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本来合作就拖了一个月，后期有部门休整完后许言就把项目交给了他们，然后他带着少年去了Y市。
　　“要是我还是阿飘就好了，还能省一张飞机票。”少年双手推了推新买的抱枕，达到他预料松软度才倚靠上去，随后发出一道满足，本就爱笑的双眼已经只剩下两个月牙。
　　许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顺的发挽留的缠绕着他的指腹，残留着淡淡的凉意，笑道，“听说Y市有很多小吃，你不能吃，去一趟也是可惜。”
　　“那确实是。”少年闭上眼，可能太长时间没当人了，身体的沉重让他时不时都会出现疲倦不堪，很多次明明上刻还说话，下刻就睡起了觉。
　　看他发丝都耷拉下来后，许言低声叫来空姐要了一张毯子，等给少年盖好后他本来打算继续办公，后来想起他已经都交代好了，扭头看着少年有一会儿后，居然也生出了困意。
　　‘噹！’
　　唐突出现的铃铛声吸引着许言的注意力，他几步上前，那枚跟指甲盖一般大小的青铜铃铛落在了他手心里。
　　“你是个叛徒。”
　　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许言来不及思考这东西的作用以及去留，他转身时发现对方是一个熟悉的，或者说是之前危害他生命的摆渡者。
　　“秦雨。每一个摆渡者只有一个使命，带走灵魂轮回投胎。”
　　“你妄想成为人类，这件事本身就存在驳论点。你放弃，忘掉它，就像是你的执念一样。”
　　“如果摆渡者不是自愿的，就不会有背叛的说法。”许言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身体控制不住的朝着前面走去，四周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的头顶上有一个熄灭掉的路灯。
　　“长命百岁不好吗？”
　　“它是惩罚下，没有那么好。”许言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坚决。
　　对方笑了一声，随后表情难看起来，“要是你记得执念，就不用成为摆渡人了。”
　　许言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路灯短暂亮了一下，黯淡的光下是一道影子匆匆划过。
　　“成为一个人类。”
　　“我们到了。”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许言突然感觉身体被吸住的朝后一仰，眼前一白是少年急忙放下的手。
　　“Y市到了。”
　　莫名的梦，莫名的名字。许言只好短暂整理好思绪，点点头，“好。”
　　他们出了机场直接坐上了直通的大巴车，路途因好几处没修好的水泥路而颠簸，少年神色惊讶的感受着这种不一样的感觉，许言在旁边处理工作的时候也注意到的抬起一只手挡在少年头顶处。
　　“一会儿是去休息还是去看看风景？”许言问道，手上的工作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先去附近转转。”少年睡过一觉了，精力属于充沛状态下，他肯定要好好出去转转。
　　也是知道他情况的许言并没有强求少年先好好休息，两人在民宿前朝着稍微热闹的街市走去。
　　这时候是节假日后，大多数人都回去工作了，出来旅游的人比较少，本地摆着摊子，支着架子的人歪着身子或是看手机或是编东西，一般人会觉得无聊，可少年他一一跑过去瞧来瞧去的。
　　“喜欢什么？我给你掏钱。”许言跟过去说，少年摸摸银镯子，又看看特色，然后分出一丝神开玩笑，“你就跟个霸总一样。”
　　“你不喜欢鱼塘。”
　　少年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他拿起一枚古制法铜钱书签时，忽然反应过来的扭头看着许言，猝不及防撞入了那双隐隐透着熟悉神情的眼眸中。
　　灰蒙蒙的影子，在琉璃珠中浮现。
　　两人间的距离不近，突然冒出来了一群旅行团的人们互相讨论嘈杂声遮掩了他们之间的视线，连同少年嘴角的笑。
　　一山，一天，两人。
　　因为这地方地势比较崎岖，他们全靠最朴实的代步工具双腿走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许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相机还非要给他拍照片，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朝着正认真摆弄的许言看了好几次，最后说道，“随便拍一张就行。”
　　“留下纪念，等后来追忆，或者是打一个卡。”许言道，等他抬眼时发现少年已经要下来了，他匆匆拍了一张，就听到少年吐槽，“当人就是束缚。”
　　“天空中也只有白云。”许言轻声接一句，他扫过少年不知道何时乌了一块的腿，“还转吗？”
　　“嗯转。”少年不知道许言的视线，他拍拍刚才有蚂蚁爬过的衣角，抬手遮住了额头看着半坡之下的风景，常年青绿色让人眼前一亮。
　　常在都市工作习惯繁忙的人到这里确实能放松一下。
　　许言看样子都高兴了一些。少年这几天来的担心算是有了一个出口。
　　他一直都知道许言努力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也明白许言不可能轻易就放下。
　　现在出来转一转，许言或许就会明白，人生总有一个两个起伏跌宕，但都会过去的。
　　他们继续朝着深山走去，鸟语遍地都是，少年弯腰几次都有收获，是石头，是小花，也是一片叶子。
　　头顶的蓝天与城市中心带着灰色的蓝天不同，清澈中几朵硕大的云飘过，也带着几分惬意。
　　树林之下他们两人一高一低交错的影子叠而分，轻微的虫子煽动翅膀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又落下，少年摸着一看就有些年代的树干，“这地方看样子偏僻久不见人，却意外养物。养人也是一样道理。”
　　“你想常住吗？这里不如城市繁华与便利，我怕你会觉得孤单。”许言知道少年是个爱热闹的，不然也不会常常偷跟着他一起出去。
　　少年听此收回了手，一脸可惜，转身继续往前走道，“热闹过后总有孤单，你也不必时时贪恋曾经的热闹。”
　　对此许言没吭声，他不过又抓着时间给少年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刻开始他们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少年走在前面而许言永远落他三步远，阳光的方向移动了，他们的影子也发生了变化，少年的影子彻底被许言的影子所吞并。
　　他们宛如一个人。
　　许言停了脚步给影子拍了一张照片，等他再次抬头发现少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咚！心口猛然一跳，许言慌张的寻找起来，他张张嘴，记不起少年曾经有没有给他说过自己的名字或是他曾经有给过少年起了什么名字。
　　“你在哪里？”
　　“这里没有人，我走不丢的。”少年爬到了一根比较矮粗的树枝上歇息，他脸上有些意外，不过看到许言脸色苍白后，略有些迟疑，“许言，你。”
　　打断的是许言紧紧的拥抱。
　　不同少年时时刻刻冰冷的温度，许言身上带着几分温暖以及那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少年不解的眨了眨眼，“我有些累了才停下来歇息。”
　　“对不起。”
　　“啊？”怎么突然道歉了？还是许言一开始就这样一个人？少年茫然加想不透。
　　回答的是许言更用力的拥抱。
　　过分热情迫使少年推了推许言，他真心受不住这些情况，眼睛乱看了四周一圈后，急忙指着一个地方说，“有蛇！”
　　许言确实松开了，他警惕的看着身后发现那只是一处新枝发芽随风摇摆而已，那边少年得以自由，满是心虚，“我看眼花了。”
　　“。”许言扭头看着处处都透露着不自在的少年片刻后，神色变了变后摇摇头，“在这里以防万一是最好的。”
　　“我们回去吧。”少年不等许言下一步就提议道。
　　“好。”
　　应后许言跟在少年的身后，少年走几步他走几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没有多一步。
　　这种结果让少年频频扭头看着一脸正常的许言，得到的是许言跟随而来的视线，少年颇是狼狈的移开视线。
　　“看到了什么？”许言问。
　　少年摇摇头，又觉得自己太过果断，补充道，“那一处的小白花很好看。”
　　一簇顽强又美丽的白色黄芯的小白花，总有几分动容，许言看去的时候莫名会想到一个人。——少年。
　　“是很美。”许言如实赞美，视线轻落花后就停驻在少年身上。
　　Y市大都是山，即便景色各有不同，可爬多了累不说，也多些乏味。
　　所以在一个星期后，他们两人转战了少年最喜欢的s市，那里阳光灿烂，气温也高，不必担心少年会受伤的基础下，许言特意让他好好尽兴玩了好几天。
　　“太阳看着大，但这里也没有灼意。”少年伸出手，波光粼粼的水光下，只有淡淡的凉意，许言轻笑了一声就给对方擦头，“你不是那时的摆渡人，而是一个人。”
　　“所以才会有摆渡人渴求再世为人。”少年唐突冒出来了一句，许言动作微顿，随后摇摇头，否认道，“他们与你不一样。”
　　少年看了过来，忽而笑了起来，接着扭头看着大太阳道，“我们是一样的。”
　　渴望，乞求，等待。
　　太多个曾经，太多个如今，谁都期待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可就是难以得到心目中所想的结果。
　　或许是他过于侥幸了。少年笑容逐渐消失，眼眸衬映着浮沫的浪花，把一切情绪都埋没于大海里。
　　“你好！是需要拍照片吗？”工作人员穿着沙滩裤挎着一件宽松的薄外衫举着相机就走了过来，对着许言呲牙打招呼。
　　被少年话下意影响到的许言没有反应过来，少年附和的点点头，“多给我们拍几张照片吧，谢谢。”
　　“OK。”工作人员比划了一个手势，人就往后退了好几步，等着他们摆姿势。
　　少年拉住许言的手，随之而来头挨着许言的肩膀，声音也传来，“许言，来拍照。”
　　许言回神，抬眼看了一下工作人员，紧接着就看着少年一直没有变化。
　　一心投入拍照的少年不知道，而收尾后的工作人员边走来边说道，“小朋友，你哥哥真喜欢你。”
　　“嗯？”少年不解。
　　工作人员把相机递给少年，然后少年就收获到好几张许言看着他的照片，不，几乎全是。少年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面的麻木，甚至他能透过照片看出许言眼底的各种情绪。
　　“我们兄弟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比较深。”少年干巴巴说。
　　工作人员了然的笑笑，“如果觉得可以，等会儿去小木屋领照片就行。”
　　“好。”少年回道。
　　等他去找许言时，发现许言刚结束通话，少年走了过去直接道，“为什么一直要看我呢？”
　　“视线无处落的时候总会寻找一个支点。”许言抬手自然而然擦去少年耳垂上的水珠，眼睛扫过渐渐变少的人群，拉着少年朝着出口走去。
　　少年没有吭声，神情倒是一直在变，临到要走出去时才开口说了一句，“我们还有照片。”
　　“你先冲脚坐在那里等我拿过来。”许言嘴上说让少年冲脚，实则已经弯腰替少年干了，低垂的眼眸，微弯的睫毛一颤一颤。
　　少年搭着他肩膀的手微微松开，“那里应该还有冰棍，给我捎一个吧。”
　　“嗯。”
　　“许言。你会后悔吗？”少年问。
　　许言抬头。
　　少年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心里话，眼神躲闪的随便丢了一个话题，“我们这几天玩都玩过了，你工作多，要不要明天回去？”
　　许言沉默，许久才发出声，“你想，我们就回去。”
　　“我也累了。”少年接着话说。
　　许言给他的凉鞋也冲了冲并甩了下水，蹲下身为他仔细穿上鞋，“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就去了小木屋。
　　目送他走的少年突然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影子，可又似想起什么的无力放下，脸上浮现淡淡的落寞。
　　或许。
　　也许。
　　可能。
　　我们总会有一个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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