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

　　一

　　“你知不知道这里这么多小美人，我为什么选了你吗？”靳翎晔用食指指尖描摹着自己身下那个衣不蔽体的女人的脸庞轮廓。
　　这个妓子似乎不太喜欢他这样，但她对自己的职业心知肚明，并没有把抵触表现得太明显，却也没有迎合，尽管她知道，只要让这个富家子开心了，他随手拿一笔小费都抵得过自己接一个月的客。
　　谁让她有再多钱也没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见妓子一直没出声，靳翎晔也不生气，自问自答道：“因为你跟我家里那位长得有几分相似，这样会让我觉得格外……刺激。”

　　妓子看不下去他那双盛满欲望的眼睛，把脸别到一边，记不清这是她遇见的第几个有家有室还出来偷腥的男人。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靳翎晔扳过她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璩妁。”妓子道，“我叫璩妁。”

　　“这个姓氏很少见呐，这是你的原名还是花名啊？如果是花名的话其实我更想知道……”
　　“原名。”璩妁打断他。

　　“不错，璩妁。”靳翎晔念着这个名字脱掉了原本就没扣扣子露着胸口的衬衫。
　　璩妁闭上眼睛，知道自己要开始工作了。
　　出乎意料的，靳翎晔的动作格外温柔，似乎是在对她的特别照顾，一夜温存后，璩妁再睁开眼，床上已经没有第二个人了。

　　“你回来啦。”艾漓看见丈夫的身影，主动过去帮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是忙工作吗？累不累？”
　　“你不用管这些。”靳翎晔淡淡地说了一句，自顾自走到沙发边坐下。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艾漓端来一杯水，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我……我怀孕了，医生说，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今天才刚检查出来的。”
　　“哦。”靳翎晔接过水杯，“挺好的，老头子那边知道了吗？”
　　“嗯，都知道了。”艾漓轻轻歪头，枕着他的肩膀，“你要做爸爸了，我也要做妈妈了。”

　　靳翎晔任她抱住自己的手臂，喝了一口水。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艾漓问。
　　“男孩吧。”靳翎晔把水杯放回到茶几上，“有个男孩，老头子的产业就有人继承了，也不用因为我整天发火了。”
　　艾漓安静听着没说话。

　　“你呢？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靳翎晔问。
　　“我跟你一样。”艾漓温温柔柔地握住他的手，“你喜欢男孩，我也应该喜欢男孩。”
　　“不早了。”靳翎晔把手抽回来，“你去给我做午饭吧，我有点累，下午想睡会儿。”
　　“好。”

　　璩妁再见到靳翎晔是一个星期之后，她没想到这个日日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公子居然真记住了自己的名字，一进会所大门就点了她。彼时她刚从被上一个客人灌得酩酊大醉中醒来，头痛欲裂地被人拉到房间。

　　“哟，看来璩小姐今天状态不太好啊。”靳翎晔大喇喇地半躺在床上，下身穿着合身的西装裤，皮带是被扯开的，上身只松松垮垮挂了件敞怀的衬衫，和上次一样。床上放了个红木小桌，桌上摆着两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璩妁晃晃脑袋，清醒了一些才勉强能站稳。

　　“看来是昨天喝酒喝得太多了呀。”靳翎晔偏头看了一眼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颇有些遗憾地道，“那我精心准备的这些岂不是要白费了？”
　　送璩妁来的那个管事的人还没走，见状立马陪笑：“哪能叫靳少的心意落空了？放心喝就行，这小姐能喝的。”

　　“这位先生，现在是我——和璩小姐的二人世界了。”靳翎晔端起酒杯倒酒，“请你——离开。”
　　“好好好……”那人忙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过来。”靳翎晔对璩妁道，等到她靠近自己时，一伸手，便将人揽进了怀里。
　　“我今天带来的这两瓶，可都是上好的酒，不喝完，谁都别睡。”靳翎晔笑着说着，端起一个酒杯递给璩妁。
　　璩妁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干喝酒有什么意思……”靳翎晔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接过空杯又倒上酒，“不如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
　　“你想聊什么？”璩妁问。
　　“我什么都很想聊，就比如——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靳翎晔细细品了一口红酒，“我看你，不像是走投无路为了钱主动过来的。”
　　“被拐来的。”璩妁说，“七年前，被人拐了来这里的。”
　　“嗯……”靳翎晔沉默了片刻，“不错，和我猜得差不多。”

　　他从对方手里拿过酒杯，捏住她的双颊，迫使她张开了嘴，然后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口红酒，竟也没叫人呛到。
　　“那你来这之前的事，还记得吗？比方说……你的父母，或者你的家庭住址。”
　　“怎么？聊这些会让你很开心吗？”璩妁反问。

　　“你不如换个思路，也许我是想帮你找到你的家人，然后救你出去呢？”靳翎晔半举起酒杯，“你说呢？”
　　“我信你才怪……”璩妁嘴上如是说着，心里却忽然有点动摇，想来告诉他也没什么大碍，便开了口，“我老家在F省，父母……父亲叫璩爱民，母亲叫王苓……够了吗？”
　　“够了。”靳翎晔笑着把酒杯递还给她，“真听话。”

　　璩妁接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没说话。

　　“你别喝那么急嘛。”靳翎晔道，“好酒须得细细品才对，你喝那么快这两瓶酒喝完天还没黑怎么办？白日宣淫可不好，你说是不是？”
　　璩妁干巴巴地笑笑。

　　“那么——礼尚往来，”靳翎晔一边给她重新倒酒，一边道，“我也跟你讲讲我。”
　　“我家那个老头子，有个企业，想叫我接管，我呢，就想当我的浪荡子，只会花钱从来不考虑怎么赚钱。磨得久了，他也不管我了，就叫我娶了个老婆，好在那个女人够听话，不给我找麻烦，现在就更好了，她还怀孕了，那老头子，终于找着他的继承人了。”

　　“你从哪儿娶的便宜老婆？知道你在外面乱搞吗？”璩妁不屑地道。
　　“那女人她爸，也是开公司的，说白了我们俩这就属于商业联姻。有趣的是，她爸比我爸还疯，从小就没叫她出过门，好好放在大房子里养着，教她那些……叫什么‘三从四德’。”靳翎晔忽觉得颇有些好笑，“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真有意思。至于我在外面……管她知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也不敢说什么。”

　　璩妁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盯了半晌，才道：“可怜。”
　　“那再说说你呢。”
　　“我是农村长大的，家里还有个弟弟，父母不算偏心，也比较明事理，虽然穷，但一直过得挺好的。”璩妁说着说着蓦然鼻尖一酸，“我高考考得不错，F省最好的大学，去领录取通知书的路上，被人打晕，再醒来，就在这个房间里，一直都没再出去过。”

　　靳翎晔抿了一口红酒，叹道：“可怜啊。”
　　璩妁皱了皱眉头，看不下去他这副兔死狐悲的虚情假意。

　　酒瓶见了底，两个人都染上了醉意。靳翎晔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捧着璩妁的脸，疯狂地亲吻着她，似乎想攫取些什么。慢慢地，他两只手开始游走，力道不轻不重地抚摸过璩妁的每一寸肌肤，四处点火。
　　方才还安静的房间迅速升温。璩妁醉上加醉，被酒精麻痹之后，反而冲淡了大脑撕裂般的疼痛，只剩下本能。

　　纵情一夜后，璩妁没想到睁开眼还能看见靳翎晔，那人还没醒，而她自己，是头疼硬生生疼醒的。床头的柜子里常备有止疼药，她取了一片出来，水都没喝，直接就咽下去了。
　　药在舌根上残留了些味道，苦得她清醒了些。

　　她下床走进洗手间，一丝未挂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身体，脖子、胸口、大腿，到处都是鲜红鲜红的痕迹。
　　没什么好在意的，司空见惯。
　　她冲了个澡，穿好衣服，靳翎晔才醒来。宿醉之后确实不好受，他睁开眼的第一反应也是按太阳穴。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上午十一点。”璩妁说，“你现在回去，或许还赶得上吃你家那位亲手做的午饭。”
　　靳翎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穿上自己的外套走了。

　　“你回来啦。”艾漓扶着靳翎晔从门口走到客厅沙发，见丈夫头疼不已，又问，“需要我给你做碗醒酒汤吗？”
　　“不用了。”靳翎晔淡淡地道，“你现在怀着孕，家务就交给保姆吧，你好好休息。”
　　“靳董早晨打了电话过来，问你下周的生日宴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按去年的办就行。”靳翎晔满面倦容，眉头紧皱。
　　“嗯，我晚点再打电话过去说一声。”

　　“我有点饿了，你就给我做个鱼香肉丝吧，剩下的让保姆来做就行。”
　　“好。”艾漓答应道，“你昨晚……”
　　“这些不该你过问。”靳翎晔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出言打断了。
　　“嗯，我知道了。”艾漓乖顺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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