地开了个玩笑:[你想啊,万一他真的对我心怀不满,那他跟我搞好关系为了什么呢?]
系统从善如流地接道:{为了陷害你。}
[比如?]
{比如给你发论文,然后举报你?}系统自己说自己笑了,{怎么感觉听起来还挺像回事的。}
他们仗着在脑海中没人听到,肆无忌惮地栽赃对方。
蓝霁打开手机,这才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他开了静音没有听到。
[走吧。]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
是他被系统营造出来的幻象迷惑了,却丧失了警惕心。
表里不一的人,对蓝霁来说都像是亮着倒计时的炸弹,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剪开的线是会导致一场爆炸还是维持原样的平静。
*
“你们都是学医的啊?多大了?”病床的老大爷放松地平躺着,让蓝霁把做心电图的电极贴上皮肤。
“大爷,他们才大二呢。”站在蓝霁旁边的带教老师指挥他,“掉下来了,拿点酒精沾一下。哎,旁边那个过来摁一下。”
今天是预见习的第二周。
上一周他们一直在打杂,除开第一天在干坐,剩下时间都在学问病例和帮忙跑腿。
而如今终于开始接触到实际操作了,其他几人去写病例了,蓝霁跟梁鸿宇则被分过来做心电图。
实战跟理论终究不一样,就算蓝霁昨晚看了指导视频,并且把口诀牢记心中,但第二天上手还是不免紧张。
大爷比较消瘦,皮肤干燥不好接心电图的电极,蓝霁在心里疯狂默念口诀,手上一边贴新的,一边还要摁着之前贴上去又掉下来的电极,姿势极其扭曲。
但他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强装镇静跟梁鸿宇说:“你摁一下。”
“哟,行啊,做挺好的,位置都找的挺准的。”带教师姐夸道,“我当时刚上手也没人教,还是自己一边在网上搜索一边做。”
梁鸿宇默默摁灭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做心电图的流程。
他两只眼睛乱瞄,手忙脚乱地摁着电极,却因为自己一脸苦相而让别人感觉很游刃有余。
他忧愁地建议:“大爷,您太瘦了都不好做心电图了,多吃点啊。”
大爷信了他的胡话,有点惆怅地回道:“人老啦!吃什么都没胃口。”
蓝霁严肃地往心电图机上瞟,感觉自己脸颊肉心虚地一抽一抽。
半晌后,两人对着结果图点了个保存,默契地对视一眼,把位置让出来给带教的师姐。
带教师姐也不是在职医生,而是规培生,但是看起来却比他们游刃有余多了,她利索地在机器上随便点了几下,跟大爷说了几句便往下一个病房去了。
师姐干练的马尾旁边挂着一个好感度‘10’,蓝霁看着她脑袋上冒出来的对话框,一时举棋不定自己究竟要不要搭话。
【1.询问她怎么做的这么熟练的。
2.拉家常,问她在这里干多久活了。
3.默默当哑巴。】
梁鸿宇搭话道:“师姐,你怎么做的这么熟练啊?我感觉好像自己上手总是把握不准位置。”
{哎!}系统遗憾地在脑中大叫,{蓝霁,振作点啊!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蓝霁辩解:[我们就在这见习两周,时间也不够把她好感值刷到20,我是及时止损。]
{放屁吧你。}系统放肆骂道,{一周好感度10,两周不就20了吗?你勤快点,天天跟在师姐旁边问:师姐师姐,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多打点杂不就行了吗?}
“还能怎么熟练,被当成流水线工人做心电图就熟练了。”师姐冷笑,“我之前巅峰记录,一个早上拉了120台心电图,把只猪丢进心内科一个月内都能会拉心电图。”
这句话像是激起她的什么心头大恨,她抓了把头发,崩溃说道:“啊!真是烦死了,什么垃圾活都丢给我们做,我们是来打零工的吗?你们现在大二是吗?好好珍惜最轻松的时间吧。”
“行了行了,你们找个地方坐着去吧,别跟着我了,记得别玩手机被抓住了。”
虽然系统看不到蓝霁的表情,但它总觉得蓝霁一定在戏虐地笑。
两人就这么被丢在过道,茫然地站着。
梁鸿宇提建议:“要不我们去会议室?”
【1.拒绝他,偷鸡摸狗的事情蓝霁从来不做。
2.答应他,趁机偷懒。
3.无视他,假装没听到他说话。】
气泡框下面,梁鸿宇坚毅的方形脸旁边的好感值是‘18’,距离‘20’只有一步之遥。
蓝霁眨眨眼,看向梁鸿宇头顶的‘18’好感度,问道:“不回去找他们吗?”
梁鸿宇憨厚地拍拍蓝霁的肩膀:“傻孩子,你急着回去给自己找活干吗?”
蓝霁感觉良心有点不安,他轻轻皱了皱眉:“这不好吧?老师不是会随机抽查吗?”
“他们吓你的。”梁鸿宇厚实的肱二头肌压在他肩膀上,不可抗拒地把他往会议室的方向推。
“刚好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小蓝,走吧,看在舍长的份上。”
梁鸿宇本来只是想先把蓝霁劝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再用自己副有感染力的语言劝导对方。
却不想他还没开口,蓝霁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想说我和董明衍的事情?”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蓝霁面无表情地说,“就这样,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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