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0 章
那女杀手眼中狞色一闪,原本攻向林郁离的剑招陡然一变,身形如鬼魅般侧滑,竟直扑向门口惊慌失措的环莺!五指成爪,眼看就要扣上那纤细的脖颈!
“小心!”
林郁离明知这极可能是对方声东击西之计,可见那无辜女子遇险,仍是下意识地拧身回救,软剑疾扫,意图逼退杀手,护住环莺空门。
果然!
杀手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原本抓向环莺的手虚晃一招,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手中长剑借着回旋之力,化作一道阴狠的毒芒,直刺林郁离因救援而露出的后心空档!
“世子爷,给你留个教训!”
这一剑,快、准、狠,竟是算准了她会救人!
林郁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那冰冷的剑尖就要透背而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自屏风残骸后响起!
一点白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激射而出!
那是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瓷片,灌注了极强的力道,精准无比地划过女杀手握剑的手腕!
“呃!”杀手闷哼一声,手腕剧痛钻心,力道一泄,剑尖不可避免地发生偏移。
“嗤啦——!”
剑锋擦着林郁离的左臂掠过,衣帛撕裂,一道三寸多长的血口瞬间绽开,鲜血迅速沁出,染红了玉青色的衣袖。
女杀手霍然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屏风之后,语气带着一丝惊疑不定:“居然……还藏了一个身手不凡的!”
趁她因这意外袭击而分神的电光火石间,林郁离忍着手臂上传来的火辣刺痛,眼中寒芒爆闪!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揉身再上,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并非刺向要害,而是算准位置,轻巧地一挑——
“刺啦——”
杀手前襟的衣料应声破裂,一封被鲜血浸染了小半的信笺,连同几片看似不起眼的碎纸,从中飘落出来。
林郁离一眼瞥见,正欲忍痛再补一剑,彻底留下此人。
而女杀手心知今日已不可为,当机立断,足尖在窗棂上一点,身形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轻飘飘地便翻上了敞开的窗户,立于窗沿之上。
下一秒,她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融入窗外浓重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环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看着满地鲜血和尸体,吓得浑身发抖,泪水涟涟。
林郁离捂着受伤的左臂,血从指缝间渗出。
她先是看了一眼杀手消失的窗口,随即猛地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从那片狼藉之后缓缓现身的傅渊渟。
他袍袖上沾了些许灰尘,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并非出自他手。
“你为何不追?”林郁离语气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促和懊恼,她甚至都顾不上质问对方为何隐藏实力,以及为何不早些出手。
傅渊渟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那飘落的信笺旁,弯腰,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它拾起。
信笺被血水浸透,字迹大多模糊难辨,唯有几个零散的字眼,在烛光下依稀可见:
“……子时……停云阁……事关重大……”
接着,他走到她身边,目光先落在她洇血的左臂上,声音低沉:“你受伤了。”
然后才淡淡道:“穷寇莫追,况其尚有同伙接应也未可知。当务之急,是此处。我若去追,留世子一人在此,面对这满地尸首,一个吓破了胆的证人,以及……可能闻声而来的各路人马?”
林郁离一怔,随即也冷静下来。
她压下心中翻涌的疑问,深吸一口气,对还在啜泣的环莺沉声道:“环莺,冷静点!今日之事,你若想活命,出了这个门,便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环莺被她凌厉的眼神一扫,吓得连连点头,捂住了嘴。
傅渊渟走到窗边,仔细查看了一下窗棂和窗外的情况,方才转身,目光再次落回林郁离受伤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你的伤……”
林郁离垂眸瞥了一眼左臂的伤口,血仍在渗出,染红了指尖。她面上却不见多少痛楚,只随意地摆了摆手:“皮外伤,不碍事。”
她转向一旁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环莺,声音放缓:“去吧,叫你绣芸姐姐过来。若遇旁人问起,便说……世子爷这里有位贵客,久闻她明晓药理,想与她探讨一番《千金方》的精要。”
一直沉默旁观的傅渊渟闻言,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闪,视线在林郁离镇定自若的侧脸与那不断渗血的伤口之间打了个转,最终落回她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
环莺如蒙大赦,连忙应了声“是”,几乎是踉跄着退了出去,细心地从外面将有些破损的房门虚掩上。
一时间,狼藉不堪的停云阁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地上尚未冰冷的尸首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烛火噼啪作响,映着满地碎片与暗红。
寂静如同那些粘稠的液体,缓缓流淌。
傅渊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郁离。他看着她默不作声地走到一张尚且完好的椅子旁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对自己手臂上那道不算浅的伤口,竟真的流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漠然。
他喉结微动,终是忍不住开口:
“不痛吗?”
林郁离正低头想用未受伤的右手去扯一块干净的衣摆暂时按住伤口,闻言动作一顿,抬起头,迎上他复杂的目光,摇了摇头,语气轻描淡写:“习惯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傅渊渟的心上。
习惯了?
习惯受伤?
还是习惯……忍耐?
他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滞涩:“我本以为……以世子你的能力,可以处理好的。我没料到那姑娘会——”
“这是傅大人的道歉方式吗?”林郁离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
她眸子清亮,直视着他,话锋陡然一转,锐利如刀:“不如换一个。告诉我,傅大人是何时,在何处,学了这一身……无人所知的高超武艺呢?”
她微微前倾,压迫感随之而来,一字一句:“难怪当日兵部事变,你悄无声息便到了我身后,我竟毫无所觉。”
空气瞬间因为这句直白的试探而紧绷起来。
两人隔着一地狼藉对视着,一个眼神探究,一个深不见底。
方才那片刻因共同对敌而产生的微妙氛围荡然无存,只剩下彼此身份带来的猜忌与警惕在无声交锋。
似乎那帘后短暂的“相拥”只是酒意中的一场旖旎梦境。
就在这紧绷的弦即将断裂之际——
“吱呀”一声,虚掩的房门被再次推开。
环莺去而复返,身后跟着步履从容、神色平静的绣芸,手中捧着一个看似寻常的三层紫檀木书匣。
绣芸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室内惨状,在那两具尸首上略一停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无惊慌。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林郁离染血的左臂上,眉头微蹙,快步上前。
她将匣子置于桌案唯一干净的一角,打开最上层,里面果真躺着一本《千金方》。
然而,当她纤指轻扣机括,拉开下面两层抽屉时,露出的却是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的各色瓷瓶药罐与洁净布带,俨然一个微型的随身药房。
她动作娴熟地取出金疮药与纱布,随即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傅渊渟身上,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傅大人,世子伤势需立即处理,还请大人暂且回避。”
傅渊渟身形未动,目光沉静地回视绣芸,又转向林郁离,那眼神深不见底。
也是,若都是“男子”,有什么好回避的呢?
林郁离在心中低叹一声,知道这人心思缜密,若不给个明确的理由,他绝不会轻易离开。
她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傅大人,此地还需善后。劳烦你去寻醉仙楼老板,告知他,今夜闭店之后,会有一小队玉麟卫前来处理‘杂物’,让他行个方便,莫要声张。”
她顿了顿,补充道,“环莺,你为傅大人引路,务必亲自见到老板,将我的话带到。”
这既是支开他的理由,也是确实需要立刻去办的要事,同时还将同样不知她女子身份的环莺一并带离。
傅渊渟深邃的目光在林郁离故作平静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在权衡,最终,他还是微微颔首。
“好。”
他应了一声,终于挪动脚步,只是转身前那一眼,依旧复杂难辨。
环莺见傅渊渟答应,脸上瞬间又染上些许红晕,忙不迭地应了声“是”,就要跟上。
林郁离看着环莺那几乎黏在傅渊渟背影上的、带着少女倾慕的眼神,又是一阵头疼。
她忽然出声叫住环莺:“环莺,你过来。”
环莺不明所以,乖顺地走近。
林郁离示意她附耳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语气,低声快速说了几句。
只见环莺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愕、恍然、以及一丝失落和古怪的神情。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瞥了傅渊渟的背影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对着林郁离讷讷地点了点头。
“去吧。”林郁离挥挥手。
环莺这才脚步有些凌乱地追上已走到门口的傅渊渟。
傅渊渟似有所觉,在跨出门槛前,回头又望了林郁离一眼,却见她已偏过头,正低声与绣芸说着什么,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收回目光,与环莺一同消失在门外。
走廊上,环莺低着头,不敢再看傅渊渟,只顾引路。
傅渊渟察觉到她异常的态度,想起林郁离方才那几句低语,心中疑窦丛生。
“环莺姑娘,”他声音平淡地开口,“方才世子……与你说了什么?”
环莺吓了一跳,脚步一顿,脸上瞬间爆红,眼神躲闪,嘴唇嗫嚅了半天,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难以置信,嘟囔道:
“世子爷……世子爷说……说傅大人您……您是断袖……让、让我收了心思,莫要……莫要日后徒惹伤心……”
“……”
傅渊渟的脚步猛地一滞。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先是愕然,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紧接着,想到林郁离那一本正经“告诫”他人的模样,以及这误会背后可能隐含的她对他种种“异常”举动的解读……
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乎是从齿缝里逸出的,又气又笑的:“断袖?”
“断、袖。”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微妙难言,听不出是喜是怒。
“林郁离,你真是……好得很。”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