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东西方神仙的兼容性

　　“崔啊——”阎王一个狼狈翻滚，躲过熊掌拍击，后背重重撞在断墙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颤，“这体力活真不是文职人员干的，回去本王就办个健身卡！”
　　崔珏手持判官笔，在空中划出一道绿光，无数文字从生死簿上挣脱而出，奔向熊妖。
　　这招文字锁链一向无往不利，却在此处栽了跟头——一接触到熊妖周身的红雾，那些正气凛然的文字立刻被腐蚀殆尽。
　　“这老熊有问题啊！”阎王一击不中，反而差点被熊妖一爪子拍到，边跑边喊，“现在的妖怪都这么难打了吗？说好的建国后不许成精呢！”
　　崔珏当然也发现了不对劲。那红球就像电池一样，源源不断地供给力量。这熊妖本不算多难缠，只是仗着红球在此作威作福，得想个办法偷袭……他正要抽出判官剑，结果那熊妖佯装扑向崔珏，半路上却将身子一扭，直冲阎王而去。
　　“大人小心！”
　　崔珏的话音还未落下，熊妖已经张开血盆大口，一团红雾裹着妖气朝阎王喷来，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噫！怎么还来个口气攻击！”阎王刚要躲开，突然顿在原地——他的鞋不知何时被地上蔓延的红雾黏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夜空中劈下一道紫色雷霆，正中熊妖天灵盖，熊妖被电得打了个哆嗦，举起的熊爪僵在半空。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从天而降，险险擦过阎王的鼻尖，斩断了红雾。
　　阎王被这剑气惊得一个激灵，连忙拔起脚后退几步。他抬头望去，只见教学楼残破的屋顶上，两道身影迎风而立。
　　左侧是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子，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处，手中长剑泛着寒光。他面容俊逸，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宛如三月春风，仿佛刚才那道剑气不是出自他手。
　　右侧的女子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一袭黑衣，手上还萦绕着未散的符咒灵光。她面容冷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宛如寒月高悬，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两人轻巧地从屋顶跃下，落地时几乎无声。
　　“需要帮忙吗？”白衣男子随手挽了个剑花，语气轻松得像在问路。
　　阎王愣了一下：“两位是……”
　　他话未说完，熊妖再次暴起，被红雾包裹的熊掌直直拍下。
　　白衣男子剑锋一转，一道剑气横扫而出，把熊妖逼退几步。几乎是同一时间，女子手腕一甩，几道符咒如箭一般直冲熊妖而去。
　　那符咒一贴上熊妖的皮毛，立刻迸发出耀眼的紫光。熊妖顿时像被千斤重物压住，四肢剧烈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重重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两人绕开趴在地上的熊妖，径直走到阎王和崔珏面前。
　　白衣男子收剑入鞘，拱手行礼，声音不疾不徐：“我们路过此地，发现有冲天妖气，便搭了把手，希望没有帮倒忙。”
　　黑衣女子站在他身侧，对着两人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阎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对气质非凡的年轻人，心里直犯嘀咕：这俩人什么来头？地府正神都搞不定的妖怪，居然被他们轻松拿下？
　　崔珏已经意识到，可能是遇到人间的道士了。他上前一步，拱手回礼：“两位道友客气了，我们一路追踪这妖怪至此，本想在这里处理掉，谁知这孽畜吞吃了个什么咒法，一下子变强了不少，多亏两位出手相助，否则我们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也在盘算：如今人间的道士不少，真正有修为的他也不是没见过，这两人用的虽是道家符咒，可通身气质与修士的仙风道骨大不相同。
　　具体是个什么气场，他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两人仪态端庄优雅，形象比身后那个吊儿郎当的阎王不知强出多少。
　　可是……完美的形象之下，是某种令神毛骨悚然的东西。
　　崔珏见多了厉鬼恶魂，在见到他人的第一面，就能对对方的实力、善恶有个大概判断。
　　上次让他这么警铃大作的，还是将近一千年前，那只吞噬了几百个生魂的恶灵。
　　阎王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两位估计是道士。
　　他连忙挤到前面，一把握住白衣男子的手上下摇晃，力道大得能把普通人晃散架：“多谢两位仗义相助！我叫阎之宇，这是我师兄崔之宏，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白衣男子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姿态，巧妙地抽回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是白皓云。”
　　他身旁的黑衣女子简短地报出姓名：“夜穆云。”她侧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熊妖，“符咒只能压制一时，得尽快处理这妖怪。”
　　阎王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正事！”
　　他冲到熊妖跟前，蹲下来在它身上一通乱翻。熊妖被符咒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咕噜声。
　　“找到了！”阎王从熊妖腰间摸出那个红球，得意地举起来晃了晃。
　　白皓云有些好奇地凑上前来：“这就是熊妖用的那个咒法吗？”他眉头微皱，“好强的邪气……”
　　崔珏站在三步开外，抱着手臂，声音平静：“嗯，算是吧。”他不再多言，只是示意阎王赶紧把红球收好。
　　毕竟，在这阴阳交汇、妖邪横生的地方，出现两个陌生面孔，实在有些蹊跷。
　　白皓云余光瞥见崔珏紧抿的嘴角，嘴角的笑意扩大了几分：“既然妖怪是二位抓捕的，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他从衬衫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阎王，“虽说有些冒昧，但我家修道多年，如能和两位交个朋友，也方便互通有无，切磋功法。”
　　阎王接过名片，只见纸面上印着“夜凤家族”四个大字，下面是白皓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边缘还印着祥云暗纹。他也想变个名片出来，好显得格调高些，可惜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施法。
　　他灵机一动，掏出手机：“要不加个微信？”
　　崔珏在一旁轻咳一声，但阎王假装没听见，热情地把二维码往白皓云面前递，还贴心地调亮了屏幕。
　　白皓云微微一怔，随即从容取出手机：“当然可以。”
　　三人扫码加好友的当口，男性血凤已经在精神空间里笑出了声：【这小阎王还真是好人，什么底细都不清楚，上来就加微信？】
　　女性血凤在旁边轻笑一声：【明明是皓云先主动结交……不过阎王的警惕性确实太低，还是那位判官机灵，什么都不多说。】
　　等阎王加上了白皓云和夜穆云的微信，白皓云便拱手告辞：“我们先行一步。这符咒还能维持半个小时，足够二位处理这妖怪了。”
　　夜穆云也一颔首：“告辞。”
　　“多谢多谢！”阎王挥着手机，笑得见牙不见眼，“有空一起吃饭啊！”
　　崔珏站在阎王身后，目光深沉地目送二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才低声道：“大人，您觉得这两个人是碰巧出现，还是有意在这里等我们？”
　　“崔啊，你这就是职业病，看谁都像坏人。”阎王拍了拍崔珏的肩膀，“咱回去查查生死簿不就知道了？”
　　回到地府后，阎王将两个半死不活的妖怪丢给小鬼们审问，自己则跑回了阎王殿。
　　他往椅子上一瘫，随手翻开生死簿，用朱砂笔在空白页上写下“白皓云”三个字。
　　笔迹在纸页之上闪烁了几下，渐渐隐没。生死簿翻动了几页，跳出了一堆“白皓云”的记录。
　　阎王看着密密麻麻的“白皓云”直咂嘴：“人多就这点不好，同名同姓的能凑个加强连。”
　　他支着下巴想了想，在页眉写下“阳寿未尽”四个字，纸页上的“白皓云”顿时少了一大半，但还剩下几百个。
　　阎王挠挠头，又在纸上补充道：“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男性……”
　　这人还有什么特征来着？爱笑？剑法好？长得帅？但这些好像都没法当限定条件……
　　“对，夜凤家族！”阎王想起了那张名片，连忙写下“夜凤家族”四个字。
　　这次，生死簿上的名字哗哗消失，最终只剩一个“白皓云”孤零零地浮现在纸页中央。
　　阎王如法炮制，又按着同样的条件写下“夜穆云”的名字，很快筛选出了今晚遇到的那个“夜穆云”。
　　阎王一点纸页，两人的生平同时呈现在眼前。
　　和其他凡人动辄好几页的详细记载一对比，这两位的信息少得可怜。
　　两人的出生时辰、出生地一模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
　　【辛巳年腊月十一下午五点三十五分，晋阳省云中市宁岚城。】
　　崔珏凑近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有生辰，没有死期？”
　　阎王一开始还以为是生死簿卡了，没加载出来，结果等了半天，这两人的阳寿还有生平经历仍然是一片空白。
　　这时，陆之道晃悠进来，手里还端着杯枸杞茶：“哟，大人查什么呢？”他凑过来瞄了一眼，“哎呀这个啊，正常正常。修道之人嘛，境界上去了寿数就长，生死簿管不着他们。我跟你讲，上次在蓬莱那边有个道士，修到阳神出窍的境界，寿终正寝以后，连黑白无常都近不得身呢。最后……”
　　“等等等等，”阎王急吼吼地打断他，“就算寿数不受限制，怎么连生平都没了？”
　　陆之道被掐了话头也不恼，慢悠悠啜了口茶：“可能是隐世多年的家族，不愿意沾惹是非。我记得终南山那边也有这种门派，祖上跟天庭签过契约，生死簿上只记个生辰……”
　　“所以这样看来，这两人还真是正经道士了？”阎王思索片刻，“那下次去人间查案，是不是可以找他们帮忙了？”
　　能一招制服熊妖，说明两人身手不错，起码比自己强；而身为凡人，他们不受天庭管辖，又对人间熟悉，比地府鬼差去人间方便多了。
　　崔珏却没有阎王这么乐观：“大人，就算他们是道门中人，也不能仅凭一面之缘轻易相信。如今人间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陆之道咽下嘴里的茶，帮腔道：“确实哈，该考察的还是要考察。我建议先试试水，让他们帮忙处理个小妖怪什么的。”他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一看品行，二看实力，三看师承来历，四看……”
　　“知道啦知道啦！”阎王摆摆手打断他的唠叨，转头对崔珏眨眨眼，“老崔，你看这样行不？咱们先约他们吃个饭？”
　　崔珏刚要瞪眼制止阎王这不靠谱的想法，一个小鬼就冲进了大殿，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跟头：“报——大人！那两个妖怪招了！”
　　阎王正拿着手机纠结，是先寒暄一番，还是直接甩个火锅店定位过去，闻言立刻收起了嬉笑表情：“走，去看看！”
　　审讯室内，狐妖和熊妖被锁链捆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两只妖怪活了几十年，平日里也就吓唬吓唬村民、骗骗过路行人，谁知好不容易搭上了大船，还没走上升官发财涨修为的道路，转头就被抓获了。要是被人间的道士逮住还好，大不了被关几年禁闭；可谁能想到，一朝被捕，直接被带到了地府！
　　两妖哪见过这阵仗，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屁股刚挨着审讯室的椅子，就争先恐后地招供，把自己知道的那点事倒了个底朝天，只盼地府也遵循“坦白从宽”的原则，可千万别现在就把它们的阳寿划走。
　　阎王一把抓过鬼吏递来的供词，一目十行地扫完：“就这？你们连自己老大是谁都不知道？”
　　狐妖抖着尖耳朵，尾巴已经炸成了狐毛掸子：“回、回大人……我们真的只是最底层的小喽啰……”
　　“每月二十一把红球交到崇义城西的龙王庙，”熊妖的皮毛被冷汗打湿成一缕一缕，狐妖好歹还是直接被捕，它可是和地府的神仙掐了好几轮架，此时内心慌得要命，“会有一只狼妖来取……”
　　陆之道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瓜子，边嗑边摇头：“啧啧，现在反派的职场生态也不行啊，连五险一金都没有，就敢让员工卖命……看看这俩，没有正式编制，出了事连个顶包的都没有！”
　　阎王懒得接这话茬，转头看向崔珏：“合着咱们忙活半天，就逮住俩快递员？”
　　崔珏仔细翻看着供词：“这个组织的反侦察意识很强，据点也不止一处，层级结构分明……”
　　“肯定是条大鱼！”阎王一拍手，“看来咱们得在人间多待一阵子了——正好约白道友他们吃火锅！”
　　崔珏的嘴角抽了抽：“大人，重点是这个吗……”
　　“哎呀一码归一码嘛！”阎王麻利地划开手机锁屏，“调查要搞，饭也要吃！说起来，明天刚好就是二十一！”
　　说着，他已经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白道友，明天晚上六点有空吗？想请你和夜道友吃个火锅，顺便请教些事情。】
　　崔珏扶额：“您就这么直接……”
　　“叮！”手机提示音立刻响起。
　　“看看，秒回！”
　　阎王得意地把手机举到崔珏鼻尖前，屏幕上的回复简洁得体：【客气了，我们一定准时到。】白皓云的头像是一张素雅的雪景图，与阎王花里胡哨的聊天背景形成鲜明对比。
　　崔珏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按住阎王乱晃的手腕：“大人！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不明邪教组织！”
　　阎王却正色下来：“老崔，你想过没有？若这个组织规模不小，咱们势必要多番前往人间。地府在阳间行事多有不便，法术受限不说，还要避开凡人视线。但这两个道士不同——”
　　他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他们在人间行走，名正言顺；第二，他们对现代社会的了解比我们深，调查更方便，第三……”
　　“要真出了岔子，天庭也怪不到咱们头上！”陆之道嘴快接话，结果被崔珏一个爆栗敲到脑门上，“嗷！”
　　阎王本来想说“他们实力不弱”，不过陆之道这话也没错，万一在人间捅出篓子来，阎王肯定要挨骂，可天庭总不能逮着两个凡人训吧？这买卖稳赚不赔啊！
　　这话句句有理，但崔珏总觉得那俩道士不靠谱——倒不是因为实力问题，只是在见到两人第一面时，他的直觉就开始疯狂拉警报，告诉他这两人绝非善类。
　　但毕竟交流不深，就像阎王不应该仅凭一面之缘就认为这两位道士人美心善一样，他也不能光靠直觉就把两人划成反派。
　　作为判官，他向来只信证据。
　　崔珏思虑半晌，定下心来：和这两位道士合作一次，借机试探。
　　如果两人真是难得一见的修为高深又心地善良的修士，那以后常来往对双方都有好处；若是两人心术不正……他们毕竟还是地府正神，总不至于对付不了凡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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