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张存生换上一件白色的背心在厨房里做饭，陈延从厂里下了班回来到现在还没吃饭，早就饥肠辘辘了。
　　等他把洗澡水倒完，收拾好东西，张存生已经端着两碗面条出来了。
　　热腾腾的面条，放了盐和酱油，一点油渣，撒上绿油油的小葱花，香喷喷的真叫人垂涎三尺。
　　“好香啊！”陈延的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了。
　　张存生听见后笑了笑说：“愣着干什么？快吃。”
　　陈延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口以后惊呼一声，原来是碗底卧了两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
　　“鸡蛋！存生哥，碗里有两个鸡蛋！”
　　张存生笑说：“不就是两个鸡蛋，怎么还吓着你了。”
　　不过节的时候能吃到鸡蛋确实是意外之喜，陈延眼睛笑的弯弯的，夹起来咬了一口，还是溏心的呢！
　　但是他咬了一口以后又放下了，问张存生碗里有没有鸡蛋，张存生说有，陈延看着他吃了几口面条，往他碗里用筷子扒开看了看，根本没有鸡蛋。
　　张存生说：“刚刚我在厨房里吃掉了。”
　　陈延看了看张存生，然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碗里那颗金黄的溏心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陈延哽咽了，带着哭腔说：“你骗人。”
　　“这么大人了，怎么说哭就哭？”张存生无奈地把陈延的脸捧在手里，轻轻擦掉陈延脸上的泪，“我不爱吃鸡蛋。”
　　张存生救他，收留他，又对他这么好，他怎么能想做那些事儿去破坏张存生的幸福呢？
　　当初他走在街上，别人掩嘴而笑，指着他窃窃私语，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就像被人脱光了站在太阳下，任凭那许许多多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羞辱。他一度对出门的恐惧达到了顶峰。是张存生护着他，治好了他。
　　陈延一想到以前给刘瘸子的那一百元钱，那可都是张存生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来气。
　　陈延的眼泪止不住，张存生越擦越多，干脆把人拉到自己怀里，轻拍他的后背。
　　“别哭了。”
　　“存生哥，对不起。”陈延趴在张存生胸上闷声闷气地说，“我不该抓□□去吓唬她，对不起，我让你生气了。”
　　“你往她家扔了吗？”
　　“没有。”
　　“好。”
　　陈延从张存生怀里出来，这时候才觉得不好意思了。“你不生气吗？”
　　张存生说：“你跟我说了，我就不生气了。”
　　陈延不哭了，把碗里的另一个鸡蛋夹到张存生碗里。
　　后来这件事真相大白，其实是于小五扒墙角被发现了，从兜里掏出给陈延的癞蛤蟆朝对方扔了过去，正好扔到了杜英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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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睡觉了，张存生给陈延的手上擦了点药。手心还有点肿，比昨天好多了。
　　张存生的拇指沾了消肿的药油揉着陈延的手心，他的虎口卡着他的虎口，把他的手指收进自己的掌心里。
　　张存生一边慢慢地揉一边低声问：“还疼吗？”
　　药味很冲，擦在手上不知道是药烫还是男人的手烫。陈延低着头，感觉张存生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这声音好听，听得他身上燥热。
　　“不疼了。”陈延说。
　　好像擦完药了，张存生还捏着陈延的手没放开。
　　张存生的手掌上有茧子，粗糙的茧让陈延的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陈延抬起头看向张存生，张存生的目光却躲开了，他放开陈延的手，说了句“快睡吧”，留下陈延茫然无措地望着熄灯后的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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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延和张存生赶到都休息的那天，张存生带着他回了趟村子。
　　中午吃过饭，张存生和他大伯张德清坐在门口的石凳子上消食。
　　“今年收成不错。”张德清拿着旱烟杆子在鞋底上磕了磕，老花的眼睛看着远处，像是自言自语。
　　张德清已经是个骨瘦伶仃的老人了，他黢黑的面孔上爬满了皱纹，浑浊的双眼似乎早已看透了这世间的冷暖。
　　“慢慢日子会好起来的。”张存生说。
　　“存生啊，你这样不行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得抓紧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得看着你娶妻生子才能闭眼。”张德清语重心长地说，“存生啊，咱们老张家可就指望你一个人了。”
　　张存生也看着远方的田野，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像一样冰冷而沉默。
　　视线里出现陈延的身影，张存生的眼神不再冷漠。但他不知道自己笑了，淡淡地说：“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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