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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会过后,因太子选秀的事需各方筹办,东宫下午的课业便停了几日。陆纪名也就乐得清闲,在家看着宁嘉练了几天武。
再次出门入宫的时候,陆纪名发觉常来常往的街上似乎不太一样,多了许多匆匆赶路的年轻男女,这些人也不知在做什么,都直奔同一个目的地。
陆纪名心下疑惑,叫停了马车,让陆关关下去问个清楚。此时的陆关关还没长成前世彪形大汉的模样,个子不高,乖乖巧巧的一个,很容易就找到了愿意停下来告诉他的人。
“少爷,说是太子选妃,朝廷下了令,凡是十六岁往上未婚配的男女,都要去衙门上报生辰八字。”
从前规矩严苛,子女一旦进宫就几乎跟家中亲眷彻底断了联系,哪怕天家富贵在前头遮着眼,许多百姓仍不愿将儿女送进宫去。
但近些年宽泛许多,后妃们也有时能出宫,百姓们就不再如从前那般抗拒。
而且此番是为了太子选正妃,来日太子登基,不出意外太子妃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如此良机无人甘心错过,因此从前些日开始,这些人便一早前往府衙录生辰。
十六岁往上……宁嘉还没到年龄,不必掺和这趟浑水,陆纪名因此没再多说。
方至东宫,陆纪名就听见燕淮朝尹羽歇说:“不然我替你跟太子说?”
“不要!”尹羽歇拒绝得很果断。
陆纪名正好进书房,随口问道:“要跟殿下说什么?”
韦逸回道:“有人正怕媳妇儿被焱哥抢了。”
“别乱说!”尹羽歇皱着眉,一副生气的样子,“我跟子潇不是你说的那样!”
尹羽歇怕陆纪名误会,着急解释道:“没有,就是桓家的小辈已经把八字送进宫了,子潇的也在。我只是担心如果子潇被选进了宫,以后没人陪我玩了。”
陆纪名笑笑,安慰尹羽歇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满京城这么多人,不一定是他。”
“可万一呢。”尹羽歇又垂下头来,“满京城只有一个桓子潇。”又况且他隐隐听闻陛下看重桓家,有动过缔结姻亲的念头。
陆纪名见劝不住,也不多说话。
这会儿韦焱也到了,韦逸见了他就开始嚷嚷,顺带着取笑尹羽歇:“焱哥,尹三刚说怕你抢他媳妇儿呢。”
尹羽歇立刻急了,跑过去要揍韦逸:“你再乱说试试!”
燕淮给身旁正安安静静给他磨墨的宁过使了个眼色,宁过立刻放下了墨条拦在了两人中间:“尹公子,世子他还小呢,口无遮拦的,别跟他计较了。”
尹羽歇跟宁过不熟,又得卖燕淮几分面子,索性放过了韦逸,跟韦焱道:“殿下,你别听他乱说。”然后跟方才朝陆纪名解释的那样,也跟韦焱解释了一遍自己的杞人忧天。
韦焱笑了,随口道:“你担心桓子潇入宫,那万一入宫的人是你呢?”
“我?”尹羽歇没想过,但又觉得韦焱的话在理,“那你也千万别选我。”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陆纪名玩笑着插话道。
韦焱说:“绪平只要眼睛笑得快没了,就绝对没安好心,一肚子坏水。”
“那看来我是不当讲了。”
“别,陆大人快讲。”尹羽歇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于是催促道。
陆纪名拿袖子挡住嘴,噗嗤一声笑道:“让殿下行行好,把你们俩都选进宫里,不就能互相作伴了?”
尹羽歇撇撇嘴:“果然没安好心,还是殿下了解陆大人。”
玩笑归玩笑,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陆纪名本了脸,一脸严肃地开始检查课业。
这些年太子和几个伴读都长起来了,不再像几年前陆纪名刚来时那般调皮,陆纪名很少跟他们再本脸。但方才没忍住开了不成体统的玩笑,陆纪名只能态度更严厉一些,以防止再镇不住这几个小的。
课业结束后,韦焱又把陆纪名给叫住了。陆纪名几乎都要习惯了但凡韦焱在的场合,自己都得被留下,无奈问:“殿下方才还有何处不解吗?”
韦焱点头:“确有一处不解。”说着将一张白纸推给到了陆纪名面前。
“这上面不曾写字。”陆纪名瞧不出韦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辈子也不想再跟韦焱玩心眼,就直接问了,“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绪平的生辰八字是什么呢?”韦焱托着下巴,又一副随口调笑的模样。
陆纪名受够了韦焱这些天的若即若离,不接他的招,依旧以不变应万变:“殿下我有婚约在身,生辰并不重要。”
“我当然知道这些,只是爹爹说了,只要没成亲的都要写。”韦焱说道,“你既然今日进宫了,就把生辰写下来,我给你带去国师那,省得你再往府衙跑一趟。”
话都说到这份上,陆纪名总不能抗旨,只能拿起笔来。写下的字越多,他心脏跳动声音便越快,甚至隐约生出一丝期待。
若是自己……他又想起诗会那天冒出的念头。不想看着韦焱孤孤单单一个人,想走到他身边,一直一直陪着他。
于是他仔仔细细写了。
韦焱见他落笔,立刻转过身背对着陆纪名:“你写好以后折好了封进信封,我不看你生辰。”
“殿下看不看的,又有什么关系?”陆纪名说,“若殿下想知道,当着我的面不看,过后也能拆开看。退一万步,生辰八字在国师那儿,国师看了以后殿下问一句就好了。”
韦焱心说有理,但还是坚持道:“不必,我也没什么兴趣。”前世纠葛了这么些年,陆纪名的生辰八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现在不能做出对陆纪名太兴趣的样子,否则陆纪名之后怎么能乖乖上套。
陆纪名写完自己的生辰,顺便把陆关关的也写上去了,省得陆关关还得去衙门排队。
落笔的时候陆纪名还是不想生出太多期待,乱七八糟想了些有的没的,心说如果陆关关不小心被选成太子妃,那得是什么场面?
嫁入东宫时是个娇巧清秀的小少年,过个一年半载,突然蹿成了个庞然大物,不知道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笑什么呢?”韦焱问。
陆纪名摇头否认:“没笑。”
韦焱又手贱去戳陆纪名的眼尾,陆纪名往后撤了半步躲开了:“也不知殿下这是突然哪冒出的毛病?”
韦焱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陆纪名眉眼弯曲的弧度:“好玩嘛,我认得这么多人,只有你的眼睛是这样。”
“继承的家母。”陆纪名说,“亡母那边亲戚都是这样的眉眼,殿下想见的话,若以后有表兄弟考取了功名,可以给殿下引荐。”
韦焱摇头,想说那些人又不是你,如果只单单是双眼睛,又有什么稀奇。
只是因为这双眼长在陆纪名脸上,韦焱才格外喜欢。
从前韦焱总是口口声声说对陆纪名是一见钟情,但初见时他才十二三岁,人事不通,“一见钟情”不过是随口逗陆纪名玩的罢了。
若细细论起,韦焱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对陆纪名动的心。
最初只是觉得他长得顺眼,对着自己笑的时候也觉得格外舒服,时间久了,又觉得他生起气来也让自己挪不开眼。于是偷看他的次数开始增多。
当韦焱第一次望着陆纪名失神的时候,韦焱就清楚,自己栽了。
前世把陆纪名强行关进宫里,韦焱一点儿也不后悔。如果当初不是韦焱不管不顾地把陆纪名逼到尽头,他们两个人终其一生也只是普通君臣而已。
韦焱从来不想与陆纪名做普通君臣。只是前世被伤了一次又一次,心死了,才把那股执念藏了起来,觉得至少还能做君臣。
在陆纪名去世后的许多年里,韦焱对他残存的恨意被时间磨平,只剩了年少时无端生起最终变成洪水滔天的爱意留存。
陆纪名回府时已是傍晚,韦焱原想留他用膳,被陆纪名婉拒了。
上了马车以后,陆纪名对陆关关说:“明日一早,你来东宫给我告几天假,就说我回去路上吹了风,伤风寒起了热。”这几天是选太子妃的关键时候,自己还是别往韦焱身边凑,太刺眼,看得心里难受。
陆关关点头。
“不是一向问题最多,怎么不问为什么?”陆纪名问。
陆关关嘻嘻一笑:“少爷告假,我也不用在宫门口等着,乐得自在,管他为什么呢。”
陆纪名一时语塞,拍了拍陆关关的肩膀:“我把你的生辰给太子了,若是选上你当太子妃……”
陆关关眯起眼,故意学陆纪名笑的样子:“那我就连夜逃婚,少爷自己上花轿去。”他学陆纪名也学不像,眯着的眼睛像没睡醒一样,有些滑稽。
陆纪名笑起来。算了,随他最后的太子妃是谁呢,听天由命吧。本也不奢求今生能和韦焱有什么,因为几日相处无端生出妄想,倒显得自己太滑稽。
只是心里头却没有想象中那般舒坦。毕竟,越是明知道不能沾染的东西,便越会心心念念……更何况,韦焱是个活生生每天在自己面前晃荡的人。
马车到了陆府门外,陆纪名下车,看见宁嘉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天都快黑了,嘉儿你在这吹风做什么?”陆纪名问。
宁嘉给陆关关使了个眼色,陆关关心领神会,找了个由头把车夫给支开了。
“这会儿没别人了,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
宁嘉蹙眉道:“今日义父进宫后,找过来一个女的,说是从前豫安侯家的小姐,要见义父一面。”
豫安侯赵家的小姐……也就是当年父亲给自己订下的未婚妻?
前世赵家抄家后,陆纪名与对方再未见过,倒是陆家人为了让阿栾的来历更光彩些,故意传出过阿栾是陆纪名与赵家小姐所生的流言。
陆纪名连赵家小姐在抄家流放后是否还活着都不确定,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她。
*别怕,尽在某人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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