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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10
清灵峰。
夜已深，承天司却灯火通明。
明承站在大锅旁，将切成小块的板油下到锅里，再加入一碗水，大火煮制。
煮开之后，她将燃烧的柴火推向两侧，调小了进风口，耐心地翻动着板油，用小火慢慢熬制。
这块宝贵的板油是她下午在友人那里得来的，大家对肥肉不怎么感兴趣，也不知如何烹饪下口，她便要了过来，打算熬制成猪油，开发煎炒菜式。
明家祖上留了许多关于猪油的手稿，她用少量板油试了试，品色上佳，现在可以大规模熬制了。
明承双眼炯炯有神，充满爱意地盯着她的爱猪。
院落中，司空琰踱来踱去，睡意全无。
马上就到子时了，明师妹还沉迷烹饪无法自拔，她多次想跟师妹好好聊聊，师妹却总是说着，“稍等，这锅好了再谈”。
一锅复一锅，锅锅何其多。
再等，她师娘估计就要来“好好练练”了。
渐渐地，厨房里动静变小，司空琰耳朵一动，抬步走去。
这时，一道宏亮的鹰鸣划破长空，苍鹰盘旋着下落，停在了承天司的院落中。
子时，到了。
苍鹰目光锐利，充满杀气地盯着厨房里的某人。
司空琰脚步一顿，闪现到苍鹰面前：“师——鹰姨，再等等吧，师妹这锅很重要。”
苍鹰哼了一声，语气中再不复往日的笑意：“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司空琰的神情越来越纠结。
“别紧张。”苍鹰瞥了她一眼，“许久没遇到这么冥顽不灵的徒子了，我特意为她准备了新的训练之法。”
司空琰更紧张了。
苍鹰不再开口，她展开双翅，凭空引出一阵温和的风，在清灵峰轻轻吹拂。
微风过处，隔壁失眠的徒子变得睡意朦胧，沉沉入梦，熬夜奋战的徒子脑袋一栽，在蒲团上睡得香甜。
“酣睡术？”司空琰低声念着，摸不清对方这次要玩什么花样。
没多久，苍鹰又拿出新道具：一方刻有奇特图案的墨玉。
司空琰微讶，这是她师娘多年前偶然得来的墨玉，据传可以编织梦境，但这一用法过于鸡肋，平日用处不大。
紧接着，她眼睁睁看着苍鹰在墨玉之上结印，将一系列高强度绝境，尽数塞了进去。
塞完之后，苍鹰很友好地跟司空琰解释：“这些绝境用了我毕生所学，保管让学员刻骨铭心。”
放在梦境里修炼，既能保留刺激感，又能加强安全感，可谓一箭双雕。
一切准备就绪，苍鹰终于笑了笑，她加大了酣睡术的效果，在一旁等待明承睡觉。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苍鹰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这人怎么不睡觉？！
明承兴奋得根本睡不着，她对猪油的爱，完全蒙蔽了她的睡意，等到猪油正式出炉的这一刻，她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成了……”她喃喃道，“阿祖，我真的……炼出猪油了……”
她对着食谱鞠了一躬，然后利落地将猪油滤出，装到干净的瓷罐里。
接下来，只用耐心等待猪油凝固了。
又是一阵风吹来，明承奇怪地看了窗外一眼，这风似乎有点怪味。
她想起应师姐的叮嘱，一巴掌拍向灶台旁边的符咒。
·
苍鹰瞳孔一缩，看到自己引出的风拐了个弯，离明承越来越远。
“……她干了什么？”
司空琰也怔愣住了，不过，她很快有了猜测。
“按照应师妹的说法，明承可能打开了……油烟机？”
应天行说烹饪的油烟有很多致癌物，所以找掌门改造了明承的厨房，超强力油烟灭绝符，轻轻一拍，异味去无踪。
不巧的是，这里的异味可能包括苍鹰的酣睡术。
“……岂有此理！”苍鹰把墨玉一扔，振翅而起。
“鹰姨等等，先让我去劝劝她吧。”
苍鹰睨了她一眼：“你能劝得住？”
“总要试试。”
司空琰揉了揉脸，想让自己的气质看起来更加正义凛然，片刻后，她顶着邪修专属面容，站到了厨房的门边。
她清清嗓子：“师妹——”
“师姐还没睡？”明承很兴奋，“快来尝尝这个！”
她往司空琰嘴里夹了一块东西。
外酥里糯，肥而不腻，酥脆可口，更难得的是还有着浓厚的焦香，让人欲罢不能。
司空琰嚼嚼嚼：“好香啊……这是什么？”
“猪油渣！”明承神神秘秘地说，她忍不住再夹了两块，给自己和师姐一人一块。
板油本就不多，猪油渣也没有几块，剩下的她准备留给应师姐。
司空琰被猪油渣迷得五迷三道的，直愣愣地盯着明承的动作，等明承盖上碗，等自己嘴里的美味下了肚，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她艰难地把目光从碗上挪开，开始今夜的演讲。
“师妹，你爱自由吗？”司空琰自认找到了很好的切入点。
“自然。”明承心情轻快地收拾着灶台。
“那你可知，自由只属于辟谷期以上的强者。”司空琰神情认真，“辟谷期以下，除了困居于深山修炼，没有第二种选择。”
辟谷期以下，往小了说，不能孕育后代，往大了说，不能追求人生理想，就连烹饪自由，也得等突破辟谷期后才能实现。
但修炼的道路并不平坦，在天信期修士里，约莫有十之一二无法突破辟谷期。
明家盛产邪修，她们突破辟谷期失败的概率有所降低，在十分之一左右。
明承无法确定自己不是那十分之一，她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费心费力修炼，时间没了，到最后，人也没了。
她更享受当下的快乐。
见师妹不吭声，司空琰再添一把火：“辟谷期很快的，最多五十年，等你够强，便不必再躲避师娘。”
烛火摇曳，掩去了明承灰暗不明的神情。
明承擦了擦手，转身直视着司空琰。
她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师姐为何长居于清灵峰，从不去其她峰头走动？”
“……”司空琰顿了顿，“师妹应当知晓原因。”
以明承的交友网，这条消息跟月报头条没什么两样。
明承点点头：“知晓，但我并不理解。”
司空琰是清源宗的风云人物，每次她现身时，都会引发一阵骚乱。
究其原因，云飞长老在多年前开发了一种名叫“负裕术”的邪修之术，先将修为刷到负值，再超量恢复，以此达到高效修炼的目的。
而司空琰，不巧成了各位长老刷负值的吉祥人，走过路过抱一个，她们就能完成从歇菜到恢复的刺激流程。
不过，由于歇菜的场面不太友好，年轻的徒子们不太敢试，她们只围观诸位长老的作死现场，扮演气氛组观众。
在清源宗的一众长老中，只有葛长风一身正气，刚正不阿。
她对负裕术嗤之以鼻，对其她长老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司空琰就这样拜入了葛长风门下，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峰头的师姐师妹亦是一身正气，从不研习那些歪门邪道。
司空琰在清灵峰待得很舒服，很自在。
“我不理解的是，师姐为何如此被动？”明承困惑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师妹的意思是？”
明承：“有长老透露，修为恢复的那一瞬间，澎湃的灵力会让身体产生极致的快乐，让人无法自拔。
“而修为被抽空的那一瞬间，又会带来极致的痛苦。
“如果师姐连续抽空对方的灵力，切断快乐的回馈，假以时日，各位长老看到师姐一定会绕道走。”
“……明承师妹，慎言！”
司空琰的眉毛拧成了麻花，这等暴言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进言失败，明承也不气馁，她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穿司空琰此刻的挣扎。
“师姐，听闻你的修为曾经冲上过赤龙期，为何每次都要散去修为？”
上次与鸡傲天对战后也是，只过了一夜，司空琰的修为便回到了最初的炼经九层，距离辟谷期一步之遥。
司空琰无奈道：“那些修为并不属于我。”
“可是师姐无法再将修为送还给她人？”
“不错。”
“这样不是很浪费吗？”明承说，“我在手册里看到，千翅兽碰瓷失败时，族内会将脱落的翅膀自行消化，师姐的行为，无异于主动将宝贵的翅膀折毁。”
“……的确如此，但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它们。”
“可有时候，如果错误已经铸成，为何不利用错误的果实？”
明承继续出谋划策：“清源宗有一秘法，唤作‘聚灵术’，可聚集自己不慎丢失的灵力，师姐一试便知，那些散去的修为是否早已归属于自己。”
司空琰回想了下：“聚灵术？我好像没听过。”
明承轻咳一声：“它还有个名字，唤作‘招灵术’。”
这个名字司空琰有印象了，她扶额道：“……是禁术？”
明承假装没听到：“此秘法很安全，不会被反噬，相信以师姐的能力，冲上赤龙期不在话下。
“达到赤龙期后，还可修习山时宗的‘金刚术’，让修为短暂爆发。
“这样一来，师姐既不用从她人身上蹭取修为，又能克制各位师娘的利爪。”
毫无疑问，“金刚术”也是一种禁术。
“……如此，受教了。”司空琰冷汗直冒，闭紧了嘴巴。
见师姐不吭声，明承再添一把火：“秘术能让师姐更强，等师姐够强，便不必再躲避师娘。”
司空琰：“……”哦豁，在这儿等着她呢。
·
苍鹰在屋外等了很久，等到中宵，司空琰终于一脸无语地出来了。
“谈妥了？”苍鹰戏谑地看着爱徒。
“……谈崩了。”司空琰如实道。
苍鹰摇摇头，看来还是得她出手——出翅膀。
但她还未动作，司空琰先一步开口：“明师妹有自己的想法，她近日在修习‘千经术’，明日之内如若成功，便可化险为夷。”
“胡闹！”苍鹰大怒，“她们邪修胡来，你也跟着一起胡来？”
“我只是——”司空琰忽地一顿，“什么声音？”
清脆响亮，似断金戛玉。
苍鹰面色大变：“不好，结界破了。”
清灵峰专门为各路长老准备了特色结界，多年来，这些结界顺利阻拦了她们入峰，留给司空琰安心修炼的空间。
结界坚固无比，又有大能帮忙维护，断不会无缘无故破裂。
除非凑巧有清灵峰的徒子带路。
苍鹰嘴角一抽：“是谁啊好难猜啊。”
“首先排除明师妹……”司空琰幽幽道。
明承是个人精，她早看出司空琰有意避开人群，每每别人问起司空琰的下落，她都一脸疑惑地问，“谁是司空琰？哪个司空琰？”
而近日新入峰的徒子只有应天行和明承，除开明承后，就只有……
下一刻，一脸茫然的慊疑人，以及一脸窃喜的云飞，出现在一鹰一人眼前。
云飞太过兴奋，她无意识地把背上的“东西”一扔，张开双臂，快乐地朝司空琰奔来。
“小琰！你真的回来了！快让我抱抱！”
司空琰身前的苍鹰趁乱一闪，飞进了明承的厨房。
这一变故让司空琰措手不及，她想跟着拦住师娘，又想抵挡云飞的热情拥抱。
慌乱之下，她在地上立起一堵火墙，朗声道：“师姨姥，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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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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