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渣男

　　嘀。

　　2602号房间的门应声而开。

　　陆当当想都没想，紧赶几步，把走在最前面的尹笙笙挡到身后。她举着手机，对准那张双人床，以及，床上两张同样惊慌失措的脸。

　　“陆当当？！你们怎么进来的！”

　　钟楠手忙脚乱穿衣服，他身边的女孩彻底六神无主，钻进被子里不敢出来。

　　“别躲了。”

　　陆当当调整焦距，让镜头清晰拍摄出钟楠的五官。她不断靠近床头，一字一字清晰宣告：

　　“钟楠，你在有法律保护的事实婚姻存续期间，和妻子尹笙笙以外的人发生关系，已构成婚内出轨。现在尹笙笙女士正式向你提出离婚，请你配合我们，拟定离婚协议，完善离婚手续……”

　　她怎么也想不到，毕业后接的第一个案子，居然是协助最好的朋友离婚。

　　A4纸在房间内的办公桌上摊开，只裹了件浴袍的钟楠坐在对面，陆当当她们三个并排，两方中间，隔着陆当当手机上刚刚保存的视频证据。

　　那个陌生女孩的身份，陆当当没多问，只让她收拾行李尽快离开。

　　背叛婚姻的人是钟楠，至于，所谓的“第三者”，不是这个，也会有下一个。

　　时间宝贵，不该浪费在无意义的人和事上。

　　“钟楠，鉴于你的婚内出轨行为，明确你为导致离婚的唯一过错方。我将为尹笙笙女士主张70%的婚内财产，且不承担任何债务，你是否同意？”

　　陆当当随说随记，钟楠的态度也简单，直截了当点头：

　　“车、房、存款我都不要，净身出户。”

　　“不用。”

　　尹笙笙终于开口，她抬眼深深看向这个她曾深爱并打算托付一生的人。此刻眼底泛起的酸涩，眼角滑落的泪水，究竟是恨是悔，抑或根本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悲，她已分辨不清。

　　只是在某一刻突然明白，原来至亲至疏夫妻，从不是一句空话。那些偶像剧里的情节，总是在男女主结婚时戛然而止，无非也因为，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柴米油盐、枕边相守。

　　她整理好情绪，拼命扯出一抹平静释然的笑容，面对昔日最亲近的、即将毫无瓜葛的，她的伴侣。

　　“钟楠。”

　　泪水漫过唇角，她每说一个字，苦涩都会重复回味一次。可她不曾停下来，仍坚持把话说完：

　　“房子，一人一半首付，一起还贷款，我只拿自己的那部分。车，你买的，你开走。至于，共同存款，我会按我们的收入分割。你放心，夫妻一场，我不会占你的便宜。但是……”

　　“但是，钟楠，有几个问题，希望你，可以和我说实话。”

　　钟楠低头默许，手里那包未开封的烟翻来覆去几次，终究还是放回了桌上。

　　尹笙笙睨了一眼烟盒，反常地伸手把它推向对方：

　　“想抽就抽一根。”

　　陆当当作为旁观者，蓦地被刺伤。

　　以前尹笙笙最反感钟楠抽烟，常常烟盒一拿出来，便是好一通威逼利诱。她明白，那是尹笙笙担心钟楠的身体。

　　现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抽不抽烟，对他的身体好不好，已经不再重要。

　　“钟楠，”尹笙笙抬手擦去泪痕，眉头深锁，却依稀在努力对人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一起，是在哪里吗？”

　　钟楠搭在烟盒上摩挲的手一顿，他不回答，心里却分明有了答案。

　　“是在学校旁边的亦亭酒店，”尹笙笙自言自语说了下去，“那个时候你告诉我，这家连锁酒店创始人的爱人名字里，有一个‘婷’字，他为自己的酒店取名‘亦亭’，其实，是一半的‘恋婷’。”

　　亦亭，恋婷。

　　FG旗下的亦亭酒店，那这个“婷”不就是……

　　陈曼婷。

　　这是陆当当第一次对凌深和陈曼婷的过去有了实感。
　　愿意用对方名字命名酒店，他们一定刻骨铭心地深爱过彼此。可是人心易变，优秀如陈曼婷，依然逃不过被背叛。

　　所以，要多漂亮，多美好，才会幸福呢……

　　陆当当无声叹了口气，飘远的思绪被尹笙笙接下来的话牵回：

　　“结婚这两年，你都没看过我的手机，今天给你机会，看一次。”

　　她说着，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密码，是那天的日期。”

　　“不用了……”

　　“看一眼吧，”尹笙笙笑着打断钟楠，“我看你手机那么多次，我们扯平了。”

　　钟楠沉默少顷，机械地按亮锁屏键，指尖悬在密码键盘上良久，始终无法点下去。

　　尹笙笙看出他的窘迫，低声提醒：

　　“0630。”

　　屏锁解开，壁纸是一张旧手机的屏幕照片，定格在两年前的6月30日，下午5点21分。

　　“这是你用拿到的第一笔工资，给我买的那部新手机。我打开手机看到的第一个时间，就是5点21分。我知道，22岁的钟楠，用尽全力爱过我。那么，25岁的钟楠，也像当初爱我一样，爱上了别人吗？”

　　“笙笙……”钟楠放下手机，万语千言，只剩三个字，“对不起。”

　　尹笙笙摇了摇头。

　　多年感情，二载婚姻，她在灿烂青春里轰轰烈烈爱过的人，不需要对不起。

　　“周一上班，我会把当当拟的离婚协议书拿给你，签字后的30天冷静期，我们各自整理搬家。房子你想留的话，我会付一半市场价，不留，我们卖掉平分……”

　　笔尖摩擦纸页沙沙作响，陆当当写下最后一个句点，钟楠才忍不住点燃一支烟。淡淡烟草味弥漫，房间里听不到尹笙笙小题大做的责备，仅余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伴窗外天色渐明。

　　凌晨五点，陆当当以最快速度拟好草稿，陪尹笙笙回到一层大堂。电梯门开，她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景观位喝咖啡的凌深。

　　大约是要去露营的缘故，凌深一改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严肃装扮，换了一身休闲装。不过颜色还是单调的黑白灰，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淡。

　　连刚刚目睹钟楠出轨都丝毫不慌阵脚的陆当当，此时方寸大乱，硬是扯住尹笙笙的手不敢往前走。

　　“怎么了？”

　　吴思思好奇问。

　　“我老板，”陆当当用尽办法移位五官，意指卡座上的凌深，“你先送笙笙回去，我预计要挨个巨大的骂。”

　　确认尹笙笙和吴思思顺利走出大门，她原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才鼓起勇气走向凌深。

　　“凌总。”

　　陆当当在卡座外拘谨站定，脑海里盘算着从哪个环节着手认错。凌深却不急发难，而是先把一份点好的早餐放到对面餐垫，平静道：

　　“先吃点东西。”

　　这……是什么路子？

　　被开除前的“断头饭”？

　　陆当当尽可能克制住身体战战兢兢的本能，坐进卡座里，捧起牛奶喝了一小口。

　　温度正好，像是提前计算好了她下楼的时间。

　　有了这口热牛奶，涌上心头的恐惧倒是被压下去不少。她手握着玻璃杯，主动开始解释：

　　“凌晨三点多，我接到朋友电话，她的婚姻出现了一些……‘小插曲’。”

　　考虑到凌深和钟楠是“一丘之貉”，她特意斟酌了用词：

　　“我在来的路上，按流程提交了请假申请，并向您和小凌总分别报备。”

　　“抵达酒店后，由于已经过了办理预定和入住的时间，为了帮我朋友取证，我……我谎称是按您的意思来下属企业巡查，带人进入客房区。在此过程中，酒店工作人员不存在任何程序不正当或越级处理行为，都是我的责任，我来承担。”

　　叮。

　　凌深手中的特浓美式放回托盘，他抬眼看向一副心虚模样的陆当当，语声仍低沉平和：

　　“四十分钟前，我接到电话来处理这件事。如果我们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做？”

　　陆当当想了几秒，认真答道：

　　“首先第一时间封锁消息，防止任何不利于公司的信息泄露。之后准备公关预案，防止舆论发酵。如果钟楠主张赔偿，就利用我录下来的出轨证据和他谈判，把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

　　她一股脑讲完，恍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水灵灵地脱口而出“出轨”两个字，恨不能一头撞晕在桌角上。

　　完了，这下算是把上司彻底得罪透了。

　　开除事小，怕不是还要赔笔钱给公司，这贷款上班的“好日子”也是让她过上了。

　　她正懊恼得大气不敢出，岂料凌深不怒反笑，久违地舒展眉峰。

　　“既然会善后，下次就不要让负责人把电话打给我。”

　　“好的。”

　　陆当当下意识附和，却在一秒钟之后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还……还有下次？”

　　意思是，她的工作，保住了？！

　　凌深哂笑别过头，视线越过清晨的草坪，落于停车场入口处的“亦亭”二字。

　　“希望没有，”他起身道，“一切按你说的办，周一提交书面报告给我。”

　　“好的凌总，”陆当当眼睛一亮，立马狗腿跟在后面，亲自帮他开门，“谢谢凌总！”

　　“对了。”

　　凌深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她刚放下的一颗心便刹那又提回嗓子眼，小心翼翼问：

　　“怎……怎么了凌总？”

　　凌深看似不经意，回头瞟了一眼桌上那份未动的早餐：

　　“凉了就换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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