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里

　　平中村的名人不多，东头老李家儿子四十多才找着老婆，南头牛三家媳妇十年生了十七个孩子也算出名，不过最让人关注的，还是北边张家大儿子，张柏沅。

　　张家是当时知青下乡的外来户，一家子文化人，给孩子起名也文绉绉的。这张柏沅也不负众望，村小毕业年级第一，初中毕业直接被镇里高中招走了，可算是给平中村长脸了。

　　“噫——谁不卓人接张柏沅学习好累木点儿啊。”

　　苏灯甩了甩手上的水，随便往墙上的抹布上一抹，走出灶房和隔壁李大妞说道。

　　“恁俩不一个学校哩嘛？不打算认识认识？”顶着高原红的李大妞嗑着瓜子靠在门柜上看着她。

　　苏灯从大二八自行车上取下书包打开数学本趴在门口的小石凳上低头写写画画。

　　“木耨兴趣，人接长嘞帅学习好，咋会注意我嘞？你也包搁这儿了，赶紧回屋留烧饭吧啊。”

　　李大妞气呼呼地哼了声，踩住拖鞋回屋。

　　*

　　“沅沅！去苏家买袋盐子回来！”张母操着一口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冲正在院子里拾捣自行车的张柏沅探头喊道。

　　“行！”张柏沅听后放下手中的铁钳，脱下脏兮兮的工装外套洗干净手，跨上旁边秀气一点的自行车往村北苏家小卖部走。

　　四月份地里一茬一茬的油菜摇着金黄的花，笑盈盈地把生机带到少男少女面前。

　　“江叔，一袋盐。”少年从小在平中村长大，耳濡目染学得一口地道乡音。

　　江叔喊的是苏灯的父亲苏洪江，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张柏沅便向隔壁苏家平方走去，还没进门便看见一个梳着又黑又亮大麻花辫的女孩坐在门口对着数学本皱眉，女孩的麻花辫垂到胸前，发梢的红皮筋让她看起来更靓丽了些。

　　张柏沅蹑着脚向女孩靠了靠，看着她作业本上那页自己早做完的题过了遍答案，才轻咳了声。

　　女孩受惊般将笔拍在桌上，看着他说道：“今儿俺爹进城了，有啥要买累我搁你拿吧。”

　　张柏沅点了点她桌上的作业，“这一页你只对了四道题。”

　　苏灯一愣，扭头瞪着眼对上张柏沅的视线。

　　张柏沅定睛一看，是镇高的同学，不仅是同乡，还因为苏灯是村里一等一标志的小美女，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我是说，你不会嘞，俺可以教你。”张柏沅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但能不能先搁我拿袋盐我得回去搁俺妈说一声。”

　　苏灯放下作业本进小卖部后给张柏沅拿了包盐，笑着说：“那你来给俺讲题都中了，这袋盐当学费了！”少女的笑像春日一样灿烂。

　　张柏沅突然想起母亲下乡时从南方带来的一本书

　　——“她让我心动的，是和金黄迎春花一样的笑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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