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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冥界关口万端变幻,因为鬼门兽行踪不定,除非用眼球果实寻路,基本上是找不出具体下落。
近日这只巨兽像在绝食,只吐不吃。愁坏了很多鬼差。
无数鬼差攀登其上,在鬼门兽身上蚁行,一步一脚印,脚底传来烧灼之声。
在如繁枝的犄角处,放下了好几根粗绳,下方的鬼差栓在绳子上晃荡着。
鬼门兽的面前有一把巨型白瓷汤匙,被一根粗绳捆紧,缓缓靠近,勺里放满了需要去冥界交差,并且已打包完毕的灵魂大礼包。
鬼差协力将勺柄狠狠踩下,勺口就会高高抬至鬼门兽的嘴边,鬼差不约而同地面露期待,就特别希望它能吃上口饭。
梨珈抬头望,“好热闹,今天正好赶上了交魂截止期。”
而刚刚,引梨珈前来的那颗眼球果实,一直在巨兽嘴边蹭来蹭去,企图寻找漏缝,最后竟然还真给它溜进去了。
鬼门兽防不胜防的一吞,差点被呛到,咳嗽一声,所以才会引发气流,差点将脚下的旗帜吹飞。
“白无常,你要走了吗?”旗帜在旁问。
梨珈点头,看了他一眼,“我得赶紧拿到往生囊,要是离开太久,恐怕会有危险。”又看回鬼门兽,得想个办法让它张嘴才行,想了想,不如直接用剑撬开它的嘴算了。
她正要动身。
旗帜神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我想拜托你帮忙,如果你见到了夜游神,麻烦帮我向她说一声谢谢。”
“我以为奈老师把你制成了旗帜,你会怪罪她。”梨珈回过头,眼神略带讶异。
“不会。我原本遭受的惩罚会更重。”旗帜摇头,“最重要的是,我还有迟迟未交代的事,鬼还不肯放我投胎。”
梨珈想了想,“好,如果我见到奈老师,一定会替你答谢。”
旗帜露出似哭带笑的表情,“下次见。”
梨珈往上迅速轻跃几个大步,跳了上去,她走近巨兽的耳畔,低声念了一段话。
念毕。
便见巨兽像是受惊了似的浑身战栗,悄然睁开一双狭长金黄瞳孔,棕榈瞳仁竖立。
将背脊高高拱起,火红毛发间涌现一波接一波的浪潮,又宛如连绵起伏的山峦。
脚下地动山摇,动静颇大,梨珈不知说了什么咒语,唤醒了鬼门兽,扒在巨兽身上的鬼差像热锅的蚂蚁。
此刻,鬼门兽喉咙间发出低沉的雷霆作响,呕吐出肉色夹杂着血红的泥团,硕大的一块、
它神情不悦,一脚将地上的呕吐物踩扁,踩成一个深坑,龇起牙,伸出前脚爪暴躁地拍碎了嘴边的白瓷汤勺。
这又导致掀起一股千里长风,将数位鬼差从它身上如尘埃吹落而下,它头上犄角处绑着的粗绳胡乱的吹来荡去,绳端的鬼卒皆被缠作一团。
真不知道它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异样这么大。
梨珈一脸纳闷,上前拔出身后的木剑,迅速轻跃上鬼门兽头顶。
又沿巨兽脸部顺滑而下,直至滑至鼻尖,挠了两三下,不出意外就见它张开嘴想打喷嚏。
她趁机迅速将木剑竖着卡进嘴里,双手持剑,整个身子悬荡在鬼门兽的嘴边,借足力后立即翻身跃了进去。
继续走在通往冥界的黄泉路,霞光铺照大地,时间被定格成一轮斜阳。
朝着地平线继续走,很快就能见到冥界的血污池,河畔处几处巨型镰刀钟摆日夜不歇的收割作业。
这里是忘川河的源头。
被弃置的皮肉如泥树根堆砌成糙黑枯朽的山包,死神镰刀陵劲淬砺,把把悬于天际,在山包之间来回摆荡,用以报时,一秒一刀,血水四处飞溅,顺着粗糙枯黑的山包表皮蜿蜒成溪,汇聚成河。
到了苦盆血界,有一片遍地插满废弃铁质路标牌的野坟。
至此道路就会被分为十八条,这些路自古遗留下来,只是其中八条道已冷僻荒废,另十条是通往冥界十殿的方向。
梨珈四处转来转去,对着数不清的标牌摸这瞧那,已经忘记了通往十殿的路标牌是怎么看的。
风声萧瑟,有道身影重重清咳一声,刻意引起了梨珈的注意。
只见斜右侧不远处的标识牌有一处黑影耸动。
几盏鬼火灯间,那鬼好整以暇地坐在小木凳上,一手支着脑袋,另一手端起一碗茶。
凭借着光亮才看清女孩,身着打扮十分平常,鹅黄修身长袖和浅蓝背带牛仔短裤,体型娇瘦,梳着两条及肩麻花辫。
在这么乌漆嘛黑的地方等鬼,她甚至也没闲着,临时摆了茶摊,一日下来,也路过了好几只游魂。
麻花辫女孩悠悠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饮茶先?”
梨珈冲上前去,一脚踢翻摊子,“梦胚胚,久等啦!”
梦胚胚被泼了一身茶汤,也不见生气,“小七,许久未见,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
“你的茶汤慎饮为妙,必要的时候,最好毁掉。”梨珈捏着拳头摆出一脸恶狠狠的姿态。
“这就是普通的茶,你喝出的PTSD还真不浅。”梦胚胚起身,收好摊子,背起竹筐,“我本来想赚点冥币,路过枉死城买枫糖浆浇鲜奶冰淇淋,你一根我一根,现在两根都归我了。”
“我现在没空吃冰淇淋。”梨珈切了一声,摊开手,管她要东西,“拿来,我赶时间上去。”
梦胚胚看着她微笑,“一起去奈何桥拿吧,顺便也见一见你哥哥。”
“他在那里干嘛?”梨珈吃了一惊,悻悻猜测,“难不成要去投胎?很好,不必见了,慢走不送。”
“错了,是往生囊在他手里,坐等你前来呢。”梦胚胚嘴角一勾。
梨珈神情瞬间消沉,背过身蹲在地上,用手指画圈圈,“阴谋,都是阴谋,你果真没安好心,跑腿的鬼卒都没说还有这一茬。”
梦胚胚已经开始转动某处的一根路标牌的柱身。
顺时针或逆时针转几次。
又对着标牌狠狠连踹十下!
牌子越发歪斜,差点将牌子连根踹起。
只见上面的铁标识箭头缓缓转动到一个角度,十殿的标识指向了道路的某个方向。
“好了,上路吧。”她拍了拍梨珈的脑袋。
梨珈忙拉住她的手臂,叫苦不迭,“梦胚胚,你真的就不能帮帮我?直接送过来吗?好远,腿疼,走不动。”
“你怎么了?”梦胚胚眼神关切,随即会意,“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我这就联系你哥过来。”
“不不不,不必!”梨珈连忙摇头。
“那这往生囊,小七要还是不要呢?”梦胚胚看着她反问,带着狡黠的笑,“谭禀和辰芸的确已死,也来冥界啦,往生囊里面放着二人所有的前世记忆,哦对了,听说那只小鬼一直要找妈妈,这么久还没找到,沈褚蓝现在还不要紧吧?”
梨珈甩开她的手臂,大喝一声,“服了你了,走啦!”
四路曼珠沙华开得红艳而饱满,继续一路走下去,夜色更深浓,在隐隐的鬼哭声里,二鬼来到了轮转殿。
新生冥界后,十殿只是种类,地府的阎王是鬼种之一,少说也有上万只。
包括日夜游神、文武判官、孟婆鬼以及各色拘魂鬼差更是数不胜数。
十殿阎王在不同层级地狱,一殿生死,二殿寒冰,三殿黑绳,四殿血池,五殿叫唤……在六殿,建造了一座由一整块铁坨雕镂而成的枉死城,那里是冥吏鬼差以及各色杂魂鬼卒的日常起居地。
再往下到了十殿轮转,设立了一座魂灵投胎必经的奈何桥。
第十殿是轮转殿,这里也被分配了很多孟婆鬼以及采制药材、配备魂汤的鬼卒。
镇殿之宝就是那口锈迹斑驳的大铜锅,遮天蔽云的摆置在殿门口,一直传承至今,锅中煮着迷魂汤,正冒着袅袅直上的青黑蒸气。
没有谁能够描述的出这种气味,因为气味同汤一样具有遗忘的功效。
梨珈形容不出当初喝下的那一碗是什么味道。只是喝下后,内心空落落的,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但很快她不会去在意丢的是什么,只会觉得身体同灵魂一起变得轻快了起来。
数千鬼卒正拿着与身同高的长勺,沿着铜锅的边缘一圈圈搅拌。
铜锅左侧,树着一面高耸入云的玄木药柜,数万格抽屉盛放千奇百怪的药材,毫无规律的开合作响,远远听着就像天边雷声。
另一侧有直达天际的云梯,鬼卒携着药材,阿飘成群如烟雾。
梦胚胚方才路过六殿枉死城,去了一家冷饮店要了两根冰淇淋。
给料十分良心,冰淇淋大得像火炬,梦胚胚双手各持一根,舔了一口左手的,眼见正要舔上右手的。
梨珈此时眼疾手快地抢下来。
“土匪,你是土匪。”梦胚胚大骂。
梨珈对着冰淇淋狂舔好几口,言辞凿凿,“住口,两份你吃不完的,就让土匪来帮你解决掉一点好啦。”
她舔了舔冰淇淋,砸吧嘴,边走边说,“最近我的拘魂任务真是越来越少了,照这样下去,冥界又要多一位美丽可爱的乞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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