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你

　　夏伊就知道伊珀黎会来。
　　今早看见她站在“教室”门口，他就赶紧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位子有些挤，不过也坐得下。
　　四周都是伊珀黎认识的伙伴，或者是平时帮忙照顾的弟弟妹妹们，看见伊珀黎来了纷纷打招呼，伊珀黎感觉轻松不少。

　　没多久，塔利斯特和戴维尔就从外面进来了。
　　两人目光在伊珀黎身上稍作停留，又快速移开。戴维尔想的是有新人来，表示他们的课程得到学生们的自发宣传了，他很欣慰。塔利斯特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戴维尔站在最前方说：“大家好，今天上午由我来接着讲‘峡湾’这一地貌。”说罢翻动手中的书页，随手一挥，书里的图片就这样被他印在了墙壁上。

　　逼真的画面投射到木质墙上失真许多，但是伴着戴维尔生动的讲解，伊珀黎仿佛身临其境。她变成了一只鸟儿，与翻涌的浪花做博弈，找到可口的鱼儿。等到星星遍及天幕她回到了崖壁上不起眼的小窝。

　　那些只在艾瑞特爷爷口中和笔记里提到过的地方她今天一上午就看到了许多，更多的是她从未听过的地名。

　　“我们一般认为峡湾是冰河时代的产物……”
　　“每一种地貌的形成，都是数千年岁月洗礼后的结果，亦是神明的恩赐……”
　　“我和塔利斯特老师几个月前刚从那里回来，不得不说，很危险，也很壮观……”

　　虽然没有参照，但伊珀黎仍然觉得戴维尔是个好老师，她听着那些知识点，只觉得无比满足。

　　戴维尔讲完该部分内容后，照例给学生们留了自由提问的时间。
　　孩子们思维跳跃很大，其实很多问题都和课堂内容关系不大，不过戴维尔仍旧一一耐心回答。

　　伊珀黎看着眼前活跃的气氛，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又泛上心头。

　　她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也想和他们一样毫无顾虑的和老师交流。

　　“伊珀黎、伊珀黎？”

　　身旁人的声音让她回神。

　　“怎么了吗？”夏伊一脸担忧地问。
　　“没事，我只是有些地方没弄明白。”
　　“那我还真帮不了你。”夏伊尴尬地挠挠头，把一头卷发弄得更凌乱了。“你可以去问老师啊，你要是不好意思，把问题写纸上，我帮你给老师。”
　　“不用了，本来就是体验一下而已，又不是真的上学。”

　　夏伊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听她的话老实闭嘴了。

　　一上午就这么结束了，小孩们纷纷回家，大点的孩子帮戴维尔二人收拾屋子，伊珀黎和夏伊干了最多的活，留到了最晚。

　　“伊珀黎小姐，我刚看你神色，应该是有什么问题吧，你可以尽情地提问，我会尽力回答。”
　　身后戴维尔的声音响起，引得二人回头。夏伊先做出反应：“对啊，伊珀黎，你现在有什么问题就问呗。”

　　她夹在两人中间，前面是一脸温和笑意的老师，让她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后面是她最爱的人之一，给了她最大勇气。

　　伊珀黎低着头，支支吾吾说：“老、老师好，您刚才说的有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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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负责。”塔利斯特突然说到。
　　戴维尔没想到他也会打趣人了，觉得很有意思，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只要是学生，我都应该尽到老师的责任。”

　　彼时夜色已深，两人坐在桌前整理书本，随意闲聊。

　　“不过那位伊珀黎小姐真是让人意外啊，我们多久没遇见过这种把义讲当成真正课堂，认真学习的人了？”戴维尔感叹。

　　不光他的课，下午塔利斯特的课她也来了，依旧十分认真，依旧能一针见血的提出问题。

　　塔利斯特回答说：“是好事。”
　　“嗯。话说回来，这次真的太顺利了。”

　　“是好事。”
　　“……行吧。我先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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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珀黎好像没那么怕那位塔利斯特了，他好像就如夏伊所说，性格如此，并不是针对她。

　　时间原来可以过得如此之快，伊珀黎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她对世界的了解，也随着春草一起生长，不过后者是漫无边际的。

　　性格迥异的两位老师在对待学生这件事上都格外认真，这给她一种自己是普通学生的错觉。
　　她的生活不再围着农活、孩子们，她现在每天都去上课，在休息时间找老师们交流讨论，还非常好运的收到戴维尔老师赠与的一本书籍，让她的夜晚也不再漫长。

　　戴维尔对这样好学的学生十分欢迎，得知她从来没出过村子后便把那本《西方地理志》送给了她。

　　和这样好学的人交流不会觉得浪费时间。虽然她确实没上过什么学，但是女生偶尔天马行空的想象也给戴维尔提供了不少思路，思考着下次到那些地方后也要从这些角度考察。

　　“伊珀黎小姐，不得不说和你的讨论是在太愉快了，你是位很有独立见解的人。”

　　戴维尔经常这样感叹。

　　往往这个时候，塔利斯特就在不远处望着两人。

　　草原终于睡够了冬觉，按时醒来，唤回了在外工作的大人们。

　　按照计划，距离他们这一站义讲结束，还有一个月。

　　大人们本来是不太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两位陌生人的，但是在陆续旁观了几天课堂后，也纷纷信服了这两位来自天空岛的天使。

　　“伊珀黎，你最近也在听课吗？”她的养父米克这样问到。

　　“嗯！老师上课的内容好有意思啊爸爸，我和你说……”

　　米克听她雀跃地讲述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和妻子望了对方一眼，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好像很喜欢那两位老师啊，不过他们毕竟是大人物，还是小心些好，不要被他们发现你是恶魔。”

　　“……好的。”

　　过去曾发生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她的养父母是爱她的，他们会为自己取好听的名字，做新衣服，准备生日大餐。因为爱，他们也会对她说出无数个不可以。

　　“不可以去村子外！”
　　“不可以把犄角和尾巴漏出来！”
　　“不可以在外人面前待太久！”
　　“不可以……”
　　“……因为你是恶魔。”

　　他们的爱就像一间很结实的棉衣，小时候穿着很暖和，可现在她长大了，挤在衣服里只觉得呼吸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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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伊珀黎？”课间夏伊问到。
　　“没什么，我在想老师刚刚讲的东西。”如果只是坐着听课，不和老师交流，就没关系吧。

　　可是夏伊很想告诉她，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什么”的样子。

　　这样如往常安静平淡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期间戴维尔依旧负责任地找过伊珀黎，得到的回答是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课堂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大家都正常生活着，只有伊珀黎觉得格格不入，却无人可诉说。

　　直到某天课堂上，塔利斯特宣布——我们的课程还有一个星期就结束了——后面跟着一堆俗套的客气话。

　　小孩子们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对此没有太大反应，伊珀黎他们这个年纪的，却不由感慨。

　　“请等一下，伊珀黎小姐！”戴维尔在下课后叫住了她。

　　眼前的男人应该岁数不大，但是身上成熟稳重的气质让她面对他时总不自觉地用上敬语。
　　“怎么了，老师。”

　　“出于礼貌，我应该尊重学生的意见。可是面对你这样渴望学习的人，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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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好快啊！”夏伊说道。
　　“嗯。”伊珀黎随口回答。她还在想今天下午的事。

　　戴维尔先生说任何物种都应该向前发展，可迈出去村子的第一步是以什么为代价呢。伊珀黎没问。

　　魁提特真的很漂亮，两人沿着小路闲逛，鼻尖青草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这样的地方却藏着自己这样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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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课间格外热闹。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我刚求完婚呢，正式婚礼应该要等段时间。”夏伊回答朋友们的打趣，伊珀黎在一旁点头符合。

　　“要我说伊珀黎，你对这小子也太好了！难道不应该拒绝再磨上一段时间吗？”

　　伊珀黎看着昨晚刚晋升成未婚夫的夏伊，不自觉笑着说：“我和夏伊结婚是早晚的事啦。”

　　四周玩闹声不断，大家都在祝贺两人。

　　戴维尔看着学生们，自己也被这样幸福的氛围感染着。夏伊和伊珀黎关系如何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心底默默为二位送上祝福。

　　然后他瞥见塔利斯特匆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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