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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澈（9）
凌晨两点，两抹身影偷偷摸摸地绕过小区，走到空无一人的公园。
微风拂过树叶，细微的声音在树叶里微微骚动，踢开的石头在宁静中格外地响亮。
“小心。”
掀开垂下的长叶，白澈跟着前面的身影弯下腰穿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草地。
朦胧的月光映照着细草，透出银色的光芒。地平线上是繁星满空的天幕，璀璨的点缀聚拢成一条流淌的银河。
“可惜现在是凌晨，要是再早几个小时可能还会看到萤火虫呢。”
白澈转过头，身边的人多了一丝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几个小时前，逛面具摊的时刻。
拉着他躺下，柔软的野草宛如大自然的怀抱，迎接了他们的到来。
他们谁都没开口，静静地享受片刻的宁静。
“我前几天偶然发现了这里。”
竹晚开口道。
“怎么发现的？”
“……追私生饭的时候。”
她咳了咳，目不斜视地坐起身。
“这里没什么人，你以后要是睡不着可以来这里躺躺。”
白澈没有回复，静静地闭上眼。
不知过了几久，就当竹晚以为他睡着时，他又睁开了眼，看向了她。
“对不起。”
“你明明帮了我那么多，我却又将自己的不安强加在你的身上。你分明……不需要跟我解释。是我越界了。”
竹晚沉默了会儿，轻轻地摇头：“......不至于。”
气氛似乎又沉重了许多，她踌躇着下一句话。
“……白澈，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不讨厌你。只是当我们过度投入情感的时候，彼此之间难免会建立一个牵挂，分离的时候反倒更加痛苦……这不是我的起点，也不是我的终点。我不希望过度投入这个世界。”
“你能够明白吗？”
竹晚不想要欺骗，但这段话对白澈过于残酷，仿佛一切的感触都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他应该谅解。毕竟他谁都能怪罪，唯独她不能。
她从未伤害过他，相反地，因为她的出现他才终于能够喘气。
他又为何不满足于此？
“……那我们是朋友吗？”
“是，也不是。”
“......我明白了。“
他们陷入了沉默。
皎洁的半月与群星相伴，多了一丝静谧的神秘，也多了一丝的孤独。天上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妄想抓住散碎的月光。
竹晚有些不忍。
“白澈。”
眼底倒影着绚丽的星空，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多了些迷离，随后又看向了她。
“你小时候...是怎样的？“
回想之前的档案，只有这个时间线没有任何线索。
“……小时候吗？”
闻听，白澈喃喃自语道，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
＊
白澈的家乡是一座依山傍海的小岛。
高山环绕着青中带黑的小房子，小小的地方种植了一大片茶园，不时飘出悠远清香。
往石路沿下，不远处是夕阳西下的岸边。渔夫带着满载的收获归港，伴着轻快的吹哨，想必明早的海鲜市场定会琳琅满目。
小小的地方装着大大的野心。
在一些人的眼中，安宁的小镇终究比不上繁华的城市。他的父母带着弟弟离开了家乡，迈向了更远的地方，留下他一人与爷爷奶奶相伴。
寄来的包裹越来越少，再过几年便彻底杳无音讯。
记忆越来越模糊，白澈逐渐发现他早已不再思念血脉相连的亲情。
他烧掉了那几张照片，灰烬伴着风飘荡，销毁了最后一丝的牵挂。
接着，他发现生活的小镇似乎也没有那么他想象中得那么完美。阴晴不定的天气、有限的教育资源、欠佳的医疗设施，小镇上多了一丝无可奈何的愁苦。
“最后，我也像他们一样离开了家乡。”
为了追求更大的生活，人好像总得做出负心违愿的选择。穿梭在人声鼎沸中，这城市是多么地喧闹、多么地庞大，却似乎没有他的栖身之地。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问了自己，后悔了吗？
……
似乎没有。
账号里的数字、寄回乡的钱都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他的离去，小镇似乎多了一条出路。
“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偶然之间，当他恰好在寄包裹时被星探发掘。
他参加了一个比赛。
比起漫无目的的打工，他似乎在这城市中找到了更深层的意义。虽然没有获得最高的名次，但却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喜爱。
为了报答，为了理想，他转去了更适合他的赛道，意外地发现从不自知的天赋。接了各种类型的角色，他不断地突破自己，一时间网上都是他的名字。
白澈。
他以为只要不停地努力就可以成功，却忘了这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何况是纸醉金迷的圈子，理想不过是权势下的一颗粒子。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滋生的龌龊，恶劣的种子一旦发芽，不需要肥料也能生长成茂盛的大树。
当他被信任的人推向深渊时，第一句话却是撕心裂肺的质疑。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不是我的经纪人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平日里温和的脸庞似乎变得狰狞起来，那笑盈盈的眼底蕴藏的是对权势的痴迷，连脱口而出的话都显得恶心无比。
这世界本就是如此，你该不会……那么天真吧？
他无法忘记那副丑恶的嘴脸。
最后，他挣脱了那油腻的双手，狼狈不已地奔向自由。
自由代价总是格外地残酷，爬上高峰是多么地艰难，跌入低谷只在响指之间。
面对突来的雪藏，大家都心知肚明此缘故。随着时间的消逝，大众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筋疲力尽到无可奈何，最后他的名字也淡忘在大众的视野。
为什么要那么倔？
你看，谁还记得你了？
只要我想……你可以不存在。
……
小地方的人不一定有尊严，但顽强的人总更有尊严。
你以为他会乖乖地屈服？
呵。
你以为你没有任何把柄？
呵呵。
他绝不会甘心。
他一直相信残留的碎片总会化为利刃，刺向那膨胀又高高在上的气球，让自以为是的高傲瞬间瘪气。
“辛苦了。”
白澈转过头，正好对上视线。她的眼里是星空，也是他的倒影。
他沉默了会儿。
所幸的是，在他被雪藏的第二年，事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转机。
无需咬紧牙关，有人主动拉他出局。这次，有人跟着他一起奔跑向往自由。
……
从一开始的警惕，到逐渐的松懈，到循序渐地的信任。
短短几个月，这份暖意却让他像是漂浮的船只看见了灯塔，下意识地跟随。
下意识地想要信任。
尽管知道会受伤，尽管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对等，尽管知道也许一切都是一厢情愿。
反正……再糟糕的背叛他也能扛得住。
“不会。”
白澈不再继续这漫长的故事，他们一言不发地眺望着漫天星辉。
“……你会一直走下去吗？”
“……嗯。”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后悔？”
“嗯。”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坚持？”
“……要是现在放弃，之前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安静的人总是格外地倔强。既然做了选择，那他就会一直走下去。
“那就好。”
祝晚笑了。这次不再是像往日般的难以捉摸，而是欣慰又真挚的笑容。
白澈怔怔地看着她，困惑之间多了一丝温意，仿佛刚刚被撕开的伤口又重新缝合起来。
他不明白她。
拍了拍手，祝晚站起身，呼了一口气。
“走吧，你明天还要工作。”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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