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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迪尔亚
“这么严肃干嘛,我只是来看看小伊思坠海后续而已,”
被称呼满月的人理了理头上的女仆头饰,“没想到啊,你身边竟然有新女人了,让我十分伤心”,她说着,拿出不知道哪里来的手帕,装模作样地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别乱说,只是运气好被救助了,我为了答谢对方而已”。
看着雷伊思的表情,满月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没分寸感地拍着雷伊思的背,“这么紧张?安啦~只是过来通知你开会的事而已,但你多半不来吧?我懂你的~”。
没等雷伊思回应,她伸了个懒腰,胳膊自顾自搭上对方的肩膀,“讲真的,我对你的宽容程度连我自己都被感动到了,而你这个逆子连任何谢礼都没有,嗯?”
雷伊思冷哼一声,俯下身捡起一小节树枝在沙子上留下了一串像是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的信息,嘴里也不管满月是否听得到,自顾自小声说着,“女巫,在人类街市上开了家面包店,艾滋病,有三个情人”。
满月狡黠的脸上笑意更甚,她拍了拍手,接着就准备离开,却被身后的雷伊思叫住了。
“手头上有事干了就别过来找麻烦,尤其别找刚才那个女孩的”。
“那个女孩?哦~洛梦是吧!”
“你!”
满月回眸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她挥手向雷伊思告别后,身影便像云雾一般消散了。
而洛梦则躲在了一旁的椰子树旁边,不知何时偷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眼神暗了暗。
雷伊思看着满月消失的地方,眉头紧锁,胸口残留的疼痛似乎都因为这烦人的家伙而加剧了几分。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被挑起的情绪,转身朝洛梦的方向走去。
洛梦正站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椰子树旁,背对着他,低头用脚尖轻轻划拉着沙子,似乎在看什么。但雷伊思敏锐地捕捉到她略显僵硬的背影——她听到了?听到了多少?
他走到她身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一个有异装癖的朋友,脑子曾经出车祸撞坏了,所以喜欢胡言乱语”,他无奈地耸耸肩。
洛梦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看着雷伊思的眼睛,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追问。
“我还以为你要离开了呢”,洛梦轻笑了一声,“那……要不要去街上转转?附近好像有挺多小店。”她提议道,试图转移话题。
“好啊。”雷伊思欣然同意,“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慢慢走。”
加迪尔亚的街市在上午时分已经热闹起来,但比起港口核心区的喧嚣,社区附近的街道稍微显得温和许多。阳光透过彩色遮阳棚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面包香和新鲜蔬果的气息。
两人沿着铺着鹅卵石的街道慢慢走着。雷伊思虽然走得慢,但姿态依旧从容,不时指着一些有特色的小店或建筑给洛梦介绍两句,声音温和,带着本地人的熟稔。洛梦安静地听着,目光好奇地掠过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手工编织的藤篮、色彩鲜艳的陶瓷、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香料摊……
“那家面包店的夫洛蒂斯雪山奶昔确实不错,”雷伊思指着一家挂着雪山图案招牌的小店,“不过你大概被推销怕了?”他笑着打趣。
洛梦想起刚下船时的“盛况”,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一家装潢精致的精品店门口。橱窗里陈列着各种闪闪发光的首饰和精致的工艺品,在阳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进去看看?”雷伊思提议,他看出洛梦的目光被吸引了。
店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流淌。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皮革、香水和某种木质陈设的独特气息。雷伊思对女孩子的饰品显然兴趣不大,他踱步到香水区,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弄着货架上造型各异的香水瓶。
他拿起一支深蓝色瓶身的,凑近闻了闻,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小声嘀咕:“……海洋调?加了太多海藻模拟剂了吧?简直像刚捞上来的渔网。” 他嫌弃地放下,又拿起旁边一支粉色的,刚打开盖子,就被过于甜腻的花香呛得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赶紧盖上,一脸无奈地揉了揉鼻子。
洛梦的目光则被玻璃柜台里的一条项链吸引住了。项链的链子很细,是亮眼的银色,吊坠是一颗未经太多雕琢的天然石榴石,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是浓郁的深红,像凝固的葡萄酒,又像暗夜里的火焰,在黑色丝绒的衬托下,散发着内敛而神秘的光泽。标签上写着:天然石榴石吊坠——象征庇护与活力。
洛梦的心微微一动。庇护……活力……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香水区那个正跟一支香水较劲的金发青年。他挺拔的身影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有几分单薄,脸色依旧有些带着伤后的苍白,感觉还是有些病怏怏的。
她想象着这颗深红色的石榴石落在他锁骨下方、靠近心脏伤口位置的样子……那浓郁的红,或许能为他苍白的肤色增添一抹生气?又或者,能像标签上说的那样,带来一点点庇护?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出来,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洛梦下意识地拿起项链,对着不远处雷伊思的背影,隔着空气轻轻比划了一下。石榴石小巧的尺寸和深沉的色泽,似乎……意外地适合他那种沉静中带着些许锐利的气质。这个发现让她的指尖微微发烫。
店员适时地走过来,带着职业的微笑:“小姐眼光真好,这是刚到的新品,天然石榴石,寓意很美好呢。”
洛梦回过神,脸颊有些微热。她不是冲动购物的人,但此刻,看着那颗在灯光下闪烁的深红宝石,想到他胸口的伤,想到他温和的笑容和强撑的从容……一个“感谢”或者“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的念头变得异常清晰。
“就这个吧。”她轻声说,没有再看雷伊思的方向,只是从背包里拿出钱包。付钱的时候,她的手指有些微的犹豫。
送他东西……合适吗?他们认识还不到两天。但想到他今早为她准备的早餐,想到他忍着伤痛陪她散步……这份小小的谢意,似乎又理所当然。
店员将项链装进一个深蓝色的小丝绒盒子里,系上银色的缎带,递给她。洛梦接过盒子,小巧而沉甸甸的,被她悄悄攥紧在手心,然后迅速放进了随身的挎包深处。她没有立刻走向雷伊思,而是假装又看了会儿其他柜台,现在送出去吗?会不会太突兀?还是……找个更合适的时机?
雷伊思终于摆脱了那支甜腻的香水,走了过来,他鼻尖似乎还残留着点不适,微微皱着:“这里的香水……品味有点独特。”他看向洛梦,“有看到喜欢的吗?”
洛梦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没有,随便看看。我们走吧?”她率先朝门口走去。
雷伊思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她略显匆忙的背影,又瞥了眼她刚才停留的柜台,没发现什么特别,便也跟了上去。
阳光重新洒在身上,街道的喧闹声涌入耳中。洛梦的手悄悄按在挎包上,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那个小盒子的轮廓。石榴石项链静静躺在里面,像一个小小的、尚未送出的秘密,带着一丝忐忑和一丝莫名的暖意,在她心底无声地闪烁着。
街市的热闹渐渐被抛在身后,两人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找到一家挂着贝壳风铃、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家庭式小餐馆。木质的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桐油味,墙上挂着渔网和色彩鲜艳的鱼形装饰。
点了招牌的海鲜烩饭和两杯冰镇果汁后,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氛围轻松而舒适。
就在烩饭的香气弥漫开来时,邻桌几个穿着工装、像是码头工人的谈话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听说了吗?昨天下午‘海鸥号’货船在近海被炸了!”一个络腮胡男人压低声音,带着后怕。
“血猎干的!妈的,这帮疯子越来越嚣张了,敢在加迪尔亚眼皮底下动手!”另一个瘦高个灌了口啤酒,愤愤地说,“听说船上死了不少人……”
“可不是,巡逻队捞上来几个,那伤口……啧啧,真惨。最近不太平啊,大家伙儿都小心点。”
洛梦握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雷伊思。他正低头搅动着盘子里的海鲜饭,动作依旧带着伤后的迟缓,但侧脸线条似乎绷紧了些,眼神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你的伤……”洛梦轻声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也是……血猎?”
雷伊思抬起头,对上她带着关切和一丝了然的目光。他放下叉子,端起冰凉的果汁喝了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
“嗯。”他承认得很干脆,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波澜,“在船上碰上了。他们最近确实有些活跃,会伪装潜入加迪尔亚搞些小动作。”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元老院已经加强了警戒和排查,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不用太担心。”这话像是在安抚洛梦,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洛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温加斯那边……好像很少听说有血猎潜入。”
“温加斯?”雷伊思捕捉到了这个地名,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是温加斯人? ”
“嗯。”洛梦应了一声,用叉子拨弄着饭里的虾仁,“洛梦·洛佩斯。祖上是温加斯的”。
“洛佩斯……”雷伊思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是更深的讶异,“洛佩斯?那个……曾经位列元老院首席的洛佩斯家?”他看着洛梦,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洛梦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是。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家族衰落,亲人也都……不在了。现在大概连一百名都排不进去吧。”她的话语里没有自怨自艾,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淡然。
“霍德格诺。”雷伊思也报上了自己的姓氏,声音低沉了些,“雷伊思·霍德格诺。”他看着洛梦,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确认。
洛梦的反应很平淡,只是微微颔首:“我知道。霍德格诺家族,现在的元老院首席。”她早就看到了他衬衫上的家徽,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雷伊思看着她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道:“那你……按照继承顺位,你不应该也是元老院的元老吗?”
洛佩斯家即使没落,只要血脉还在,元老席位理论上应该由嫡系继承,这是元老院成立之初定下的规矩。
洛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抬起眼,目光有些飘忽地落在窗外的贝壳风铃上,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光影。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微澜。
“可能……元老院觉得洛佩斯家已经没落至此,没有再占据一个席位的必要了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含糊,“或者……流程上有什么问题。我不太清楚。”她拿起果汁喝了一口,避开了雷伊思探究的目光。
雷伊思看着她回避的态度,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
“如果……如果你有这个意愿,”他斟酌着措辞,语气诚恳,“我觉得我有必要在下次会议上提出质询……”
“不用了,雷伊思。”洛梦打断了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她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点疏离意味的微笑,“我现在这样很好。元老院的身份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谢谢你。”
她把“没什么意义”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雷伊思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能感觉到那平静外表下某种坚定的拒绝。
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告诉我。”
话题就此打住。两人安静地吃着盘中渐渐变凉的烩饭,窗外贝壳风铃的轻响和海鸥的鸣叫填补了沉默的空间。邻桌关于血猎和爆炸的议论还在继续,但似乎已经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午饭过后,两人在街道上逛了没多久也便回家了。
直到天色有些昏暗,雷伊思在客厅里捣鼓起自己那部有些进水的电话,似乎有修好的可能,毕竟自己确实算是离家出走了一阵子。
好歹应该报个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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