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如是，岁岁年年

　　很快，李鹤从营帐里走出来，一路小跑凑到崔荆眼前：“崔校尉。”
　　“小李，请直言相告，李大将军来甘州是为了调查粮仓案，对么？”卢羽盾开门见山。

　　李鹤瞪大了眼睛，如鲠在喉，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和盘托出，违背了千牛卫使和陛下的托付，若是撒谎卖乖，又怕耽误了案情进展。

　　“李大将军遇刺，只怕和此案脱不了干系。”卢羽盾继续说道。
　　“正是为了此案。”见卢羽盾下了结论，李鹤也没有理由隐瞒了。

　　“夜里务必警醒，保护好帅帐安全。”卢羽盾知道，崔家次子和姑娘都在里面，特地点出帅帐而非李延昭，也暗示崔荆和崔铮，以示他的重视。

　　李鹤果然也很上道：“将军放心，我等必保护大将军和公子姑娘的安全！”

　　“卢将军，不如通知军中所有人，李大将军重伤，但万幸已被救回，咱们吸引刺客再次现身？”崔铮问道。
　　“不妥吧，若是让突厥知道了，岂不引狼入室了。”卢羽盾拒绝道。

　　“别着急，先等等今晚这个假刘原能给咱们带点什么惊喜。”崔荆说道。
　　“不过这帅帐紧闭，确实需要一些理由，就说李大将军受了点轻伤，休息两天便好。”崔荆说道。

　　“刺客肯定知道这是假的。”崔铮说道。

　　“李大将军武功高强但是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没有小凝儿，现在可能已经……”崔荆解释道。
　　“所以，刺客应当对自己的手段很是自信的。如果他知道了李大将军只是轻伤，而且咱们的军营里一切如初，稳定非常，难保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或者怀疑李大将军有什么软甲之类。他会很有可能再来一趟，确认一下。别忘了，那头还有虎视眈眈的突厥，最起码这样能一番震慑。”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卢羽盾说完便离开准备了。

　　“爹，我要不要快马加鞭回甘州告诉辛伯伯？”崔铮问道。
　　“不！儿啊，这个刺客不可小觑，你的武功连半个李延昭都赶不上，现在的甘州大营里，有南衙禁军和千牛卫，他们不敢放肆。但是你要是寅夜离开了大营，你必死。”崔荆严厉担心地说道。

　　“相信你辛伯伯，李延昭先去甘州衙门找了他，他肯定比咱们先知道，也肯定比咱们有法子应对，他不是来信说几天后就能解决么，想必他早就想到办法了。”崔荆说道。
　　“嗯，爹说得对。多事之秋，咱们还是好好守着大营吧。”崔铮说道。

　　“对，你晚上要是睡不着，就去帅帐帮帮你妹妹。熬过今晚，李延昭就能活，明天的情形说不定就大不一样了。”崔荆说道。

　　亥时，军营慢慢安静下来，只留下夜里巡逻的士兵带着火把来回穿梭，跳动的光影反射在崔尽凝的脸上，她正对着药炉发呆。李延昭的病情有所稳定，已经慢慢退烧了。

　　“妹妹辛苦了。”崔铮带着一碗糖水，温柔地凑近了她，轻轻地问候道。
　　“哥！”崔尽凝惊喜地回答道，顺便接过了温热的碗。

　　“诶嘿嘿嘿嘿哥，我的呢？”崔铸一脸谄媚地凑近道。
　　然后他收获了崔铮的拳头和白眼。

　　“哥，我看屋外全是千牛卫，这是准备抓刺客？”崔尽凝问道。
　　“对！今晚刺客可能来，今天白天他们还抓到了一个假冒的人，用他当诱饵呢。”崔铸说道。

　　“你这个偷听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崔铮骂道。

　　“我忍不住！我听说，这次战事紧张还危险，突厥借道契丹了，前锋一下子来了好多人。然后李大将军带着哥和一小队人马先正面迎敌，突厥人杀红了眼，然后他们就把这群人全引进了太平峰，爹他们在太平峰埋伏了主力部队，里应外合，杀得突厥前锋片甲不留！”
　　“太平峰地势险峻复杂，还有各种野兽，这是甘州军第一次在里面作战！”崔铸激动地说道。

　　“这计划是谁定下来？爹？”崔尽凝好奇地问道。
　　“不，是李延昭看完太平峰的地势图之后做的决定。”崔铮回答道。

　　“太平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容易埋伏，这是一条妙计啊。”崔尽凝感叹道。
　　“最重要的是，在太平峰里埋伏需要绝佳的轻功，或者高超的武功。咱们甘州军擅长平原或者雪地作战，不擅长埋伏。李延昭让南衙禁军和千牛卫还给咱们传授了不少全新的游击战要领，这才一举成功。”崔铸说道。

　　“哥，带着仲平上战场吧，看他很是感兴趣。”崔尽凝笑着说道。
　　“那我不去，我怕死又怕疼！我要是受伤了，你和哥还不得心疼死。”崔铸笑眯眯地说道。

　　“哼，就你这样的，还没等看到敌人就吓跑了。”崔铮调侃道。
　　“爹有你和小妹这两个孩子就足够了，我就负责跟着我小妹享福，哎挺好！”崔铸志得意满地说道。

　　“我是你姐！”崔尽凝嘟起嘴，直勾勾地瞪着他。
　　“切，你总共不就比我早出来一刻钟嘛。”崔铸不服气地说道。

　　“行了行了，争了十多年了，别争了别争了。”崔铮熟练地开始拉架，隔开即将动手的崔尽凝和即将挨打的崔铸。

　　外面，忽然开始火光闪耀和人声喧闹，他们也随之停止了打闹。

　　“照顾好他俩。”崔铮回过头对着李鹤叮嘱了一句，便起身向外走去。
　　“诶，我也去看看回来告诉你啊！”崔铸说完，一口气的功夫就消失了。

　　帅帐外，一个彪形大汉被千牛卫死死地控制住，卢羽盾和崔荆应声赶来。

　　“先赶紧拖走，咱们或许还得迎接下一波刺客。”崔铮着急地布置道。

　　卢羽盾和崔荆急匆匆地跟着过去准备审讯，崔荆持剑守在帅帐门口，等待更漏滴过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来了来了，来了一个刺客！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抓他的时候还打倒了两个千牛卫呢，后面被抓住了还在那吱哇乱叫！”崔铸激动地跟崔尽凝描述道。

　　“那你不去听听审出些什么？”崔尽凝一边确认李延昭的脉搏，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等到崔尽凝转过头的时候，崔铸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姑娘，是他的脉象不太好么？我看您一直在检查。”李鹤担心地问道。
　　“不，只是为了稳妥。”崔尽凝解释道。

　　子夜时分，李鹤和李鸣都忍不住困，在炉火旁边打盹。崔铸悄悄回到崔尽凝身边，轻声说道：“审完了，哥和爹他们都累得不行了。”崔铸在崔尽凝耳边窸窸窣窣地说道。

　　崔尽凝不理他，他倒也不生气，继续道：“那人招了，说自己是凌昼山的人，头领说让他来找那个叫刘原的人，让他承认是他带着刺客对李将军放了冷箭，刺客就在凌昼山里。”

　　“那这个凌昼山的人有说是谁指示他们这么干的么？”李鹤悄悄问道，顺便把崔尽凝和崔铸吓了一跳。

　　“那人就说了这么多，然后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就自杀了，这是凌昼山贼寇常见的手段。所以他们落草为寇，依山而居却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落脚点，连山门都进不去，我爹他们去围剿了好多次都无功而返。”崔铸解释道。

　　还没等到李鹤回答，床上昏迷的李延昭忽然开始发抖，整个屋子的人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崔尽凝仔细切脉，其他人吓得动都不敢动，浑身僵硬地等待崔尽凝“发号施令”。

　　崔尽凝思考了一瞬，然后在李延昭身上用银针刺中了几处穴位，立刻，李延昭的呼吸就趋于平稳，状态亦不再抽搐。

　　“把安神香点上。”崔尽凝对崔铸说道。
　　“别担心，他身体虚脱，被梦魇着了。”崔尽凝对李鹤和李鸣宽慰道。

　　看到大家又平稳睡去，崔尽凝心里不由地打鼓：“你到底心里藏了多少事，明明自己已经挺过了鬼门关，却又做这样可怕的噩梦。”

　　一夜平安，第二天天刚亮，崔铸就被外面集合练兵的声音吵醒了。他抬起头，看到崔尽凝已经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崔铸问道。
　　“你出去告诉爹和卢将军，他性命暂时无碍了，最快今天上午就能转醒。”崔尽凝说道。
　　还没等到崔尽凝话音落下，崔铸的背影就消失在帅帐里了。

　　很快，崔铸就带着红了眼圈的卢羽盾和崔荆崔铮走进了帅帐。
　　“在下深谢姑娘救命之恩，结草衔环，大恩必报！”卢羽盾说完准备跪下，幸而被崔荆扶住。
　　“卢将军折煞小女了，这都是她应该做的。”崔荆悠悠地来了一句。

　　“卢将军不必如此，这只是第一步，后面康复还有很多坎，希望您多少心里有个准备。”崔尽凝说道。
　　“明白明白！谢谢崔姑娘！日后若有用得着卢某和他的地方，但说无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卢羽盾激动地回答道。

　　他们悄悄在床前看了看李延昭，便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只有崔铸留了下来，他问道：“我觉得他没啥事了，后面就剩下康复。他底子好，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影响，但是刚才听你说得怎么那么悲观啊？”

　　崔尽凝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收拾了药箱，又坐在李延昭的床前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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