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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第一章
老旧楼道的墙面像是一面千疮百孔的脸皮,一层层的漆皮往下掉,风一吹过,那些摇摇欲坠的漆皮碎片便簌簌抖落,如同剥落的死皮,在肮脏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浑浊的空气中混着陈年霉味,光是吸一口气都感觉灰尘扑了满脸。
一面镜子歪歪斜斜挂着,木框泛黄,斑驳的镜面映着外面铅灰色,沉重欲坠的天。他凑近还算清晰的一角,手指草草捋过挡着视线的碎发,镜子里一双眼睛缓缓抬起,疲惫深嵌,但是依旧亮得像在暗夜里绷紧的弦。
指尖无意中刮蹭到嘴角的旧伤让他猛地抽气,龇牙。但是他不敢有任何耽搁,扶正了耳边金属的小东西,转身往楼道走去。
他最终来到了一处大门面前,门板被泼上殷红如血的油漆,旧的漆皮好不容易黯淡下去又会被新的覆盖,像是一处未痊愈,溃烂的伤口重新被撕裂开。
他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只是习以为常地把手伸向裤袋里沉甸甸的一串钥匙。
钥匙刚接触到锁孔,动作骤然凝滞。
锁舌松垮,门缝微张。
“妈?你在家吗……”他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嗓子像沙纸刮过,每个音节都干涩得像要裂开。
这不是他记忆里的家了。那个会在门口摆盆绿萝、厨房飘柠檬洗洁精味的地方,不该有这样的腐臭和沉寂。
他本能想退,可脚却像钉死在地板上。
他不敢承认,这个温馨的地方可能只剩下一些“残留物”。
门轴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呀吱呀”声,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扑面而来,窸窸窣窣的碎响,似笑非笑,又像老鼠在啃噬着门板。
一股劣质柠檬香精的甜腻香气充斥着整个房间,浓烈得令人作呕,似乎像是为了掩盖一道更重的腐朽味。他眼前发昏,无意中踢到了一个随意丢弃的易拉罐,“嘎达“一声脆响,在死寂中炸开。
沙发上的人像是等候多时,一双腿跷得松散,肩膀轻微起伏。
他像是在笑。嘴角扯出一个看似随意的弧度,但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
林溯眼角余光看见了那人脚边丢着半个汉堡盒,油渍沾满地板。墙角有烟蒂,一根没熄灭,还在冒青烟。
他几乎立刻判断:这个人不是路过的。是在这等他。
对方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站起身,几乎高过林溯一个个头,似乎要把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借着微弱的灯光,倒是把他凌厉的轮廓模糊了一圈,但是他凭着那眉骨上一条显眼的伤疤认出来。
那人叫黄九,江北那片出了名的“讨债狗”,之前就上门砸过一次门。
妈说他走后天天做噩梦,梦见对方嘴里叼着烟,往他们家的水缸里丢死猫。
林溯没说话,但后背一下子冷了——不是陌生人。
对方翘着二郎腿扭头对他咧嘴一笑,脖颈上,一条狰狞的龙形刺青随之扭动,暗青的鳞片在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仿佛一头蛰伏的活物骤然苏醒,正昂起毒首,朝他无声地嘶嘶吐信:“回来啦?”
虽然他绿豆大的眼睛像是月牙一样弯着,然而眼眸深处像是冻结的深潭,不见半分暖意,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阴毒寒光,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黏腻地缠绕在林溯身上。
他不急不忙地站起身,林溯这才发现,不止沙发,家里的各个角落都有人从阴影中冒了出来,像是早已潜伏多时。
其中一个醉意未散,身上带着刺鼻的酒味,脚边还踢着个破啤酒瓶。
空气中飘着几种说不清的恶臭——腐烂的饭菜、陈旧的烟味、汗臭混杂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像是从厨余垃圾堆里翻滚出来的毒雾,在这密闭空间里缓慢发酵。
“林启东呢?”黄九嘴角上扬,语气平缓,像只是老邻居般的寒暄。
林溯低垂着头,声音就像是磨过砂纸一样难听:“…我不清楚。”他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黄九却步步紧逼。
“林启东找不着人,那笔债就落到你头上了…”说完他的笑意一点点往上扯,冷得像刀子划开皮肉。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甩掉肩上的背包往楼道跑去,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野的叫骂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在身后。
巷道狭窄如迷宫,两侧斑驳的墙面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似乎不停压缩着他逃跑的空间。身后的咒骂还有脚步声如鬼影般抓着他不放,他慌不择路,像是带着赌命的决绝,一头扎进了一条自己上学后再也没有拐进去的旧巷子。
“别让这兔崽子跑了!“粗粝的粗喘声在曲折的巷道里碰撞,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他环顾了四周,自己似乎选择了一条唯有垃圾成堆的死胡同,但是步步逼近的脚步声让他没有时间犹豫扑进角落散发着恶臭味的垃圾堆里,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砖墙,像是一把尖锐的刀背抵着自己的背脊。
他颤抖地用手指扒开脏污的塑料袋缝隙,死死盯着巷子口。
脚步声被无限放大,粗重的喘息声近在咫尺:“人哪去了,妈的,让他跑了。“鬓角的汗水混着酸臭黏液滑下他的脸颊,无声地砸在地上,但是他连气都不敢出。
甚至想把自己的心跳掐灭,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魁梧得像是一堵墙的后背。
对方来回踱步,似乎看着慢慢转暗的天色,骂骂咧咧地走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像是一只到处躲藏的老鼠从垃圾堆里钻了出来,他心有余悸地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口才从地面上爬起。
无意间抬头,角落里被遗弃的一面碎裂的镜子映着他的身影,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他嘲弄地扯了扯干裂的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镜面的污垢模糊了五官,只露出一双几夜没有合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真是狼狈啊…”他用着比较干净的手背擦拭着脸上沾染的灰尘。
眨眼的间隙,一道影子悄然无息地贴上了他的后背,像是从角落里的阴影处分裂出来的,让他心往下一沉:“谁!?“他猛地转头,却发现镜面上的影子瞬间消失,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身后忽然传出拍打风声的声音。
“嘎!嘎!嘎!”一只又一只乌鸦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停留在砖头上,然后猛地扑向林溯的方向。
林溯头皮发麻猛地蹲下,才发现乌鸦像是逗弄他一般,不断发出嘲弄的聒噪声,盘旋在他上方又停留在他身后。
然后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垃圾堆边缘,如同某种诡异的仪式队列。
乌鸦乌黑的眼睛紧盯着垃圾堆里一颗颗廉价的水晶,那些水晶在昏暗的光线下,竟折射出异常妖异、流转不定的微光,仿佛内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吸引着鸦群一动不动,如同被催眠的傀儡。
巷子尽头,还有一只落单的乌鸦,正低头啄食着垃圾。
他看得出神,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轻盈的声音:“乌鸦最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之前我就有一个满是钻的吊饰被乌鸦叼走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看向对方白皙的脸庞。
不过任林溯怎么回忆,都忘记了大致的轮廓,唯独记得一双血红的瞳孔,永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巷子口那面掉漆的墙上有一道似乎被人钉过的木板痕迹,他小时候常在这里玩耍。
也经常跟小伙伴碰面,唯独对一个男孩印象深刻,他皮肤白皙,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是还是让林溯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有白到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肌肤,一双血红但是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
有一年夏天,那个男孩突然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村里人曾疯传,那个白得不正常的男孩突然失踪了。
有人说他是被拐走的,有人说走丢了,还有人说——是被女鬼带走的。
林溯只记得,那晚一整夜都有乌鸦在墙头叫,尖锐聒噪,像钉子刮着铁皮。
还有那个总蜷在巷子角落的流浪汉,疯疯癫癫,满嘴黄牙,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像在跟什么人对话。
林溯小时候怕他,却不得不路过那条巷子。那天,他低着头走得飞快,耳边却清楚地听见那疯子在嘀咕——“男孩……被……面具……拐走了。”
声音湿冷,带着诡异的粘腻感,像从地底下渗出来的水。
林溯顿住脚步,一瞬间,后背冷得像冰贴上骨头。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过那条旧巷子。
林溯小时候不信这些东西,但此刻他背后冰凉,觉得那只乌鸦的叫声,仿佛一切都从那天开始。
“嘎!嘎!嘎!”一道凄咧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巷子口,林溯吓得一激灵,差点趔趄摔向旁边的垃圾袋。
他恼怒地盯着那只乌鸦,乌鸦嘴上还挂着食物的残渣。
那只乌鸦似乎被他的动静惊扰,但是它没有飞走,只是机械地扭头,看向林溯,露出一双鲜红如血的眼睛。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镜子里疲惫不堪的自己,似乎那快乐天真,整天把笑容挂脸上的男孩恍若隔世,他嘴里呢喃着:“如果我没有听力障碍,如果我拥有了钱...会不会更好一点?”
看着那显眼的黑眼圈,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如果没有这个...”他或许就能像个普通人一样,不存在任何偏见,他摘下助听器猛地砸在地上,耳朵嗡的一声,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有他知道,自己久违笑了笑,脸颊湿润。
墙角的镜子晃动起来,映射出林溯狼狈的模样:“金钱...权力...都可以...在这世界上,你想要的都有。”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带着警惕缓慢凑近,渗出长满茧子的手:“那就带我去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那面镜子。
【已找到最后一位玩家,林溯】
发出这道声音的像是乌鸦,嘶哑,尖锐,但是它的嘴部纹丝未动,冰冷的机械音在巷子里回荡了好久。
他看着地上的乌鸦怒极反笑:“这是谁想起的鬼点子,故弄玄虚,吓唬谁呢…“他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子,盯着乌鸦的眼睛像是想察觉出什么猫腻,但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像是一个吃人的窟窿一样,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碰!“后脑勺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像是铁锤,像是铁片,或者是什么更重的东西。眼前的景象瞬间像是被油墨浸染,意识被迅速抽离。在彻底坠入一片黑暗之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撑着沉重的眼皮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
他只来得及捕抓到一抹残影,像是一个身影瘦小的人,全身被紧紧包裹着,仅仅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瞳孔,死死地锁定着他。
然后,一片漆黑。
【游戏建立完成:林溯玩家匹配率为97.8%,当前游戏难度已适配玩家强度。】
….幻觉?
下一秒,空荡的巷子里,只剩下一滩迅速渗入地面的,形状可疑的水渍,和一面仍然在晃动,布满裂痕的镜子。
镜面晃动映着剥蚀的墙面和铅灰色的天,似乎覆上了一层劣质的幕布,正在剥落世界的另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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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第一章有点紧张,也有点开心,嘿嘿。
这是我脑子里憋了好久的一个设定,今天终于发出来,有点像偷偷把日记本交给陌生人看的感觉……??
如果你有看到这里,真的很感谢你,哪怕是点进来看一眼,我都觉得很开心。
你们的每一个点赞和评论我都会认真看,认真的!(哪怕只有1条我也会超感动)
我们可以在评论区多聊天,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故事越来越精彩,希望你能一直在~
——正在努力码字的莫雨子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