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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
这时,门锁忽然发出响动。
门豁然打开,沈云思站在那里,神色有些微的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那一刻,林江汜心里一片空白。
沈云思……沈云思没有消失。
沈云思回来了。
短暂的空茫过后,林江汜忽然心头火起,他大步冲过去,一把拎起沈云思的衣领:“你去哪了?沈云思,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受监控的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今天哪儿也不许去?是不是我拿条链子把你拴起来你才记得住?!”
“我……”他反应这么大,沈云思似有些错愕,“我有点发热,所以去了趟社区医院,因为很近,才没告诉你……”
……发热?
林江汜这才看见,沈云思左手上贴着医用胶带。再仔细看去,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尾泛着一丝薄红,显得很脆弱。
“你……去打点滴了?”
林江汜松开手,忽然像个被人扎了眼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
“嗯。”
“那电话为什么不接?”
“没什么精神,睡着了……”
沈云思走进来,目光停在蛛网状的玻璃上:“这是怎么了?玻璃碎了?是家里进贼了,还是你得罪人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进来就是这样。说不定就是你这房子太老了。”林江汜目光躲闪了一下,又去看沈云思,“烧退了?”
“嗯,已经没事了。”
“那……那再睡一会吧。”
林江汜转身去给沈云思倒水。
他回来的时候,就见沈云思安安静静靠在床头,已经把监控手环重新戴上了。
那只手上还用医用胶带固定着棉球,手腕上留着一点淤伤,现在又戴上监控手环。简直所有的东西都成为控诉林江汜的罪证。
是沈云思说手环勒得疼的,现在他又自觉自愿地戴上。林江汜知道,他肯定已经猜出来自己是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沈云思就是这点不好,太聪明,太乖觉,根本骗不了他,根本瞒不住他,跟他相处,得留一百二十个心眼。
林江汜此地无银地四下看看,说:“我……我是回来拿样东西,你看到我昨晚那件制服了吗?里边有张警告单……”
警告单是开给乐园的,要求他们全面更新异能监测设备。不过后来这种事推给其他监管部门了,林江汜的警告单自然作废,他现在要找,无非是给自己找个台阶。
沈云思脸上忽然显出一点不知所措。
“……我丢进洗衣机了。警告单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丢进洗衣机了?
林江汜好像心尖被人捏了一下,酸酸胀胀的,可是又很愉快。
沈云思这么说……好像他们已经生活在一起很久了。
但他面上还是一片冷硬:“警告单倒没什么,但那件衣服里有防弹纤维,不能机洗的。”
沈云思好像被他吓住了似的,垂了垂眼,才又抬头看他。
“抱歉,我不知道。那……现在怎么办?”
林江汜还是第一次看见沈云思这副样子,向来游刃有余的人忽然慌了神,沈云思这样看着他,好像任他摆布似的,眼尾红痕更加鲜明。
他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恶劣的痒意,一点坏心升了起来。
“异控局的制服都是特制的,破坏公物,我得受处分的。”他神情严肃地说。
沈云思顿了顿,低声说:“对不起……”
林江汜一愣。沈云思从来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他本以为沈云思不会相信他的话,却没成想沈云思只是低着头道歉。
沈云思……病着的时候……会脆弱到这个地步吗?
林江汜轻咳一声:“不过……不过我跟上司关系好,这种事本来就可大可小,遮掩一下也就过去了。”
见沈云思仍旧沉默着,林江汜又坐到床边来。
“但是这种原因的损耗,钱得我自己出。”他双手撑在身后,偷眼瞥着沈云思,“这下可好了,这个月起早贪黑,算是白干了。五千万零三千,沈云思,我可都算在你头上了。”
他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是想缓和气氛。
沈云思抬起头来,目光清澈:“你一个月,就挣三千?”
林江汜:“……”
有这么聊天的吗?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沈云思能任人欺负。
沈云思看着他笑:“我们乐园里给实习生的钱都不止这么点,林总要不要考虑跳槽?”
“你现在还在接受调查阶段,你给我老实一点。”林江汜瞪他一眼,语气却放得很软。
沈云思收了笑意,朝他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配合。
……他倒很懂得见好就收。
……
防弹纤维说强大也强大,说脆弱也脆弱,现在估计那件制服已经不成样子了。但在阳台上,林江汜站在洗衣机跟前,却反而觉得得意。
他明天就这么把皱巴巴又小了一号的制服再穿去局里,肯定要被调侃。
——“头儿,几天不见,你改行要饭去了?”
他这人嘛,本就老实,这时候只能一脸无奈地实话实说:“没办法,衣服给人扔洗衣机了。新的还没批下来。”
给人扔洗衣机了。
就这么说出来,也觉得快乐。
局里那帮人,本来就擅长摸人底细,听他说这么藏头露尾的半句,肯定要追着他刨根问底。
他么,虽是个老实人,但也得三推四推地才愿意说。
“就……以前一同学。你们又不认得,瞎打听什么。”
“呦,林队这是公事私事两不误啊,最近这么忙,还能领个人回家,还洗上衣服了?”
“也是巧,很多年没见了,遇上了,他……才说以前喜欢我。”
这话不算撒谎。他这么一老实人才不会撒谎。沈云思说他是前任,那就是喜欢过他。
不知不觉,对着洗衣机,林江汜就傻笑起来。
“你……”
沈云思忽然出现在阳台。
林江汜瞬间收起笑脸,“啪——”地一声,把刚打开的洗衣机盖子又盖了回去。
“我……我捎带手就把衣服晾了。你……你再睡一会。”
沈云思平静地看着他:“嗯,就是有件事想提醒一下……也许异控局的洗衣机也是特制的,但是对着一般的洗衣机笑的话,是不会哄得它把洗坏的衣服恢复原样的。”
说完,他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林江汜:“……”
他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欺负沈云思?明明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吧?!
他重新打开洗衣机盖子,简直想一头钻进去。
而洗衣机里,几乎每件衣服都均匀地沾上了碎纸屑。
这……
惨不忍睹啊。
林江汜把里面的衣服捞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掏制服口袋,要把那张“罪魁祸首”的警告单找出来丢掉,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警告单竟完好无损。
林江汜这才记起,之前某个会上说过,异控局对外的单据都改用防水纸了。没想到这么有成效,质量居然还不错。
那碎纸屑又是哪儿来的?
林江汜把自己那身制服从里到外掏了个遍,也没发现有缩成一团的卫生纸或者账单。
他把几件衣服勉强抖了抖,抖落些纸屑。这时,他忽然看到沈云思一件上衣的口袋鼓了起来,里面明显有东西。
那是昨天沈云思穿着的小丑戏装。林江汜心里忽地有种预感——他将要看到某种和自己有关的东西。
…
“我回局里了。”从阳台回来,林江汜说,“一会儿我会叫医生和厨师都过来,有什么需要你告诉他们,别一个人乱走,引起误会不好。”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给我打电话也行,我本来……也是要负责你的安全的。”
沈云思看向摇摇欲坠的玻璃:“修理工也会来吗?”
林江汜脸上一红:“……都会处理好的。”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林江汜靠在房门上,把手伸进口袋,将一团潮湿的纸摊开。这张纸是他刚刚在洗衣机里发现的。
那是一张几乎完全褪色的支票——是他强迫沈云思半跪着去捡的,五千万支票。
如今金钱和权力都从那张支票上消失了。要建立那些东西,需要长久的信誉,智慧,甚至还需要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而要抹去那些东西,仅仅需要一些水和洗涤剂。
沈云思这是什么意思?
是毫无知觉地把支票扔进了洗衣机?沈云思会这么大意?还是说这根本就在演戏呢?沈云思收了支票,再在他眼前演一副不在乎钱的样子吗?有这个必要?
他们之间,哪里还有能重建的信任?沈云思那么聪明,这一点该比他更清楚。
林江汜心里正纷乱一团,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看显示的名字,走下楼去。
电话是蒋由打来的。这个人的身份在林江汜这里有些复杂。
蒋家和林氏一直有合作,林江汜知道,虽说从规模和财力上来看,林氏占有绝对的优势,但蒋家也是重要的合作伙伴,两家不少利益是绑在一起的。当年他答应和蒋家小女儿蒋晓光订婚,便是为了帮助蒋家在资金链出问题的时候稳定股票预期。
但这许多年,他一直没有接受集团生意,因此订婚宴后,他和蒋家的来往并不多。
蒋由长年打理海外的生意,很少回国,如今给他打电话,意图不言而喻——是为了蒋凡。
也因为长年在海外,蒋凡精神体失控的案子出来以后,梳理蒋凡的社会关系时,没有怎么考虑过他这个大哥。
林江汜站在楼道里,把电话拨了回去。单元门的栅栏在他身上投下棋盘格一般的阴影。
电话那头,蒋由的声音有些憔悴:“林总,有空赏光一起吃个晚饭吗?我刚下飞机。”他顿了顿,又说,“晓光也会来的。”
林江汜微微叹了口气。
他跟蒋由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话却说得亲热:“我知道你愁着什么事,但是阿凡的事太复杂了,可真是别指望我。”
蒋由也顺着他说场面话:“林总别多想,咱们之间,就只是吃饭,只是见见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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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汜:我是个老实人,我没有在秀,我只是不会撒谎。(歪嘴笑)
…………
林江汜:我生气!发怒!暴怒!转圈!我要毁天灭地!
沈云思:(摸摸头)
林江汜:咕噜咕噜(露出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