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遇他

　　初夏的雨下得又急又密，豆大的雨点砸在“巅峰”电竞俱乐部的玻璃门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把窗外的霓虹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风卷着雨丝往门缝里钻，带来一阵清冽的湿意，也让训练室里此起彼伏的游戏音效显得格外清晰——
　　指尖敲击屏幕的脆响、技能释放的轰鸣、还有少年们压低的呐喊，裹着潮湿的空气在房间里回荡，紧张得像是要绷断的弦。
　　温呦被妈妈林晚晴半拉半拽地推进门时，怀里揣着的言情小说封面都沾了点雨星，页角微微发皱。
　　她皱着眉，一脸抗拒地挣了挣手腕，声音里带着没散开的委屈和不满：“妈，我说了我不喜欢打游戏！听着就没意思，你让我回家看小说行不行？”
　　“不行！”林晚晴态度坚决，抬手擦了擦她额角沾到的雨珠，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强硬，又掺着几分哄劝。
　　“霍识那孩子你知道吧？现在圈子里最顶尖的少年选手，多少人挤破头想跟他学，妈好不容易才托人说通的。他就比你大五岁，都是半大的少年人，你们好沟通，跟着他学总比在家看那些闲书强，妈放心。”
　　温呦撇着嘴没说话，心里把“打游戏”和“霍识”这两个名字都骂了八百遍。她天生对打打杀杀的游戏没兴趣，宁愿窝在沙发上看狗血言情里的爱恨情仇，也不想对着手机屏幕搓技能、算伤害。
　　可妈妈的脾气她清楚，一旦做了决定，就没那么容易改变。她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顶尖选手”，心里满是抵触：不就是个会打游戏的吗，能有多厉害？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训练室门口。门没关严，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十几张电竞椅整齐排列，每张椅子前都摆着一台电脑和一部支架固定的手机，少年们大多穿着俱乐部的定制队服，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手机上飞快操作，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激动的呐喊或惋惜的叹气。
　　林晚晴轻轻推开门，温呦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靠窗的位置吸引过去——
　　那里坐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黑色短发利落干净，额前碎发被窗外的雨雾染得带了点湿意，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露出饱满的眉骨和英挺的鼻梁。
　　他没穿队服，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皮肤是冷调的白，衬得手指愈发修长灵活。
　　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点击，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每一次操作都精准得像是经过精密计算，投屏到电脑上的画面里。
　　法师英雄在逆风局中如同鬼魅，借着三段位移灵活穿梭，避开对面的集火攻击，精准锁定残血目标，一记远程技能收割人头，紧接着又借着被动效果连斩三人，瞬间扭转局势。
　　“推水晶！别恋战！”少年低沉冷静的指挥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队友立刻跟上，兵线涌入敌方基地，不到十秒就推掉了水晶。
　　胜利的音效轰然响起，训练室里响起一阵欢呼，几个少年围过来拍他的肩膀：“识哥牛逼！这波逆风翻盘也太帅了！”“对面打野被你遛得团团转，估计心态都崩了！”
　　霍识摘下耳机，转头看来。他的眼睛很亮，像淬了雨后天光的黑曜石，眉峰微挑，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桀骜和张扬，却又因常年征战赛场，透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冷静。
　　五岁的年龄差，让他比温呦高出大半个头，身形也更结实些，站在那里，明明是少年模样，却自带一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
　　“霍识，辛苦啦！”林晚晴笑着走上前，手里拎着一个保鲜盒，“给你带了点你爱吃的草莓，刚洗干净的，快尝尝。”
　　霍识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冲淡了几分赛场带来的冷硬和疏离：“谢谢林阿姨。”他的目光落在温呦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看到她怀里紧紧抱着的言情小说，还有脸上写满的“我不乐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她就是温呦？”
　　“对，以后就麻烦你多费心了。”林晚晴拍了拍温呦的肩膀，推了她一把，“小呦，快叫霍识哥。”
　　温呦抿着唇，脸颊微微泛红，不是害羞，是被强迫来的委屈和不甘。
　　她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小声叫了声：“霍识哥。”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窗外的雨声盖过去。
　　林晚晴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变了变，歉意地笑了笑：“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小呦，好好跟着霍识学，别耍小性子，听见没？有什么事就跟霍识说，他会照顾你的。”
　　说完，又冲霍识叮嘱了几句“多包容她点”“别太严厉”“注意休息，别熬太晚”，才匆匆拿起伞，快步走进雨幕里。
　　训练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雨声似乎更清晰了些，混合着手机运行的轻微嗡鸣和其他少年低声讨论战术的声音，形成一种独特的静谧。
　　温呦抱着小说，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霍识，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她攥着小说的边角，指节都微微泛白，小声说：“我……我真的不想学打游戏，我妈逼我来的。我对游戏一窍不通，学不会的，你还是跟我妈说一声，让我回去吧。”
　　霍识挑了挑眉，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点毒舌的锐利，像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不想学？那你站在这儿当吉祥物？我们俱乐部可不养闲人，占着位置不干活，不如回家看你的狗血小说。”
　　“我才不是吉祥物！”温呦瞬间炸毛，仰头回视他，眼眶微微泛红，却梗着脖子不肯服软，“你不就是个会打游戏的吗？有什么好神气的？我只是不想学，又不是学不会！只要我愿意，肯定能比你打得好！”
　　“哦？”霍识低笑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明显的挑衅，“口气倒不小。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咱们来试试。”
　　他转身指了指旁边的空座位和一部备用手机，“坐下，开一把排位。赢了我，你现在就能走，我绝不拦着，还会跟你妈说你不适合学这个，让她别再逼你。输了，就乖乖留下来训练，别找任何借口，每天两个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而且必须听我的安排。”
　　温呦愣了愣，看着他眼底的挑衅，骨子里的不服输被彻底勾了出来。
　　她虽然不玩游戏，但跟着同班同学耳濡目染，也知道些基础规则，知道有射手、法师、坦克这些位置，知道要推塔、拿龙、拆水晶。
　　咬了咬牙，她拉开椅子坐下，把小说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角，拿起备用手机登录了游客账号。
　　游戏界面弹出，一片空白的战绩页面，连铭文都没有，只有系统赠送的几个基础英雄。
　　霍识站在她身后，瞥了一眼屏幕，嗤笑出声：“小菜狗？连铭文都没有，英雄池还这么浅，还敢说自己能比我打得好？”
　　“你才是小菜狗！”温呦反驳着，手指在英雄列表里划了半天，最终选了个外形最亮眼的射手——
　　银白发际线配鎏金铠甲，攻击时还带着星光特效，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她才不管什么强势不强势，好看最重要。

　　游戏加载完毕，进入选英雄界面，队友看到她的空白战绩和零铭文，立刻有人发了句：“射手是新手？别送人头啊，这把我想冲分。”
　　另一个队友也跟着附和：“新手就别选射手了，选个坦克辅助吧，不容易死。”
　　温呦心里有点不服气，打字回了句：“放心，不会送，我尽量。”
　　可刚进游戏，她就手忙脚乱起来。范围技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远程大招总射空，要么就是射向没人的草丛，要么就是精准命中对面的坦克，跟挠痒痒似的。
　　走位更是一塌糊涂，总往敌方技能范围里撞，对面的刺客时不时就从草丛里窜出来，一套技能就把她带走，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不到五分钟，她就被单杀了三次，屏幕上“死亡”的红色提示跳得刺眼，战绩面板上赫然显示着“0-3-0”。
　　经济也被拉开一大截，对面射手已经出了两件核心装备，她还只憋出了一双攻速鞋和一把铁剑。
　　“射手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换线！”中路法师忍不住发了句抱怨。
　　温呦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又羞又恼，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腹都快按疼了。她不想被人看不起，更不想让霍识看笑话。
　　霍识站在她身后，抱臂看着，时不时吐槽几句，毒舌得毫不留情。
　　“射手要先叠普攻层数懂吗？被动叠满三层有额外伤害和减速，你全程平A都不知道叠被动，打出来的伤害跟挠痒痒似的。”
　　“远程大招预判不会？往人群里射啊，打控制也行，你射小兵是什么操作？浪费技能冷却。”
　　“躲技能比蜗牛还慢，刺客隐身有提示音，脚下还会有红圈，你看不见吗？还往他脸上凑，送人头也不是这么送的。”
　　“跟紧辅助啊，你一个没位移的射手，单独走下路就是给对面送经济，这点常识都没有？”
　　“要你管！”温呦红着眼睛反驳，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霍识说的都是对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一味地往前冲，而是学着观察小地图，听着游戏里的音效，试着预判刺客的位置。
　　第十分钟，对面刺客又来抓她，这次温呦提前听到了隐身的提示音，下意识地往自家辅助身后躲，同时胡乱按下了远程大招。
　　没想到，这发技能竟然精准命中了正在草丛里蓄力的敌方射手，直接将他眩晕在原地。
　　辅助立刻跟上，变身开大控住敌方射手，温呦趁机疯狂平A，配合着范围技能的伤害，竟然拿下了自己的第一个人头。
　　“漂亮！”身后的霍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太激动，又立刻恢复了冷淡，轻咳一声，“运气而已，下次未必能中。”
　　温呦却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敲门砖，心里的挫败感少了些，多了点莫名的兴奋。
　　她终于感受到了游戏的乐趣，那种精准命中目标、拿下人头的快感，是看言情小说从未有过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虽然依旧频频出错，偶尔还是会被单杀，但明显找到了手感。
　　她记住了霍识说的叠被动技巧，每次攻击都刻意叠满三层被动，伤害果然高了不少；她学会了看小地图，不再盲目带线；她知道了要跟紧辅助，在团战里找安全位置输出。
　　第十五分钟，双方在龙坑爆发团战。对面人数占优，我方打野和中单已经倒下，只剩下她、辅助和上单。
　　温呦躲在辅助身后，冷静地叠着被动，范围技能清掉对面的小兵，同时盯着对面残血的法师和射手。
　　等到辅助的大招冷却好，一声怒吼控住对面三个人，温呦立刻开启攻速技能，普攻配合被动疯狂输出，先是收下了法师的人头，又借着被动的减速效果追上了残血的敌方射手，最后一记远程大招精准命中逃跑的打野，拿下三杀。
　　“三杀！”游戏里的播报音响起，训练室里几个关注着她屏幕的少年都发出了惊讶的呼声：“可以啊这射手！后期输出好顶！”“刚才还是0-3，现在都3-4了，进步好快！”
　　温呦心里一阵激动，手指都有点发抖。她转头看向霍识，眼底带着点小得意，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怎么样？我不是小菜狗吧？”
　　霍识挑眉，没否认，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还行，不算太蠢，至少把我刚才说的记住了一半。”
　　游戏继续进行，对面因为龙坑团战的失利，士气大跌，经济也被慢慢追了上来。温呦越打越顺，虽然中途又被对面刺客单杀了两次，但整体战绩已经慢慢好看起来。
　　她开始学会根据局势出装，不再一味地堆攻击，而是补了一件防御装，存活率明显提高。
　　第二十五分钟，双方在高地展开最终团战。对面的水晶已经只剩一丝血，我方也只剩她和辅助、上单三个人。
　　温呦深吸一口气，盯着屏幕，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走位避开对面的技能，同时不断普攻输出。
　　辅助在前排抗伤害，上单负责切后排，温呦则在后面持续输出，把对面的血量一个个压下去。最后，她借着被动的伤害，平A收下了对面最后一个残血英雄，紧接着配合兵线，推掉了敌方水晶。
　　“胜利！”
　　耀眼的金色字样弹出，温呦瞬间松了口气，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整个人瘫坐在电竞椅上，手心都沁出了薄汗。
　　她低头看向战绩面板，“4-6-2”的数字赫然在目，虽然死亡次数还是比击杀多，但对于第一次玩的新手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辅助还在结算界面发了句：“射手可以啊，后期输出挺顶的，进步太大了。”
　　温呦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满是成就感。她转头看向霍识，刚想说话，就见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白色T恤下的腰线隐约显露，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瘦利落。
　　“渴了，去楼下买水，要不要一起？”霍识随口问道，目光扫过她额角的薄汗，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些。
　　温呦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主动邀请自己。
　　窗外的雨还在下，只是比刚才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透过玻璃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她犹豫了一下，想起刚才训练时口干舌燥的感觉，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出俱乐部，雨丝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带着雨后的清新气息。俱乐部楼下就有一家便利店，距离不远，步行也就两分钟的路程。
　　霍识没带伞，直接走进了雨里，温呦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雨丝打湿了她的发梢，贴在脸颊上，有点痒。
　　“跑快点，别淋感冒了。”霍识回头看了她一眼，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温呦跟上他的步伐，两人并肩走在雨里，身边偶尔有撑伞路过的行人，脚步声、雨声和远处的车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很舒服的氛围。
　　“你第一次玩就能打成这样，不算太差。”霍识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温呦有点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会主动夸自己。她抿了抿唇，小声说：“还是你教得好。”
　　“我只是随口指点了几句，主要是你自己悟性还行。”霍识嘴硬道，脸颊却微微泛红，幸好被雨丝打湿，不太明显。
　　走进便利店，暖黄的灯光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凉意。霍识径直走到饮料区，拿起一瓶冰红茶，又转头问温呦：“你喝什么？”
　　“我……我随便。”温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霍识挑眉，从货架上拿起一瓶草莓味的气泡水，递到她手里：“这个甜的，应该适合你。”
　　温呦接过气泡水，瓶身冰凉，上面印着可爱的草莓图案，确实是她喜欢的风格。她心里有点暖，没想到霍识还挺细心的。
　　两人付了钱，走出便利店。霍识拧开冰红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温呦也拧开气泡水，小口喝着，甜甜的草莓味在嘴里散开，很清爽。
　　往回走的路上，霍识突然说：“明天教你对线技巧，还有铭文搭配，今天给你绑定的只是基础款，后续要根据英雄调整。”
　　“好。”温呦点点头，心里有点期待。她发现，霍识虽然毒舌，但其实很认真负责，跟着他学，确实能学到东西。
　　“对了，你那个射手，后期可以试着换输出装，不用太早补防御，有辅助保护的话，输出拉满更有用。”霍识又补充道，语气认真。
　　温呦认真听着，把他的话记在心里：“知道了，下次我试试。”

　　回到俱乐部时，两人的头发都有点湿了。霍识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温呦：“擦擦吧，别着凉了。”
　　温呦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和发梢的水珠，心里莫名有点甜。
　　她看着霍识的侧脸，发现他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认真的时候，眼神专注，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和沉稳。
　　“谢谢你的水。”温呦小声说。
　　“不用谢，下次训练认真点，别让我失望就行。”霍识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训练室，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
　　温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气泡水，又想起刚才雨中并肩而行的画面，突然觉得，这场被妈妈强迫的游戏学习，好像也没那么糟糕。甚至，还有点让人期待起来。
　　她走进训练室，霍识已经重新戴上耳机，开始了一局新的游戏。
　　温呦也拿起自己的手机，登录账号，点开了训练模式。她想，既然答应了要好好学，那就不能辜负霍识的指导，也不能让自己失望。
　　雨还在下，但训练室里的氛围却格外热烈。指尖敲击屏幕的声音、少年们的讨论声、游戏里的音效交织在一起，谱写着属于他们的热血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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