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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已修
是夜,大荒山上。
本该草木精怪奔走,鸟鹤齐鸣,仙气渺渺升于穹顶,一派祥和之象。现如今,却生机尽毁,枯藤老树势如猛犬奔走,白骨凄厉挂于树梢,徒留满地赤色。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静静伫立在山巅,游龙盘于殿下四柱,绣户珠帘,金翠耀目。琉璃碧瓦为墨色深夜添上最后一抹色彩,可这一切都惊扰不了殿中对峙。
大殿中,烛火将熄,影影幢幢的黑纱一下一下拂在心尖上,远处游魂的嘶吼声叫人脊背发凉。
一群人执锐戴甲,剑尖直指珠帘后的殿中首座。首座之上有道人影侧躺着,底下众人借着幽暗的火苗和隔挡的珠帘看不清人影的表情,只知道,他毫不在意这次围剿。
毕竟,谁会在意蝼蚁?
这一认知激的为首之人破口大骂:“你个鼠辈,竟妄想称尊,染指大道,你弃天下苍生,叛师门情谊,活剐都不为过!师门叫我等来剿灭你这灭世大魔头,是我等之幸,亦是你之幸事!”
一语罢,他忽的后退一步,提神运气,抬手横扫出一记杀招,直奔人影而去。
他身后众人隐有激愤之色,纷纷上前,做出攻击之势。
人影只抬了根手指,灵力便向周围四散开来,雄厚而激荡,逼得所有人退出殿外。
太强了,强到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能让人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
所有人脸色巨变,只得握紧手中剑,沉默与绝望出现在每个人眼底。他们知道,此行,怕是永无归期。
片刻,人影动了,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拂开珠帘,晃晃荡荡的小珠子勾勒出幕后的消瘦身形。那是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可凭添了太多阴冷狠戾,周身黑衣叫人生出几分惧意。
他缓步朝外走去,半阖双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众人,忽的一扬眉,戏谑道:“天下一等一的大宗门都叫本尊打散了,你家祖宗哪个?如此有眼光,送了你等人才上山。”
后又停顿了下,蹙眉瞧着人群中某一处,行至门前道:
“方行好,方才本尊还没瞧见,你如今竟也有些能耐,都知道来送死了。”
人群里,方行好闻言不语,顶着旁人打量的目光,只抬手起势,随后人剑两点合一,目光随剑尖所向,抬眸对准将众人扫出殿外的罪魁祸首,沉声哽咽道:
“我今日来,只问你一个问题,师父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回应他的是一张冷漠苍白的脸,飞快甩起的衣袖,突然关闭的门,和一阵刺骨阴风。
转眼间,所有人都被阴风卷到山下,同时,一道被灵力裹挟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今日天好,本尊不造杀孽,尔等废物点心修炼个百年再闯大荒山,兴许能多待上半柱香。”
顿时,一股劫后余生的兴奋在人群里蔓延。
几百年前自仙人陨落之地诞生的黑气蔓延侵蚀生灵,各种族虽开始修行锻体,但黑气无法消解,而产出黑气之地被称为——空虚之地。
黑气与生灵的战斗从古至今。
只要种族存在,斗争就永远存在。而斗争,最消耗的就是修仙天才。黑气让生灵苦不堪言,加上这几十年一直在围剿大荒山那位,更让修仙界几乎死伤殆尽。
这帮人都是各族各派留存的最后血脉,本存死志,可又不甘心成为大荒山的养料。
突然,又一声音响起,极尽嚣张狂傲,
“就算那老东西的死和我有关系,你又能奈我何!”
最后几个字好似被特意加大音量,将远处飞鸟震落,让原本受伤的人脸色更加苍白。
这句话让周围人一惊,不自觉地瞥向角落里的方行好。
只见他睁着猛然猩红的双眼,一口银牙似要被咬碎,手里的剑柄被捏出一条细小裂缝,满脸狰狞,青筋暴起的瞪着大荒山山巅处,喊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师父他们为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最终,哽咽苦涩代替了未尽之言。
大荒山,后山处。泼墨似的天空不见白,只留一片寂静和孤冷在原地。
刚刚还带着阴冷和些许讥讽的人此刻正站在后山花园里,看着一佝偻老态的和尚种花。
“喂,老秃驴,你听到刚才方行好说的话没,他个大废物点心狗屁都不知道,竟然敢这么和本尊说话,要不是今天天好……”
原本絮絮叨叨的话被和尚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和尚把手里的工具一扔,当下颤着身双手合十,朝花田微微颔首,温声道:
“阿弥陀佛,柳施主,花开了”
“当初不是说能种满院子吗?这才开了一朵”
“柳施主,一朵足矣”
“我当年就说了,花开不了满院,拿你当肥料。你种了这么多年,也算有点感情,来吧,遗言”
“柳施主,将贤未贤之人困于痴缠则非仁人也”
“……说了多少次,别叫我柳施主,要么喊我柳霜时,要么喊我尊主”
“阿弥陀佛,柳施主,唯有天下苍生当得我主”
“ ……”柳霜时微眯着眼,抬脚走到和尚身边,一把拽下了摇曳生姿的花朵扔到一边,在狠狠踩了几脚后,凑近瞧着和尚的神色“秃驴,我把它踩了”
和尚仍是一副温和包容的姿态,“不要紧,再种就好了”
“为什么非要种?”问完,柳霜时板起脸,似毫不在意般转身离开了。
“柳施主,我相信花能种好,人也可以。”
已经走到屋内的男人停滞了一瞬,而后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离开了。
和尚回头望向屋内,男人停留的地方摊开一片晶莹,亮闪闪的,比他平生所见的所有夜色都美,可今晚明明万里无月。
翌日清晨,大荒山又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比昨天多些,似是那群人倾巢而出了。
厮杀声从白天响到夜晚,赤色淌满整个宫殿,每个人的双眸都被染红。
柳霜时想,这一个个的,真像战斗机器啊,不死不休。
最后,大荒山重归寂静。
在躺了一地的人里,他茫然的绕过了曾经的同门,曾经的挚友,曾经的一切,跌跌撞撞的走向了那个老和尚,在他身边力竭栽倒。
“和尚,你看到了吗,这些人里有我以前的挚友亲朋,如今都化成尘土,我应该开心的,他们那么害我,我必须开心。”
老和尚没有接话,只把柳霜时轻轻放在地上,左手捂住他那血丝密布的双眼后,向来带笑的脸此刻严肃谨慎,右手开始飞快结印。
“孩子,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中祖宗教了我一种禁术阵法,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此阵有星辰之力,我无力左右阵法走向,只能尽毕生所学扭转其生死,那朵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语罢,阵成。
柳霜时看着和尚惊骇不已,可他已力竭,挣扎几下就被阵法彻底锁牢,来不及说些什么,刹那间,刺目白光亮起。
“老秃驴,谁准你擅自作主了!”
“孩子,我们也算有缘分,我虽入佛门,却擅星辰卜算,命中注定有这一遭。此阵名为洞天福地,我将此生福祉与无量功德赠予你,只愿你在时间变化中,得天地庇佑,不复此生凄惨。”
话音刚落,柳霜时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暴涨的白光吞噬。阵内,许多隐约断掉的丝线仿佛被人强硬拾起,开始颤颤巍巍的伸向彼此,随着星辰逆转,奔向虚空。
白光伴着老和尚宽慰的笑逐渐消散,宫殿内一切归于平静。
下一刻,整个世界像被斩断了一样,一切都在消弭。
老和尚没说的是,此阵需借天地灵气绘就,而驱使天地灵气的代价万死难消。
大殿中央,老和尚狠狠吐出一口血后,稳住身形盘腿坐立,看着阵法暗自低语:
“老衲自小就不如师兄弟,如今也是做一善举,柳施主,谢你成全。”
语毕,脸色一凝,再无生机,化作点点荧光散在大荒山的每一处。
此间世界,黑气四散,已无力回天。
远处,天边,有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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