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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酉时云黯,琼屑雪花连下三日。香车碾过一路,辙印蜿蜒如素绸,不一会又消失殆尽。
马夫声落,江城已近。
昭厌纤指微挑,绛帘轻扬,飘过的雪花恰巧落在她鼻尖,再化开就只留下水渍。
女子素钗斜簪青丝,雪缎披风勒出弱柳扶风却眸光冷得更冽。
“小姐,小心风寒。”婢女玉炎上前搀扶道。
昭厌趋步展帘,问道:“城内可有变故,为何会有如此多官兵在外把守?”
车夫回道:“自去年十月已然如此,详情小人实难尽知啊。”
昭厌再询问:“还需要几天到将军府。”
车夫回道:“且入江城稍作休憩,来日赶路到京城尚需三日。”
昭厌仰首望去,雪絮倒涌,城堞上的火把仍难以明灭,古城墙巍峨矗立积雪难掩其势。高大木门外的十余甲士戍守,见马车行至,二卒踏雪问询进出江城的路人。
自边关大捷城墙驻扎士兵仍不减,百姓人心惶惶但也望久久昌世。
昭厌返入车厢,玉炎见其神色有异,心下难免忧忡。
昭府二姨娘手段狠辣,小姐小时被她诬陷,老爷更是将她逐出家门。年幼时,也只有老祖母最是疼爱小姐,看在老祖母身体抱恙,将军见此才派人在小姐及笄之年接小姐回府。
十年载住在将军府安置山间农户家,苦活干不完不说,十日前小姐在山间不小心失足落水,竟致失忆,几剂良药调理,风寒渐愈。这可要重回将军府,怎会斗得过府上的人。
昭厌见其马车准备进城,猛地叹了口气,“玉炎啊,你说我退休好好的,怎么就穿书了呢。可我皮肤也一点儿也不黑啊,怎么就穿成炮灰呢。”
玉炎蹙眉更是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
这也真不怪昭厌接受能力弱,作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优秀女性,不信唯心主义的任何传说传言传闻,坚守马克思列宁主义防线为社会主义做出伟大贡献。
没错,昭厌穿书了。
读书二十四年载,潮玩女总裁,坐拥两座豪宅,权力财富不都以她为世界中心。可唯独她下定决定坐上飞机走进大山,享受她风韵人生时,咋就穿到电脑弹出的小说里。
典型的虐炮灰助男女主爱情长跑。
这小书中正儿八经的将军府小姐,她大体看了几页,早年母亲离世,她好像就是在江城被她父亲娶得二房太太派的杀手杀死。
看到这她就丝毫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反正广告简介也剧透--她那好妹妹昭婼和当朝摄政王生了二胎。
昭厌这柔弱性格死的也不冤,即使是没有在江城被杀手杀死也会在将军府被她好姨娘玩死,也就多活两个章节。
索性她还保留原身生前所有记忆。
竟然让她穿过来,再找到正经办法之前,她可要好好活下去,想想也知道往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
三人投宿陋栈暂歇,戌时雪霁,寒夜初静。
昭厌深夜携玉炎与马夫悄悄退了房,赍银找了家医馆庇护。
原著中昭厌被二姨娘派遣的杀手追杀,那家客栈必然不安全。
"快找!"远处传来簌簌嘈杂声。
一处处仓促足印随华光攒聚,渐成橙黄色的洼地。
昭厌闻声又转头看向身旁的玉炎正酣睡,门外声音更迭。
她走到不远处小巷处时,隔老远便能看到一簇花把。
说实在的,小说前几章在描述昭厌被追杀场景时确实没有出现官兵。
昭厌越发觉得不对劲,主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可正当关门,簌簌声快速朝她袭来。
“啊--!”
昭厌惊吓地本能发出尖叫,声浪硬生生挤进急促脚踏声,霎时惊动巡弋官兵。
“快快,人在这!”
花把火亮疾驰而来,趁杀手怔忪,昭厌来不及犹豫旋身疾奔向巷隅幽暗的潮湿霉腐小巷,慌乱间披风沾染斑驳泥痕。
本追在他们身后的官兵却换了方向,转瞬之间,她便陷入两壁高墙与杀手夹峙的三角危境。
寒光乍现,可待昭厌欲张口呼救,她的瞳孔瞬间紧缩
男人百米距离朝她疾扑过来,半悬天穹的冷月被黑云半遮,杀手肃杀随行,影子触障辄曲,倏忽漫卷将她尽数吞噬。
心中暗骂自己失策,她天真以为深夜乔装离开,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哪成想进了这江城便成了囊中取物。
可在无任何预兆,高墙一名男子疾掠而下,直扑杀手。
暗夜如靛,男子仗剑背立,玄色衣袂微展,他那银白剑穗悬于鞘侧。在昭厌角度去那看那男子,宽博的肩胛与劲瘦的腰腹形成利落弧度,纵未见面容,也知眼前正站着长相绝佳之人。
杀手神色微滞,来不及犹豫又剑锋调转,朝人袭来。
男人当即抬剑格挡,转身双剑相击,迸发“铮”然鸣声。他未作半分迟滞,旋即挺剑直刺精准贯入杀手要害。
昭厌此时浑身发软,等男人扶她起身时,原主的记忆零碎在脑海出现。
“小心,还有一个人!”昭厌猛地推开男人大喊道。
原主在临死闭眼时,出现的是两个杀手,怪不得途中官兵调转了方向,是被另个人故意引走的。
可等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另一个杀手长身立在南市高楼,高处弯弓一拉,便没有回头箭。
她心中一团乱,快步走到男人跟前。
皓月破云,清光乍泄。
昭厌垂眸长吁,上前半步,银纱漫过她的广袖襦裙,亦照亮身侧男子的葛布长衫,其上刀痕交错,也不知道之前这男人经历了什么。
最显眼的还是男人被那沾满毒的利箭划伤的胳膊。
她上前轻拍了两下男人的脸,满是污糟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见男人没了反应昭厌还是自顾自说道:“多谢少侠相救,我这就带你找大夫。能听见的话你也用点力,不然我带不动你哈。”
那杀手知道他们行踪,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这男人也是受了她的牵连,独自放他在此处必死无疑。
她也只能赌,赌官兵能够追到这,赌她是否可以带着这个男人从小巷离开。
未作须臾迟疑,昭厌环上男人劲腰。他身形颀长挺拔,相较之下,她还不及他肩头。隔着粗布衣衫,她依然分明触到遒劲如松的肌理。还不等她回味,那人便似断线纸鸢,将全部重量沉沉倾坠在她身上。
“喂!”昭厌稳住身形,说道:“别摸两下就走不动道啊?!”
正闭眼的男人:“……”
而另一边,见两人离开,两黑影始自房檐幽暗中显形。
任怀收起弓箭,交给身后的黑衣人。
而他旁边的左铭川随手整了整衣襟,面上表情不悦道:“王爷对付一个小娘子何必亲自出面,绑起来照样能套出话来。”
任怀目光沉沉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转头接话道:“活得不耐烦了?也敢越俎代庖,替主子拿主意?”
左铭川顿时没了话,身后黑衣人见状适宜说道:“前日进城的那杀手已经交代是昭将军夫人所为。”
“行我知道了,在官兵追查过来之前,把下面都处理干净。”任怀又看向左铭川说道,“赶紧去给医馆的张大夫送去解药,提醒他别忘了该做的事。”
“明白了。”
“小子,你离独自行动还差一大截呢,往后有你学的时候。”任怀拍了两下他肩膀,眉眼含笑道。
药鼎沸然,苦香裹挟氤氲白汽腾跃。檐下幽影游移,在木门纸糊上投下晃动的轮廓。
昭厌坐在木椅上,低头揉了两下眉心,“玉炎,你能别在我身前晃悠吗?我头晕得厉害。”
玉炎脸上更是担忧的不行,“小姐,你怎么能一声不出就独自外出呢。还好碰到这位公……子,你要是出了事,我该如何向在天之灵的夫人交代。”
“公子?”昭厌听到这,看向玉炎说道:“确实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发了善心愿意救我。”
闻言玉炎蹙眉将要回话,便被这家医馆大夫打断:“这位公子虽中此毒,万幸尚未伤及根本,按时服药切记不可耽搁时辰,也莫要胡乱增减药量,依着法子来便是。”
昭厌闻言点头说道:“谢大夫援手!只是我等有急务在身,实在耽搁不得。不知能否奉上些许银两,劳烦大夫代为照看公子几日。”
大夫一愣,侧身看向床上的人,神情举止些许不自然起来,“姑娘莫为难。边关虽胜天下非盛世,馆小药紧,公子无碍当让急需者才是。”
昭厌垂下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大夫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说道:“稍歇我去收拾北边那间房,两位姑娘今晚便在那间将就一下吧。”
“大夫,待会我们自己来就行,今日有劳大夫了。”昭厌说道。
大夫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同马夫出去。玉炎将一块木头,投掷炽盘内,星火迸溅流焰骤起。
昭厌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白净的脸,模样也就一般,她撑着脑袋自顾自说道:“小说里可没出现这个人啊。”
“小姐你在说什么呀。”玉炎回头问道。
“无事,你去看看那汤药好了吗,让他喝完我们早点去休息。”昭厌说道。
昭厌走上前,上下打量着男人。虽说衣着破旧,但布料算是上等。官兵在外闹得那么凶,估计要抓的人就是他。原主记忆里都没有的人,更别提从小跟随女主去乡下的玉炎。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走狗屎运会捡到什么大人物,或者说明白点是那权倾朝野揽朝纲的摄政王。可小说描述的摄政王,凤眼轻挑倾惑众生,惊鸿一瞥尽是凌厉杀机。
昭府嫡长女,一个炮灰都长得如此水灵,瞧他这普通长相,应该不是男主。
昭厌努力搜索关于此人的信息,却毫无答案。或许是她昨晚被一人所幸救助,触发延续有关将军府嫡女的故事线。
无关紧要的炮灰,配上无关生死的路人A。
这组合也是绝了。
昭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人微微皱起眉。
他意识终于有些清醒,睁开眼睛空洞眯起眼睛,正巧玉炎端过汤药。昭厌示意后玉炎扶着那男人,还没等喂两勺那人又偏头晕了过去。
“小姐,他喝不下去可如何是好?”玉炎看向自家小姐。
昭厌放下汤药,男人披风早就让她脱了下来,虽穿着内衬也和她扶住他时的触感一样。仅是男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而遒劲,一看就是练家子。
“你去寻一下大夫帮忙,我去收拾咱们的房间。”昭厌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赶路。”
“不用,小姐我去收拾......”玉炎看向小姐神色,又小心问道:“那这人呢?”
昭厌挑起她好看的眉眼说道:“只要给点银两会有地方收留他的。”
等话语刚落,两人乱收一通,便出了房间。
墨色帐幔垂落如夜,床上的男人睫羽轻颤,半阖的眼帘缝隙倏然冷光流转,蛰伏的杀意与警觉在寂静中显露,而抬步离开的人却半分没有察觉。
·
环城踞两江交汇之要冲,三面环水如龙盘虎踞,唯一条驿道穿峡而过,更是扼守去京城的去路。
一夜大雪覆盖,阳光一出地上便泥泞不堪,原本两三天的路程也难以到达。若中途再发生意外,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
马夫收拾好包裹,见小姐身影便上前询问道:“小姐,我们何时赶路?”
“去京城就这一条路吗?”昭厌指了远处高耸的两座峡谷问道。
“没错。”马夫回道。
昭厌左手执簪,又沉沉看了一眼马夫,那马夫绷紧了一口气。
这马夫是将军府派来接她的没错,可到底又受谁派遣。若错过昭厌及笄之日,她也不敢保证原主是否能在将军府站得住脚。
就在这时,玉炎从屋内跑了出来,“小姐小姐,那位公子醒了。”
昭厌尾稍轻蹙上扬,抬脚正准备上前只见青年倚门而立,纤薄轻扣朱漆门扉,广袖垂落委地,满脸都是苍白病态。
见这幅模样,满眼心疼的玉炎急忙上前搭扶,远处还能看到两人一口一句搭话。
过了会儿,两人好不容易走到昭厌面前,还没等她说什么。
男人双手作辑谢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昭厌上下打量男人,除了脸色些许苍白,精神上倒是好了许多:“我应该谢你才是,银两和衣服都在包裹里,你先回去休息,去处的话我会帮你安排妥当。”
昭厌说完走了两步,便听到“噗通”一声,回头看见男人双膝扣地,指尖攥紧她的裙裾,昨晚背对她的脊背在此时却弯成卑微弧度,说道:“家中被歹人所害现只有我一人,家破人亡,求小姐垂怜收了我吧,求求小姐了。”
满眼心疼的玉炎上手扶住青年说道:“小姐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昭厌探究似地观察男人两眼,不紧不慢上前说道:“只是我着急赶路,你身体吃不消啊。”
青年微微颔首,又说道:“我家江城本地,家中也曾做过生意,不知小姐要去何处?”
“嗯?”昭厌双目微眯,“京城。”
“我知一处,只需两日小姐可平安到达京城。”青年说道。
昭厌目光冷厉笑道:“哦?是吗?”
马夫闻言,脸色一白,回道:“小姐,奴在将军府当差十数载,经手采买无数,这‘青枫径’确是通京城的捷径,比那官道足足能省半时辰脚程!”
玉炎恨恨地瞪了那人一眼,“若误了事,老祖母是不会放了你的!”
在一旁的昭厌未作声,斜眼瞥向青年说道:“你会做什么?”
青年连忙说道:“只要小姐赏奴一口饭吃,纵为仆役甘之若饴。”
闻言,现代女霸总属性瞬间触发,昭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说道:“裴楚。”
闻言,昭厌眸中闪过精光,“姓裴啊。”
那个小说叫什么来着,好像也姓裴,叫致什么,那字都没仔细看,笔画又那么多。古代人同姓的,应该多多少少那人都有点关联吧,昭厌暗自想着。
“裴楚。”昭厌满意地点了两下头,“那便先试用一个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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