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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城
黄沙漫漫,马啸声在广阔的沙漠上回响。周小小牵着马,乐在其中。付寻竹暗笑,对女人就讲风度了?叶吟迷迷糊糊睁眼,果然还是不好睡啊。
“姐姐,你醒啦!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
“姐姐你说,你也要去合江我也要去合江,我们是不是特别有缘?”
“嗯。”
“姐姐,这些年我可有跟着师父好好修炼,你在做什么啊?”
“治病。”
“也是,姐姐可是神医,自然治病救人的事多一些。欸姐姐,过了合江你还要去哪啊?让我和你一起呗?姐姐,你这次要出来多久啊,栖瑶一个人在家你放心吗?你怎么不带她一起出诊,这样你路上也不孤独啊。煤炭,你别往那边跑,快过来!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比四年前长高了很多?这四年啊……”
付寻竹摸了摸耳朵,这一路“姐姐”听得都要磨出茧子了,这周小小不累啊。
“对了,我们为什么不骑煤炭去啊?”
“煤炭只是一条普通的狗。”
周小小摸了摸头,也是,低调一点总是没错的。付寻竹不知其中缘由,只当周小小没事找话,想骑着狗走。
“为什么你不买三匹马?”
叶吟闻声看向周小小,她也想知道,这人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牵马,又有什么人中毒了?
“那不是人家只肯卖两匹吗?”
付寻竹将“不信”二字摆在了脸上,那些人本来还不想卖,还不是被你这嘴皮子说动了,你却偏偏只要两匹,什么小心思你自己清楚。
“姐姐,我这有些走累了,我们一起骑——”
“驾!”周小小手还在缰绳上,马突然奔走,力将他带到了地上。煤炭一瞧,追马而去。
“姐姐!我继续牵马也可以啊!”周小小吃力地爬起来,追上去,吃了一口细沙。付寻竹叹气,一把将他拽上马。
“继续走下去就只能在沙地里睡觉了。”
“我不要和你一起!付寻竹!”周小小突然抱住付寻竹的腰,“啊啊啊啊——”
“不会骑马就算了,你这么怕算什么?”
“谁说我不会骑马!我警告你啊,不许和我姐姐说。”
“五十两。”
“你敲诈呢!”
“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有本事你丢啊——诶诶!付寻竹!”
周遭闷热渐渐被寒意取代,天空也被黑云笼罩,逐渐飘起雪粒。周小小搓搓手,这天气还真是古怪。
“你快一点啊!姐姐穿这么少肯定会冷的!”
付寻竹黑着张脸:“是我把风挡着了,没冷着你是吧?”
“别唠叨,我等下多给你两件衣服,快点快点。”
吁——
鹤城城门前,叶吟的红色大氅分外明显,她的脚边趴着正在喘气的煤炭。
“给给给,穿上。”周小小着急地将衣服塞给付寻竹,又从纳戒中拿出手炉,“姐姐,你快暖暖。”
付寻竹裹着大氅慢悠悠地往城门走,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有。
“多谢。”看着周小小递过来的伞,叶吟也未拒绝。周小小自然非常乐意,一手撑伞,一手牵马,跟着她往城内走。“走了煤炭。付寻竹,快跟上。”
付寻竹看着两人一狗的背影,歪了歪头。周小小是脑子不好使?别人戴着帷帽呢,需要打伞?想着,付寻竹将帽子戴上,原本还觉得他是个聪明人。
合江城冷如冰窖,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繁华不减少。不愧是沙漠第一城,周小小暗暗感叹。
“唉,这陈三姑娘的病至今都还没有好。”
“可不是嘛,这都病了多久了,换了多少名医都没有用。听说又换新的悬赏令了?”
“是啊,我昨天还去瞅了一眼,这奖赏不止黄金百两,更有陈家珍藏宝物一件。”
周小小立马凑过去:“宝物!也不知哪位医师运气这么好了啊。”
“欸,这位兄弟,这哪是运气好啊,这恐怕是……你离近一点,这恐怕是灭顶之灾啊。”
付寻竹立马警觉:“何出此言?”
“你们这是才进城吧。陈三姑娘已经昏迷一月之久了,刚开始的确有不少医师来到城里,可是啊,没一个将这陈三姑娘唤醒的。”
“那些这医师?”
“都被杀了……唉……”
奇怪的还不止天气,周小小正想和叶吟说话,一转头人已经不见了,煤炭倒是还在他脚边。
没想到这陈家如此残忍。“周小小,我们——”付寻竹环顾四周,人呢?
“两位兄弟,不知这悬赏令贴在哪?”
“就在前面,你直走过了路口右转然后就能看见一个酒肆,再左转……”
按着两人说的路,付寻竹兜兜转转终于到了南市。水牌面前,叶吟正摇着悬赏令,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直听周小小叫姐姐,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叶。”
“叶姑娘,周小小说你是神医,此程可是为陈三姑娘来的?”
“我并非神医,不过会些医术罢了。”
“那你这是……”
叶吟看着快步跑来的周小小,笑了笑。
“我给他接的。”
周小小气还没顺,看着面前的悬赏令。
“啊?”
付寻竹也有些震惊:“你还会医术?”
“不会啊。”周小小接过悬赏令,“不过姐姐是不会去看的,要不你去?”
“不去。”
“你不去我们怎么进陈家?我记得万徽宗和陈家好像并不交好啊,靠你的弟子身份肯定不行。”
“是你要找东西,又不是我要找。”
的确,周小小噎住了,毕竟是自己求着他和自己一起的。
“那你不想知道这陈三小姐得了什么病吗?那些医师总不能白死吧。”
付寻竹顿了顿:“陪你去可以,但悬赏令是你接的。”
“好。我相信姐姐一定不放心我一个人去的,对吧?欸,姐姐,去哪啊?”
叶吟将手炉递给付寻竹:“赶了一天路,我想先休息。”
“好。姐姐,我刚刚来的路上看见了客栈,刚好离这不远。”
周小小一把夺过付寻竹手里的手炉,拿来吧你。
“你还是把手炉给他吧。”
“姐姐!”
“他身上有伤。”
哼!周小小又将手炉塞了回去,哼!
付寻竹看着这个精美的手炉,苦笑不已。家里的医师不是说我这伤的内里嘛,怎么这两人一眼就看穿。
汪!
“煤炭,不许叫!连你也欺负我是吧?”周小小抱起煤炭,“怎么一点也不见你长啊,还是小小一个。”
汪!
“还叫是吧。汪汪汪汪!”
“幼稚。”
“你不许说话。”周小小瞪了付寻竹一眼,“记得赔我的琼露,六十两。”
坐地起价。付寻竹举着手炉在他面前晃了晃,周小小一脚踹他腿上。
“周小小。”
“到!”汪!
周小小一下站定了,怀里的煤炭也跟着叫了一声,周小小轻拍了它的脑门。
“没叫你,你叫煤炭。”
“周小小,不必刻意讨好我。”
“姐姐,我没有讨好你,你可是——好吧,姐姐,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貌若天仙,我乐意讨好你。”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话多。”
“姐姐,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我那时都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姐姐,这雪好大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雪。”
周小小伸手接住几片雪花,递到叶吟面前。
“姐姐你之前见过雪吗?不过这合江城也太奇怪了吧,怎么会在这个季节下雪。姐姐姐姐,你看。”
帷帽下,叶吟脸上带着无奈的笑。这小孩啊。付寻竹默默拉开距离,这人太吵了。
夜里,火盆飘起丝丝缕缕的白烟,屋子里依然刺骨般寒冷。付寻竹躺在周小小身边,虽然不太能忍受他的聒噪,但身无分文,跟着这么个财神爷也不错,毕竟还挺单纯善良的。
身旁睡着的人突然踢了自己一脚,付寻竹攥紧拳头,面带微笑起身让路。
“又怎么了?”
“我想去姐姐房里一趟。”
“你……”付寻竹挑眉,这不太好吧?
“你想哪去了?”周小小麻利穿外套,“我俩倒是能挤一挤暖和暖和,姐姐一个人睡,而且这店里炭火也不怎么样,夜里肯定会冷的,我把咱这个送过去。”
“你让店家在添置一个不就成了?”
“你怎么这么败家啊?不是花你的钱是吧,你知不知道这城里的碳有多贵?”周小小端着火盆,“让让。该省省该花花,懂吗?”
付寻竹一生未吭,无奈地关上门,这的确是拿人手短了,想着,顺手将门锁了。
雪一直未停过。叶吟坐在窗边,看着纷纷扬扬的雪粒。一阵冷风灌进屋子,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湿润。
“姐姐!姐姐!”
门外是周小小尽量压低的声音。唉,这小孩不会要敲一晚上吧。
“姐姐!”周小小一看见她就笑得特别开心,“你这屋子怎么这么冷啊,你这怎么不关窗户啊!”周小小马上放下火盆去把窗关严了。
“还好我来看你了。你还是医师呢,怎么这都不注意。”周小小点燃屋内的蜡烛,朦胧间看见她完整的装束,就连帷帽也戴着。
“姐姐,你这是要出去啊?”
“嗯,有些睡不着,出去走走。”
“这会儿这么冷,我陪你吧。”
叶吟看着他殷勤的模样,倒也没拒绝。
街上只有稀稀落落几处亮着灯火,虽在飘雪,天地间却分外明亮。两人并排走着,静夜里只余鞋底碾过积雪的咯吱声,格外清晰。
“四年前我回到虞山之后,便跟着吴老修习萃云六星剑了,现在已经练到第四层了。”周小小还有些自豪,“姐姐,你当时练到哪层了?”
“说起来,这套剑法的确适合你的体质。”
“吴老也是这么说的。”
“老头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每次打我的时候都可有劲了。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练到第几层了呢?”
“当时完成这本剑谱的时候也只有个大体的招式,我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在第几层。”
周小小震惊:“这剑法是姐姐创的?!”
“不是。”叶吟倒是不明白周小小在震惊什么,“你现在练的应该是老头完善的剑法,和我所练的不同。”
“那姐姐当初练的什么?”
“忘记了。”
这还能忘记?周小小带着探究地眼神看着她:“姐姐,你内力到底是怎么没的?”
叶吟看着前方昏黄的灯笼,缓缓开口。
“你说你从小便听我的故事,那你应该知道我大闹万剑宗的事吧?”
“这肯定知道啊。姐姐你太厉害了,孤身一人就压制了万剑宗三位长老!”
“那时候年少不懂事,把事情闹得太大了,道盟追杀我,我逃得太急,掉进万剑宗山崖后的碧池,内力就没了。”
“就这么没了?”
“就这么没了。”
周小小不敢相信地盯着她晃动的帷帽,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两人慢慢悠悠地,竟走到了一处冻结的河边。
叶吟躲开他想扶住自己的手:“这冰很结实。说了这么久我的事,聊聊你呢。”
漫天飞雪里,叶吟在冰河上悠悠滑行。
“我啊,我的经历没有姐姐的这般传奇。东南菏泽有四大家,关铸剑,寻千面,路机关,周百册。我父亲便是周秦,周家的第十二代掌门人。九岁那年,菏泽举办观山大会,千面罗敷主礼,包括关家宝剑问天,路家机关百叶盒,周家心法《菩提心绝》都将在大会上展示,天下豪杰皆聚于此。
“大会前几日,母亲送我去虞山拜师,待她匆匆赶回家时,周家……已然惨遭血洗,被灭族了,《菩提心绝》亦随之下落不明。那场惨祸就发生在大会当夜,另外三大家族皆有异动,虽未遭灭顶之灾,却也元气大伤。母亲承受不住这般打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久便油尽灯枯,离我而去了。”
听闻此言,叶吟的动作停住。周小小凝视着她身姿,话语中的苦涩悄然淡去了几分。
“你独闯万剑宗那日,我母亲也在场。姐姐,我母亲极是喜欢你,可以说,我是听着你的传奇长大的。她缠绵病榻时,常向我描述你当日的英姿,每每提起你,总是满面笑容,连病痛都仿佛减轻了许多。”
“你从未想过报仇?”
“报仇也需要实力,况且我至今连仇人是谁都未能查明。母亲生前便告诫我,一味沉溺于仇恨毫无益处。过往不可遗忘,但唯有不困于过往,方能前行。姐姐,你说是吗?”
风起,撩开帷帽上的白纱,周小小猝不及防撞入叶吟的眼眸。时隔四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她的面容。
“走吧,雪下大了。”
周小小提起灯笼,默默走在她前方。
“姐姐,我要变得和你一样强大。”
望着眼前这挺拔的身影,叶吟唇角泛起一丝低笑。我想,会的。
“小孩子在外面可不能随便提及自己的家事。”
“姐姐,我今年十七了,不是小孩子。姐姐,我们明日就去陈家吗?可我真的不会医术,听说没治好的医师都被……姐姐,你肯定会帮我的对吧?”
“看情况吧。”
“那你——”
“好了,闭嘴。”
周小小伸手捂住嘴巴,点了点头。回到客栈,周小小还贴心地将叶吟的房间检查了一番。
“这窗户留个小缝就够了,火盆也准备好了,姐姐你安心睡。”
“早点休息。”
“好的姐姐!”
周小小笑嘻嘻地为叶吟关上房门,蹦蹦跳跳地回房,推门的那一刻,笑容僵住了。
???
付寻竹!你住着我出钱的客房还敢把我锁在外面!周小小狠狠举起手,又轻轻放在门上。夜深了,还是不要弄太大动静了。隔壁的门又打开了。
“姐姐,付寻竹把门锁了。”周小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吵到你了吗?”
“那你今晚在我这房里睡吧。”
周小小耳朵一下红了,看看房顶看看地板又看看锁住的房门,最后鼓起勇气看向叶吟。
“我们孤男寡女不太好……”
叶吟将他带进房间,有些好笑。
“你一个小孩,害羞什么?去床上睡,我困了。”
“姐姐也睡床吗?”叶吟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环顾四周,指了指房门角。“我睡这吧。”
周小小赶忙拿了个枕头,往房门角一站。
“我睡这里吧姐姐,床太软了,我喜欢睡硬的。”
叶吟取下帷帽,想了想开始宽衣。
“好。”
啊?周小小滑坐到地上,紧紧抱着枕头盖住脸,这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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