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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
林寄欢收到那条“我已经和顾彻离婚了”的消息时,正在食味楼的后厨试一道新菜。
手机在料理台上震动,他随意瞥了一眼。
下一秒,“哐当”一声,汤勺掉进了滚沸的锅里,滚烫的汤汁溅上手背,他却浑然不觉。
离婚了。她真的离婚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如电流般窜过全身,冲得他头皮发麻,几乎要原地跳起来。他猛地冲出后厨,一把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对着冰冷的墙壁无声地咧开嘴,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叫嚣:机会来了!他终于可以不再小心翼翼,不用只能以“弟弟”或“实习生”的身份站在她身边!
他强迫自己冷静,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点开回复框。
不能表现得太高兴,她现在心情肯定不好。要安慰她,要体贴,要让她知道,离开顾彻是无比正确的选择,前方有更好的……比如他?
他删删改改,反复斟酌,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又落下,足足半小时,才发出一段自以为既表达了安慰,又暗戳戳展示了自己“优质潜力”的消息:
「静姝姐,看到消息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告诉你,为不值得的人伤心是最傻的事。顾彻……他根本配不上你。你那么好,值得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值得一个真心真意、满眼都是你、会一直陪着你和小宝的人。真的,你相信我!未来还很长,一定会更好的!(握拳)」
消息发出去,他紧盯着屏幕,手心沁出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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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静姝在新家的沙发上,刚喝完一杯助眠的热牛奶,看到这条长篇大论,先是微怔,随即忍不住轻笑摇头。
这小孩……安慰人就安慰人,后面那几句“真心真意、满眼都是你”是什么意思?是在毛遂自荐吗?
她几乎能想象出林寄欢捧着手机,皱着眉认真打字,耳根泛红的模样。真诚,也的确可爱。
但她现在的心,像一片被冰雪覆盖后刚刚解冻的土地,满是疲惫与狼藉,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意愿去开始一段新的、尤其是对方还是个比她小七岁、在她眼里几乎还是个“孩子”的感情。
她不想给他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指尖轻点,回复得清晰而直接,带着姐姐式的温和与不容置疑:
「谢谢你的安慰,寄欢。我没事,确实不值得。不过,我现在只想好好调整自己,照顾好小宝,经营好画廊。感情的事,暂时完全不考虑。你也别想太多,好好完成学业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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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回复的林寄欢,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
狂喜和雀跃瞬间冻结,巨大的失望攫住了他。他瘫坐在冰冷的楼梯台阶上,把脸埋进膝盖里,闷闷地哼唧了一声。
“暂时完全不考虑”……“别想太多”……
她还是把他当小孩子。年龄,果然是她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吗?
他失落了好一会儿,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耷拉着脑袋。但很快,他又猛地抬起头,眼底重新燃起倔强的火焰。
不行!不能放弃!静姝姐只是还没从上一段婚姻里走出来,还没看到他的好而已!他可以等!他要用行动证明,他林寄欢,虽然年纪小,但绝对成熟、可靠,足以成为她和宝宝的依靠!
对,行动!
一个绝佳的机会瞬间闯入脑海——池静姝的生日!他之前从小宝那里旁敲侧击,好不容易才问出来,静姝姐的生日在四个多月后。时间看起来还早,他却觉得紧迫起来。
送什么才能既表达心意,又不显突兀?既能让她开心,又能让她看到他的用心?
昂贵的珠宝?太俗气,她不缺。名牌包包?一样没新意。他自己做的美食?虽能展现特长,但似乎不够特别……
他愁得晚饭都没心思吃,抱着手机开始搜索“送成熟独立女性什么生日礼物最好”,甚至悄悄在知乎上匿名提问:“追求一个刚离婚、有孩子、比我大七岁的姐姐,生日礼物该怎么选?”
底下的回复五花八门,有鼓励,有看热闹,有说他勇气可嘉,也有直接泼冷水说“小弟弟别做梦了”。看得他心情起起伏伏,却更加坚定了要送出一份完美礼物的决心。
与此同时,池静姝的新生活也并非全然平静。
顾彻在签下离婚协议、公司形象受损后,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失去。
他来过池静姝的新家几次。第一次是愤怒地指责她冷酷无情,设计毁了他;第二次是放低姿态,诉说着悔恨和回忆;第三次甚至带着礼物想见小宝。
但池静姝一次都没有让他进门。
她只是透过门禁对讲,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回复:“顾先生,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小宝的生活。”
无论顾彻在外面是咆哮还是哀求,她的心都如同古井,再泛不起一丝涟漪。过往种种,已被她彻底封存。对他,她连恨都觉得是浪费精力。
而林寄欢那边,虽然她明确拒绝了他的暗示,但他那种小心翼翼的关心和时不时的出现,依旧让她感到一丝无形的压力。她欣赏他,感激他,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无法回应任何超出友谊的感情。
她需要空间,需要时间,需要彻底厘清自己。
正好,路醉蓝又一次发来邀请,力邀她去德国:“静静!快来!德意志的帅哥和美酒在等着你!忘掉那个渣男,开启新生活!”
池静姝心动了。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彻底放松心情,斩断过去,顺便……也让林寄欢冷静一下。距离和时间,或许能让他明白,他们之间并不合适。
她利落地安排好画廊工作,将小宝暂时送到父母那里。池父池母虽心疼女儿,但也支持她散心,只叮嘱注意安全。
德国之旅,就此开启。
第一周,是和路醉蓝的疯狂购物与打卡。柏林墙的历史沉重,慕尼黑啤酒节的酣畅(池静姝浅尝辄止),斯图加特奔驰博物馆的流连,科隆大教堂尖顶的仰望……路醉蓝精力旺盛,带着她穿梭于各个商圈、跳蚤市场。
池静姝跟着她,脸上多了笑容,暂时抛开了阴霾。但内心深处,喧嚣过后的空茫感,依旧存在。
一周后,路醉蓝因工作提前离开。池静姝选择了独自一人,继续旅程。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治愈时光。
她放慢脚步,不再追逐景点,随心漫游。
在海德堡,她沿内卡河畔慢慢行走,看古老红瓦屋顶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哲学家小径上,只有风声和鸟鸣。她坐在露天咖啡馆,拿出素描本,用随性的线条勾勒古堡轮廓,笔触不再追求完美,带着松弛。
在瑞士因特拉肯,她住在能看到少女峰的小镇,清晨被阿尔卑斯山的晨光唤醒,推开窗呼吸清冽空气。坐小火车上山,在雪线附近徒步,看澄澈湖泊和环绕雪山,心胸被壮丽景观洗涤得开阔。她在雪山下画了一幅水彩,色彩明快,充满生机。
在法国吉□□,莫奈故居。站在那座著名的日本桥上,看睡莲池在光影下变幻无穷色彩,仿佛感受到大师当年如何沉醉于捕捉瞬间的光与色。她坐在花园长椅,画了很久,不再拘泥形似,专注于光影交织和色彩颤动,灵感泉涌。
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里,看着《盛开的杏花》,感受到生命在痛苦中依然挣扎绽放的力量,眼眶微湿。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小宝,想起了未来……结束,也意味着新的开始。
这二十多天,她独自乘火车,穿过田野村庄;在陌生语言环境中,学会自己点餐、问路;住在温馨家庭旅馆,与世界各地旅人简短交流;拍下无数照片,画满两本素描本。
没有顾彻的阴影,没有林寄欢的困扰,没有工作压力,没有母亲、女儿、老板任何身份的束缚。她只是池静姝,一个在旅行中寻找自我和内心平静的女人。
那些盘踞心头的郁结和疲惫,正随着微风、阳光、美景和新奇体验一点点驱散。对未来的迷茫渐渐清晰——她有能力,也有底气,带着小宝过得很好。感情,不再是必需品,而是锦上添花。如果有一天它真的来临,必须是因为纯粹的吸引和快乐,而非其他任何考量。
回国的飞机上,看着舷窗外翻滚云海,她的心情是许久未有的平和与充实。
她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去迎接真正属于池静姝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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