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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枣树
战场风云变幻,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脑袋还会不会在自己的头上,可是傅久寒到底是傅久寒,再怎么风云变幻,十之八九被他握在手中,和卫翎一起搅动风云,风生水起,听闻,他会是殷王朝的救星。
有些人确实天生就该是主角的。
叶雨生从城墙根底下挖出来一坛陈年的烧刀子,笑的见牙不见眼,也不知道在傻乐个什么,不过靠了那张过于出色的脸,倒是有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傅久寒很忙很忙,忙着征战天下,忙着步步为营,忙着……
他甚至见不到他。
叶雨生又喝了一口酒,他换下了傅久寒三令五申要他穿的厚重棉衣,披了鸭蛋青的披风,拿起了文人装逼利器折扇晃悠,倒也勉强算是个文士。
他作为一个军医,有自己单独的住处,是个小木屋,外面摆了一些晾晒的药材。
小门左边一棵枣树,春夏枝繁叶茂,会投下一片绿荫。
右边,也是一棵枣树。
他在树下支了一个桌子,有时候也会煮上一壶酒,等哪天纵奇才的南山先生前来和他痛饮一场。
可惜了,素来都是他独享。
或许这就是凡人罢,明明知道宿醉除了增添痛苦没有任何作用,但是还是忍不住饮下,然后醉死过去,一夜过后,再去面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改变的命运。
可悲又可笑。
可是我们到底是凡人,放不下,便只能屈从于这般的命运。
阳光同枣树零星几片枯叶一起坠落,斑驳的洒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温润的意味,让过来寻他的兵将觉得,长得好真是好啊,干什么都让人觉得好看。
然后枯叶子就砸了他一脸,他呸呸呸吐了半天。
傅久寒远远地走来,他向他举起手中那不是很讲究的酒杯。
傅久寒一时无奈,开了金口:“你一个军医,何以整日把自己灌个烂醉?”
“我倒不想醉,只是如果我不替你醉,何人还能替你?”他笑的没心没肺:“你这样下去,只能中午干活。”眼波流转,似乎是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开个玩笑,那副样子,甚为欠揍。
“因为早晚会累死。”
不过也就是傅久寒,能受得了这人的脾气,看着他那副样子,只是叹上一口气,笑言:“那就多谢雨生帮我消遣了。”
“不用谢,谁让我是你爸爸呢?”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看起来倒是很惹人喜欢。
幸好傅久寒听不懂这货在说什么。
“师弟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他似乎是无奈,微皱了眉头,有些无奈:“雨生,把衣服换回去,不要孩子气。”
言多必失,这毕竟不是终南山了。
“反正是好话就是了,师兄你还不相信师弟我吗?”他接着笑,试图把这个贱打哈哈过去。
“但愿如此。”傅久寒素来不会多和这人纠结,左右不过是被他嘴上花花两句,自己在这方面确实不比自己这师弟,干脆随他去了,接了他递来的一杯酒。
“边疆没有九娘的醉春风,只有这烧刀子,委屈了南山先生了。”
“你喜欢的酒,我自然是喜欢的。”他无奈:“我本就不是那重于口腹之欲之人,我来的路上,倒是好像瞧见九娘了。”
“哦?在哪里?”叶雨生提起兴趣,直起身子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里面再容不下别人。
“她好像上山了,应当是去那位那里。”傅久寒沉吟。
叶雨生愣了一下,摇晃手中酒杯,把酒水倾在地上。
“啧,有只虫子,你咋还招虫子呢。”这属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虫子。
“你说你这事办的,路过了,怎么也不捎一坛过来,这好歹也算咱们郦城的土特产。”他埋怨起来,又倒了杯。
烧刀子不该是这样喝的,应当是提了酒坛,仰首饮下去,酒水流入食道,辛辣的滋味呛进肺腑,让人惊觉自己还留存在这人世里。
傅久寒一顿,抬眸看面前自顾自饮酒的少年,叶雨生似乎是有些烦闷,丢了酒杯拎了坛子,喝的有些急,不小心呛了一下,咳的天昏地暗。
他伸手去拍叶雨生背,给他顺气。
“待回京,我定给你备上几坛。”
“好。”
他说。
一转眼又是数日,回京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了京,但战事却是起了一波又一波。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叶雨生一如既往的疯疯癫癫,这日又开战,带兵的依旧是卫翎,南山先生再能耐到底也只是个谋士。
叶雨生什么都没说,只是拎着上次张横买来的茶室最差的茶叶去瞧傅久寒,看那人在帐里眉头紧锁的看着那羊皮的地图。
“我还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呢。”叶雨生哂笑,也不知是褒是贬。
“我不是神。”他苦笑:“谁能想到,我傅久寒,不但没有传言中的天赋异禀,甚至算得上是师门最愚钝的弟子。”他笑的颇有些苦涩。
“咱们师门目前只有两个弟子,你说你是最愚钝的?”叶雨生笑的甚为无奈:“我是哪里让你对我产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改还不成吗?”语调戏谑,吊儿郎当。
“雨生,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傅久寒看着他,一双星眸波光潋滟,几欲让人沉沦其中。
叶雨生无奈,把茶水放在了桌上。
“若你愚钝,为何这世上人只知终南山有个南山先生傅寒,却不知你隔壁还住了一个叶雨生。”他笑的有些苦涩:“你不该如此的。”
这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傅久寒,那个南山先生是不会露出这般脆弱的表情的。
可是他看的却舒服很多。
因为面前人确实不是南山先生傅寒,而是他的师兄傅久寒。
他微闭了眸子:“没什么能够脱离你的控制的。”
他说的很平静,信徒对神明本就是盲从。
“我知道了。”傅久寒笑起来,似乎想再说什么,面前人却闭了闭目,转身出门。
“师兄啊,终南山只有一个南山先生。”他没有回头,却像是许下了什么誓言。
傅久寒叹了气,似乎是毫无办法。
“雨生,你不该如此的。”
叶雨生撩门帘的动作一顿,回头露出一抹笑来。
“师兄啊,那我应该如何呢?”我们到底是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样子,还是自己本身模样映入了旁人眼中呢?
傅久寒一愣,到底是沉默了下去,睫羽微颤,敛去了眸中情绪。
是啊,你该是哪般模样?或许你我,都不曾知晓。
边关真冷啊,叶雨生拢了拢斗篷,哈了口气,白雾升腾。他抬步向着自己的小木屋而去,心道有点怀念九娘的醉春风了。
只是现下,连和他痛饮的人都没有了。
那个说他比女人还美的千户,也不见了。
我果然还是,不习惯所谓的别离啊。
以后没人陪自己扯皮吹牛,怎么想都会是一件寂寞的事。
这场长达十数年的闹剧,怎么都该结束了。
木屋上停了一只白鸽,他看了一眼,微微的一笑,取了些稻米喂它,鸽子蹦蹦哒哒的在地上留下脚印,吃饱了,就扑簌簌的飞离此地,他仰首目送鸟儿盘旋而上,没入云霄,他闭了眼。
真是自由啊。
对吧……
第二日叶雨生是被冲锋的号角声惊醒的,他下意识的从床头摸什么,没摸到。急吼吼套上衣服冲出去,战鼓一声一声响在心上。
他冲上城墙,白色的袍沾染上不知谁人的血。
有人认出他,大声让他下去,他不言不语,冲到最前方的卫翎身边,放目望去,万俟荣祥弓如满月。
卫翎将身后背的弓箭丢到了他背上,脱下自己面甲往他脸上一扣。
“金汁在后面熬着呢!你想作死去那里嘬!”
晓是叶雨生这么不要脸的人都顿了一下,脸上带着面甲都能看出疑惑。
但他还是反手拉起了弓,松手,与万俟荣祥的箭撞在一起,跌落在人群里。
荒族骑兵云梯架上,叶雨生几乎能听见刀锋嗡鸣做响。
撞木冲击城门声声,卫翎的令旗挥舞,羽箭破空。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卫翎听见身边人神经质的呢喃,低头瞧见叶雨生搭弓起箭,利落的射下去几个马上就要爬上来的荒族。
攻城军队几乎延伸到天际尽头,叶雨生抽了一把被流矢射中心脏的兵士手中的长刀,挥手,砍掉了下一个荒族的脑袋。
血喷薄而出,染红他那身几乎算得上单薄的白袍。
他大口的喘息,身旁人合力倾倒金汁,惨叫声不绝于耳。
巨石落在他身旁,叶雨生躲在女墙后面咬着牙撕了一块卫翎的披风,缠在了箭头上,从怀里掏出不离身的酒壶,把箭头往里一泡,自烽火上点燃,瞧准了万俟荣祥刚射出一箭,冲着投石车就射了过去。
火,燃了起来。
荒族旌旗漫卷,叶雨生衣袍猎猎,光影交错间,卫翎怔然间,已不晓今夕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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