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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
天已大亮,二人走出警局,又去了上次同一家甜品店,店员还是上次那位,见怪不怪地接过黑卡刷了一桌子甜品的钱,然后扫了一个优惠券的二维码,淡定地递过去一个号码牌。
Angelus翘着二郎腿,一挥手,意思是我知道你又有问题想问,尽情地问吧。
这时候这人又毫无方才冷漠的模样了。
望琼楼犹豫了一番。他五感出众,Angelus在苟漱玉耳边的轻语他听得一清二楚,加之同样在这个甜品店发生的谈话,他也愈发好奇这二人的关系。他看得出苟漱玉的态度是敬畏和厌恶掺杂,不过看当时两人的交涉,都没有把这段过往抖出来的意思,实在担心这样问出口会有些不礼貌。
不过Angelus大约又是发挥了读心的本事,像挥舞指挥棒一样晃着叉子,“没想到你最感兴趣的竟然是我和Doggie的关系。Should I treat it as your interest in me?”
“I'm always interested in you.”望琼楼面不改色,不出意外地看到Angelus愣神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这个聪明绝顶的青年哪里来的这么拙劣的搭讪法则和完全不经逗的纯情,实在让人无法将他和破案时严肃冷峻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Well…”Angelus缩了回去,撑着脑袋不再敢看他,“Doggie的case是我做侦探后接的第一个委托。”
时间一下子倒退回了Angelus十八岁的夏日。
伦敦难得有了好天气,Angelus却身无分文地被赶出了家里,不过若是看一下事件的起因,倒也不算无辜。他完成硕士课题之后,把毕业证书折成了一只纸飞机扔到了古板的父亲Alexander的脸上,顺便宣告自己将不再从事艺术行业,转行去做侦探的消息。
出身名门且一辈子都是和艺术打交道的Alexander自然不会接受,在安珂数次干预后,才没有独裁地把儿子打包关进贵族教室,而是没收了所有金钱赶出家门。
Angelus很感激自己的母亲,他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人,束缚住他等同于杀死他,财富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因此这不是放逐,而是放生。
不过,再怎么视钱财如粪土,也得吃饭,Angelus悲哀地发现除了一部手机——或许是Alexander打算让他服软时可以打电话——别无他物,不过,他总归知道一些不那么贵族的事情——比如,每晚街心公园会发放的接济餐。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糊,佐一只火鸡腿,一小块硬邦邦的蛋糕,以及一罐超市里最不受欢迎的樱桃味酸奶,哦对了,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虽然晚上有些凉,位子好些的长椅都被占了,Angelus只能席地而坐在路边,但这可比在长得能躺下两个人的餐桌上,和父亲母亲两个人吃一个大盘子和中心一小口的食物要来得舒适多了。
人是争了一口气,但是日子还是得过,Angelus看了眼自己仍旧是0访问的侦探委托网页,终究是叹了一口气。
恰巧此时,他大学里的一位老师打了过来,对方语气犹豫,拖拖拉拉半天也没进入正题,Angelus实在不耐烦,直接逼问对方是不是有求于己。
作为少数几个知道Angelus从事侦探行业原因的人,这位行政老师很快透了底,他一位好友在伦敦一所著名的政法学院,同样是行政,但是毕业季却发生了极其麻烦的剽窃事件,主人公之一是一位一向品学兼优的富家少爷,攻读商法,而另一位,则是远渡重洋,从中国来到英国,学习犯罪心理学的勤工俭学留学生。
这位富家少爷控诉留学生盗窃了他的学术论文,虽然两个人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但巧就巧在,论文的主题是金融犯罪的心理成因和律法干涉。留学生直接打电话给警局,在警察过来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之后,更是要联系领事馆。
这所学院历史极为悠久,名声也很响亮,经不起这样子的波折,因而几番拉扯之下,终于双方都同意邀请一位第三方侦探来解决这个事件。
故事到了这里,Angelus厌恶地锁起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真的不算是一个很好的故事讲述者,语气和表情都充斥着强烈的个人情绪。望琼楼一看就猜到了结局,犯罪分子绝对就是那个富家子弟,而且听这剧情的展开,怕不就是程西口中的那所学校,那他更是连结局之后的故事都知道了。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Angelus含混过去的那个“从事侦探行业的原因”——“the beginning of my detective story”,到底是什么可以让看起来万事不留心的Angelus,如此别扭地转变了自己的未来人生道路。
望琼楼故意略过这一点,没有去揭人伤疤,转而指出了故事中被一笔带过的地方,“为什么会找到你?你也说了,这是你的第一个案子,应该还没有名头响到学校可以放心委托你吧?”
“You can never image, how stupid and ignorant a human being can be.”Angelus于其中不乏讥诮,“当时,学校提议的几位名侦探全都被那个公子哥拒绝了,最后是死马当活马医报上了我的名字,你猜那个蠢货为什么答应?”
望琼楼从他的语气里大约猜到了,“因为你同样富人家庭的出身,是吗?”
“看来你对蠢货也是颇有研究。”Angelus赞赏地点头,“得益于老头子在外的形象,别人也觉得我是个看不起平民生活的贵族,天然是在他们这边的。”
Angelus满足地吞下最后一口蛋糕,眯起眼像是重新回味了那顿在街心花园的晚餐,“不过,在信心满满地邀请我的时候,大约也没猜到我刚吃完一顿接济餐吧。”
闻言,望琼楼哑然失笑,看着Angelus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一百分一样讲起了后续的故事。
不出所料,那个勤工俭学的中国留学生就是苟漱玉,Angelus坏小孩的心态让他在第一次见面就装作中文不好,故意曲解“苟”姓,叫人Doggie,可想而知,已经被富人诬告在前,又被“富人”调戏在后,苟漱玉和Angelus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尤其是Angelus在对方受不了,把国骂出口,也顺理成章听懂并且接下去之后,更加灾难。
那位富家公子哥,哦不,在Angelus的描述里,是一个光靠父母庇荫,脑袋空空只知道撩妹,考试全靠作弊,论文全靠抄,贿赂学满分毕业的蠢猪B,是的,Angelus甚至已经忘掉了他的名字,用英文字母来代替,还因为自己名字开头是A,另选了B来,足见反感。
望琼楼在他倒完一串形容词之后,问道:“听起来,知道他学术不端的大有人在,这才是学校企图息事宁人的原因是吗?人人都怕引火烧身。”
“Academics are serious.”Angelus陡然从讽刺转到了一本正经,“How dare they treat it as a trade!”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在调皮捣蛋的Angelus还是讨论严肃话题的Angelus,在望琼楼的眼里,都是那么迷人。
Angelus似乎察觉到自己的魅力生效了,又成为那副孔雀开屏的模样,仔细描述起怎么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通过骨相判断出B同学和校长的亲属关系,通过眼神交流判断出B同学和助教的偷情,最后用一个粗陋的把戏——说错一个金融学术语——成功判断出B同学压根儿没本事写出那篇论文。
“It was truly a wonderful comedy.”Angelus又开始了讽刺,显然接下来的一幕着实可笑。
在场的行政老师以及医学出生的校长不了解情有可原,剩下金融学出身的教授和助教以及B同学本人竟然无一人指出,最后是犯罪心理学的苟漱玉直接打断Angelus点明错误,顺便质疑了这位不知名侦探的专业性是否足以破案。
事情本就简单,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明显的突破口,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谁才是罪魁祸首。
Angelus顿觉无聊,就想一走了之,毕竟侦探没有定罪和逮捕的权力,更多的还是把委托人想要的真相查出来。
但是,这所学校早就对谁是谁非心知肚明,Angelus提出真相根本就毫无意义。
“我一直很好奇,这件事情最初比对一下两个人电脑里论文的撰写时间就可以了,为什么这么复杂?”望琼楼听到现在也没听到实质性证据,觉得很是奇怪。
“因为没有。”Angelus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Really coincidence. Both computers are being stolen.”
望琼楼恍然大悟,与Angelus当年的测试一样,办法粗糙不要紧,有用就行。电脑没了,直接证据就不存在,那就只能看两个人怎么说了,毫无背景的苟漱玉显然是对付不了同学B的。
“听你的意思,你做完判断没有走成?”望琼楼不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逼得Angelus把事情捅破到了大众视野。
Angelus哈哈大笑起来,“那个蠢货说,预先给我一万英镑的酬劳,请我找到真的真相,他甚至还在‘真的’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望琼楼这下明白了,Angelus不是那种清高的人,他想要脱离他父亲的掌控,那就需要足够的钱来支撑目前这段青黄不接的生活,这笔钱既然是预□□也就不存在需要颠倒是非的可能,不过,这下也能猜到苟漱玉另一个一直看不惯Angelus的点了,毕竟这种行为在国家公职人员的眼里着实不算正当。
十八岁的Angelus坦然地接下了那笔钱,顺便恶作剧般地警告苟漱玉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会让他回不了国。在对方愤怒到想要杀人的眼光中,Angelus在他的寝室里面走马观花一般看了一圈,随后占领了他的床铺,把人赶到了沙发上。
“你不像是喜欢和别人挤一间房间的人。”望琼楼笃定对方从来不做真正伤害他人的事情,因而,这番看起来欠打的行为更有可能是为了调查。
“Doggie是个很谨慎的人,也是个很较真的人,我不认为他电脑失窃手头就没有其他证据。我在第一晚就找到了他藏在书架上的前几版论文原件。”Angelus耸耸肩,“实在是有一本书也太新了,想不发现也难。”
对于他而言的显眼,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望琼楼很早就发现了,Angelus除了超越常人的天赋,也的确真真切切地博览群书,他虽然不感兴趣那些枯燥无聊的经济学理论,但他优越的记忆力帮助他一字不落地记下来,而过人的智商又帮助他迅速理解并化为自己的知识。
那本于他而言“太新”的书,其实只是因为那是一本再版的书,书皮印刷的颜色比上版略浅一些——虽然不是大多数人肉眼可以辨别的,鉴于书架上有这本书上版的一整套系列,不大可能会有单独一本新书,Angelus试探着抽出来一看,果然看到里面被撕掉几页,夹了一沓论文大纲,钢笔手写,还落了款和日期。他拿手机拍了照,随后把纸卷吧卷吧塞进怀里,顺便给B同学发了消息。
当晚,他就抓到一个上门来行窃的学生。
苟漱玉到底不傻,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和突然变成白纸的手稿,最初惊慌过后,很快意识到Angelus根本不是蠢人,实际早就明明白白,甚至,大概率也不是站在学校那边的人。
抓人抓现行,苟漱玉本来想直接报警抓人,但Angelus拦住他,留下证据后,把手稿塞给那个学生,让他去找B同学。
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苟漱玉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专家,接下来这个奇怪的侦探要做什么,他脑子的警报早就拉响了。钓鱼执法是一回事,钓鱼之后把鱼吃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糟糕的是,Angelus说服他的理由也是充满了犯罪分子的气息,他询问苟漱玉是不是真的就想这么轻易放走让他努力白费的B同学,又说B同学家里有钱有势,且不说大概率不会被关进去,就算进了监狱,也能凭借家族的关系很快出来,根本不会受到严惩,顺便Angelus说自己家族也算有权有势,即便他真的越线,家里也有办法把他捞出来。
那时的苟漱玉被气昏了头,没察觉到Angelus不对劲,只以为是真的无法无天惯了,但是现在以旁观者身份听故事的望琼楼却感到了不对。Angelus的情绪明显出了问题,他对于犯罪者的恨意超出了一个正义方应有的峰值,这不是无法无天,是嫉恶如仇,确切说,恨不得罪犯去死。
望琼楼突然想到当初那句“even no death penalty”。
大约是Angelus得意忘形了,他忘了去掩饰自己的那些不正常,说起自己如何巧妙地从B同学嘴里套出他和教授二人怎么样进行学术剽窃,又找到一直接送助教上下班的丈夫,假装不经意抖出偷情的事,最后,也没有对为自己提供第一单生意的行政老师手软,轻松通过一支限量包包判断出对方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地位去获得,得到一份恳求不要说出去的录音证据一份。
他先花了巨款,买下一本金融杂志的头版头条,把学术造假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顺手又向反贪委员会举报了这个学校的事情。物尽其用,他把自己也做成了广告,借此宣传自己的侦探事务所。
第二天,苟漱玉的寝室楼下就聚集了数不清的镁光灯。
一周之后,迫于舆论压力的学校和政府机构做出了反应,校长引咎辞职并被追究包庇犯罪的责任,行政老师也被直接带走调查,助教被停薪停职,最后受不了旁人眼光,也自行离职,教授因学术欺诈被剥夺教授的名誉,很快就破产了,B同学被以严重警告的处分退学,监管部门找上门来,家族要捞他,却被拔出萝卜带出泥,全都深陷泥潭。
百年名校,毁于一旦。
苟漱玉真的被媒体围追堵截到害怕了,拿到毕业证书之后火速回国,而Angelus则是崭露头角,真正开始了侦探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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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这种有些恶作剧喜好的男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种调皮但不真正冒犯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