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记一次快乐的随机穿越

作者:冬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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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1

      与攻熟悉的那个恋人相比,目前的受眼睛更圆一点,脸颊更有肉一点,个子更矮一点,还穿着军校生的制服,手中举枪,表情绷紧,目测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攻怎么看怎么……可可爱爱。
      受:“手举高,报出你的身份、目的!这里是时空不稳定区域,你怎么进来的?”
      攻低眉顺眼红着脸:“我、我也很高兴见到您……我是您未来的结婚对象,目的、目的是……嗯……嗯,您可以先亲我一下吗?”
      受:??

      2

      “你说你是从十八年后的未来回来的?”
      经过一番搜身,在把攻身上明显比这个时代先进的物品收走后,受将枪插回腰间,将外套脱下,席地一铺,让头顶冒烟站立不稳的攻坐了,自己隔了点距离直接坐在沙土地上,好奇地问:“那能不能讲讲看,未来是什么样的?”
      攻:“您刚才,主动牵我的手耶……牵手……我们牵手了呢……”
      受:“我明明抓的手臂!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再脸红了,真的很奇怪。”
      攻的眼神和声音都打飘了:“凶凶的样子,也好可爱……竟然还会凶人耶……啊,现在又笑了,还有酒窝的吗,太超过了,太可爱了……”
      受心想难道未来的我面瘫吗,耿直地说:“没有凶你,是你热情得让我不好意思了,如果我的态度吓到你,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其实我觉得你也挺可爱的。”
      遭遇直球攻击的攻倒地不起。

      3

      受把攻扶起来,攻试图趁机倒在受的怀里,被受拎直。
      看着比自己还高一点的攻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受不禁扪心自问:“我的性取向竟然是这样的?”
      攻委委屈屈地坐直:“已经开始嫌弃人家了吗……难道,我不像您的理想型?您刚刚还说我可爱?喵喵喵?”
      受摇头:“你长得比我见过的所有omega都好看,可是……”
      “——可是未来的您标记我的时候,咬得特别深哦。我身上都是您信息素的味道,要闻闻吗?”攻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垂下眼睛,撩起头发,凑过来给受看后颈的牙印,“带上我吧,带我走吧,我很有用的。可以给您解闷啊,把我们的恋爱故事都将给您听。要是,您觉得寂寞了,我也可以……”
      “停,我知道了我看见了我闻到了!在两公里开外就闻到你身上的omega信息素了,不然我是怎么找过来的!”受手足无措地把攻从身上扒下来,用介于窒息和咳嗽之间的声音急促道,“不好意思啊,你别再近了,真的太呛了!未来的我怎么,咳咳,受得了的!”
      “嗯……我还以为您喜欢这样呢。是我唐突了,忘记了您现在还……”攻依然垂着眼睛,面色怏怏。
      受屏息好奇地打量攻,揣摩道按攻表现出的娇滴滴的人设,一个人掉到这么荒凉的地方,说不定害怕或者想家了,便绞尽脑汁哄他:“虽然味道有点浓,但还是很香的,像百合花……你长得好看,穿得好看,精神力强,未来的我能和你这么优秀的人在一起,很幸运。”
      “我们第一次约会,您买给我的花就是百合哦。”
      攻抽出胸前的手帕,十指蝴蝶似的翻飞,三两下便折出了个花朵的形状,递过来。因为受脱了外套,上身只穿一件打底的长袖,没有口袋,攻手腕压低,将花别在了枪套上。
      “谢谢,很漂亮,你手真巧。”
      受由着攻将手伸向自己的武器,余光注意到攻指间的薄茧。白色的真丝手帕上绣有红色的纹样,折成一朵染血的白百合,与漆黑的枪口紧挨着。
      “可以问一下,你穿越之前做了什么事情吗?如果涉及隐私可以不回答。只是,时空穿越在我这边还是只有理论可行性的高度不可控技术,我担心未来的你是触发了什么导致穿越的机制。你对于怎么回家有头绪吗?”
      “不知道的,时空穿越在我那个时代也是被最严格管控的技术之一,我是在赴往约会的途中,突——然就出现在这个地方了。像做梦一样。好空旷,风沙好大,大气含氧量有点低,重力也不太习惯,您不在我身边的这么长时间,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害怕,已经在想要怎么死去才好啦。今天是我和您的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没想到会这样度过呢。”
      “都七年了!虽然由我来说这个话有点奇怪——但恭喜?嗯……这里是时空不稳定区,时空场处于波动之中,当它积累到合适的数值,我可以利用机甲里储存的晶核锚定坐标,将我们各自送回正确的时间线。你我都不是这地方的原住民,本能地就会遭到时空的排斥,理论上只要晶核能量足够,可以做到降落时间分秒不差,像没有穿越过一样。”受笑着说,“暂且忍耐一下吧,虽然我不是你最想见的那个人,但保证你的安全还是能做到的。说不定等你回到家,还来得及赴约呢,别担心。”
      他拍拍裤子站起来,向攻伸出手:“说到能量,该回去继续修我的机甲了,还走得动吗?”

      4

      受在前面带路,攻落后半步跟着,抱着受的外套,也不在乎衣服上的沙土,时不时埋头偷嗅,一双刚才怎么也不肯与受对视的眼睛直勾勾地舔过受的背影。
      这地方温度略高、风沙较大,受穿得不厚,但也没有多少皮肤裸露在外,从攻的视角,能看到他的耳廓和发尾下露出的一截后颈,腺体的部位干干净净,和旁边的皮肤没有区别,也闻不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受戴半掌手套,半个手背和一点手腕露在外面,被黑色的布料衬得显眼。
      他身材不是那种肌肉虬结的类型,皮肤对于风吹日晒的军校生来说算是相当白皙了,穿上衣服瘦瘦长长的一条,加上那张极出众的脸和温和爱笑的性格,像哪个学校偷跑出来玩的校草。
      而现在脱了外套,只剩一件很贴身的内衫,透出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皮带束出一把窄瘦的腰身,零零碎碎的防身武器和从攻身上搜出的物品被受绑在腰间和大腿上,战术靴裹住的小腿笔直。用一句俗套的形容,受整个人像柄未出鞘的剑似的。
      攻在扑上去把人按倒和扑上去强迫受穿着这身作战服骑自己之间,选择了没话找话:“要是我没弄错,现在的时间点,是您十六岁太空军校毕业前,实战考试遇到时空乱流的那次?您迫降在这个星球几天了?”
      受放慢脚步,他说话习惯转向别人,但攻看向远方无尽黄沙,避开他的视线。那双眼睛生得太好,所谓剑眉星目,受眼里真的像藏着星星那么亮,攻与他对视,总错觉漫天星光都在燃烧,向自己倾落下来。
      “按照帝都时间估算,应该是第六天傍晚,你知道这次乱流的时空场还要多久才能达到峰值吗?”
      “啊,这里和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我在未来收集的资料做不得数。说不定,您下一秒就能离开;说不定,要等到饥寒交迫,我先于您死在这里,您吃掉我的尸体,才终于等到时空场的紊乱峰值,驾驶机甲离开这里,从此开始您那建功立业的、高尚而伟大的一生……”攻幽幽地擦了擦眼角,信口胡诌,“我的血肉作为您的养分,生命与您融为一体,这样,也算没有白来一趟吧……”
      受:???
      受:“你……认真的吗?”
      攻:“开玩笑啦。您的实战考试成绩,直到我穿越前还位居军校排行榜前三,要不是我是您的伴侣,都不知道您曾经在考试中被队友陷害,掉进时空乱流。可惜更细节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只能根据经验估算,这种规模的乱流,待到昼夜交替周期缩短到6个标准时之内,再离开会比较安全。”
      受:“你一个人掉进乱流区穿越到这里,多危险啊,未来的我要是还记得这段经历,没提前帮你想想办法吗?”
      攻继续擦眼角:“没有呢。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omega,您从这里出去以后再也不想和我产生交集什么的,被您随随便便地忘在了脑后什么的,我都理解的,一点也不介意的。在未来,也是我死缠烂打才追到您,偷偷给您下了使易感期提前的药,第二天早上,您发现自己标记了我,出于责任,这才向我求婚……”
      这个话题对于尚未成年的受来说就有点超过了,他严谨地指出:“我有做alpha的抗药训练,对信息素控制得很好,除非十八年后的药物研发有重大突破,就算毒死我,也不能强制我进入易感期。”
      “嘘。”攻抬起手指点在受唇间,“死这个字,只有我可以说,您不可以哦。”
      他又想了想:“那就可能是我们的适配度太高了吧,我的信息素让您一闻到就血脉偾张、把持不住、意乱情迷。”
      受扭头躲开攻的手指倒退几步,像花粉过敏似的,连打三个喷嚏。
      攻:……

      5

      “……说起来,您把我的戒指都没收掉了,拿到它,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比如来自灵魂深处的触动、吸引、心荡神摇?我的信息素可是等级最高的omega信息素,您这个时代可还没有出现的,怎么您对我像对beta一样地一本正经……理理人家嘛,我好害怕呀,万一回不去十八年后了该怎么办呢?您愿意收留我,带我回您的时间线吗?您会嫌弃我这样柔弱的omega拖您的后腿吗?等您长大,会再次和我结婚吗?和同一个人结两次婚是可以的吗?我是不是犯重婚罪了?不行,我不能这样对您,帝国未来的军神和大十二岁的被标记过的omega在一起,帝国的人会怎么看您呢?唉,我已经能够预料到我们坎坷的未来了,就算帝国人言可畏、就算世界无药可救、就算全宇宙都拆散我们,我会为了您对抗全世界,您逃、我追、我们插翅难飞……”
      受:“……”
      见攻越来越入戏,受不得不打断他,伸手遥遥指向前方连绵山岩下的一处阴影。
      受:“喏,那边那个就是我的机甲了,走累了吧,先上去吃点东西?”
      “哇,这个就是机甲吗?我还没亲眼见过实战机甲呢!”走近了,攻口中惊叹连连,却还没忘了茶艺,“我可以吗?您以前也带其他omega进机甲吗?还是只带我一个呢?”
      受:“……这只是实战考试分配的公用机甲。没有认主,谁都能进——对了!在你的时间线,我有专属机甲了吗?什么型号、什么涂装、什么火控系统、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这个我是真的、真的特别想知道!”
      被问得反应不及,攻只是犹豫了极短的一个瞬间,受便面露惊讶:“为什么没有?”
      顿了顿,攻两手交握在身前,右手按紧左手无名指的指根,抿唇微笑道:“因为在未来已经没有战事了呀,不再需要实战机甲了。”
      话音被呼啸的风沙卷过。
      安静。
      慢慢地,受扬起脸,面上有一点希冀、一点神往和一点难以置信,他认认真真地望进攻的眼睛,问:“真的吗?只有这唯一的一件事,希望你不要对我说谎。”
      “我来自一个和平的时间点,这句是实话。我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亲爱的老师。”攻依然笑着,凌乱的长发在风里摇曳,一双上挑的眼妩媚而缱绻,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是鲜红的,在他的身后,最后一点恒星的光正从黄沙肆虐的地平线上消失。天黑了。
      遥望着天色,攻充满暗示地往机甲旁边挪了挪:“呀,怎么就日落了呢,我有点冷……要是,有幸进到您的机甲里,与您共度这个夜晚,不敢想象我该是多么活泼开朗的一个omega?”

      6

      即使是极老旧的公用型机甲,因为它此刻只与受一人进行精神连接,攻看它便多了几分顺眼。他把手随便贴在内壁,便能感觉到来自受的精神力,温暖地从身体冲刷而过。
      这种老机甲的内部空间比帝都市中心的罐头房更逼仄,还被驾驶台占走了一半的空间,两个人挤在单独隔出的生活区,身子都转不开。空气里有隐约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受点起一盏最小的灯,把几根烧黑折断的电缆往旁边踢了踢。
      “不好意思啊,去找你之前我正在修她,平时不这么乱的。这里没有床,今晚你盖我的外套将就一下,营养剂和水在左边,墙上凹槽顺时针拧三十度,镇定剂和抑制剂可能在右边的哪个地方,我不常用,不知道放哪了,如果感觉不舒服你自己找下。我去看看能量池还有多少晶核,本来送一个人回去还有剩,但现在我们有两个人,附近有一处异兽栖息地,等天亮我再去搞一些,差不多能够了。”
      攻问:“您掉进乱流前正在考试,带回的晶核数量关乎您实战项目的打分,给我用掉了,您的成绩怎么办?”
      “成绩哪有你的命重要。离开时空不稳定区,再想送你跨越时空就困难了,我们要抓紧。”受笑笑,调出能量面板,又怕这点操作会消耗本就不多的能源,手速飞快地敲了几下就关掉,“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距离天亮大约还有多久?”
      “按照我这六天探索的,今天的黑夜估计持续四到五个小时吧,正在接近你所说的昼夜周期六小时的峰值。”受说,“你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我得抓紧去驾驶台检修。”
      “等等。”
      攻忽然去攥受的手腕,受瞬间回身,差点本能地接一个战术反制动作,好险克制住自己没把攻的胳膊拧掉,放松下来让攻攥着。
      不知是没发现受的反应,还是无所谓,攻的食指在受手腕内侧摩挲:“其实,我有一点点幽闭恐惧症,受不了狭窄的空间……再陪陪我吧。您看您忙了这么久,就当是休息一下,好吗?”
      “可是……”
      攻打断他:“我不想吃营养剂,穿越前正巧拎着蛋糕,放久了就坏啦,陪我一起吃?”
      受疑惑:“你身上我搜过,哪来的蛋糕?”
      攻指指受包里从自己手上撸走的,比起戒指更像扳指的古怪首饰。
      “就这个呀。”

      7

      “酷。”
      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个粗笨的戒指流动变形,直径扩展到原来的数十倍,变得细细的,像个随时要断掉的套圈,在受的监督下,攻双手伸进圆环内,手肘以下消失在套圈里,随后他凭空捧出精致极了的蛋糕和成对的刀叉餐盘。
      “呀,果然还是化了。”攻不高兴地将蛋糕举起来,左看右看。
      “你……出门怎么还随身带餐具的。”
      没有椅子,两人坐在地上,受收起戒指,又拖过来一个还算干净的大工具箱当餐桌,让攻放蛋糕,自己摘掉手套擦擦手。
      “有备无患啦。好可惜,奶油都有点塌了,我做了一个早上呢,”攻拿起银刀,蛋糕不大,他直接切了半个,满满地堆进薄得透光的骨白瓷碟,递给受,“纪念日快乐啦,过去的老师。”
      受:“谢谢!你的婚戒可真酷,我知道晶核在许多方面的应用前景都很广,这边对晶核的研究才刚刚起步,只知道劣等晶核可作机甲能源,可以设定跃迁坐标;像你戴的这种极品黑晶,由于连精神力都能吞噬,皇家监狱用它做刑具。没想到在你的时代,被黑晶吞下去的物品还能再拿出来,太厉害了。”
      “过奖啦,未来的科技没有您想的那么先进。也不是所有被黑晶吞噬的东西都可以被重新取出,我随身带着这枚指环,是因为有重要的东西丢失在里面,还没能找回来。我平时有做点小生意,遇到合适的晶核就留下来,堆到这枚指环上,勉强让它实现了短期的回溯功能,没想到现在会派上用场。”
      受点点头,刮了一勺奶油送进嘴里,立刻瞪大了眼睛:“真好吃!你做的?你怎么什么都会!”
      “最近六年里我学了很多菜式呢,各个星系的都有,如果能全都做给您吃,该多么好呀。”
      “未来的我也太幸福了。又是没有战争,又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只看我,不吃吗?”
      攻慢慢地给自己切了很小很小的一角蛋糕:“我不爱甜食。而且,您饿坏了吧,我刚刚数了您的营养剂和水,已经不够了,机甲的食物合成模块也无法运转,就这样,您还什么都不和我说。如果刚才我真的吃了您的营养剂,您返程时要怎么办,挨饿吗?”
      “没事,我从小就饿习惯了。而且这几天不是狩猎异兽吗,晶核挖走,血肉也没浪费,虽然味道差了点,也能凑合凑合。倒是你脸色这么差,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吧,你才应该多吃点。”
      攻的笑容顿时有点挂不住,银叉在指间轻微变形,他低声说:“异兽的血肉有毒,怎么能食用?……机甲里的解毒剂剩的比营养剂还少,您为了节省物资,已经吃过了,是不是。”
      受挠挠头:“那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倒霉,考个试都会掉到这种地方嘛。”
      他是真的馋坏了,很快把大半个蛋糕吃了个干净,攻把自己碟子里没吃两口的蛋糕也喂给他,受这次不嫌弃omega信息素的味道,毫不犹豫地凑过来大口含住,连叉子上的奶油都舔干净。
      头顶灯光昏暗,他鹿一样的睫毛在面颊投下阴影,显得那么年轻,几乎还是孩子,坐在应该进博物馆的破烂机甲里,满身灰土和机油,手套脱掉了,露出十指反复开裂又愈合的疤和厚厚的茧。攻看着受,心都要碎了。想亲亲他,但受吃相很好,攻连一个嘴角沾奶油的借口也没有。

      8

      在受吃完起身的时候,攻接过他手里的餐具,顺势就往他身上黏过来:“别走,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受奇怪道:“这地方这么小,我就在驾驶台,离你三米都不到。”
      攻把脸埋在受的腰间不放:“我不管。您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就陪我躺一会,又不会把您怎么样。”
      受被他搂得坐不下也站不起来,僵持几秒,无奈地顺着攻的力气躺下了。
      趁机凑到受的后颈吸了一大口,攻在受开始打喷嚏前松开他,乖巧躺好。
      身下触感坚硬,攻却有被包裹在摇篮里的错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大又如此收敛的精神力,像被暖洋洋的风托在半空中漂浮,柔和的摇晃哄人入梦,只是极偶尔地,也会刮过一片焦虑的落叶。
      两人平躺在地板上,能看到机甲天花板破的大洞,缺口处繁星点点。受打个响指熄灯,只剩柔和的星光投射下来,盖在他们身上。
      受直勾勾地盯着头顶,叹气:“机甲在降落中受伤严重,所有自动维护都罢工了,那个洞我没有材料补,这几天来我手动修复了返程路上最重要的防御力场,可也不知道带着这么大的洞,将来脱离乱流区时她能不能顶得住。”
      “能让机甲外壳损毁到这个程度的乱流,和它精神力相连的您,当时该有多么痛呢。”
      “没有没有,其实没多大感觉,落地早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天花板这么大一个洞,祈祷这地方千万别下雨下雪,课上可没教过我机甲漏水该怎么办。”受说着,自己忍不住笑,“要是真下雨了,我琢磨着,就把她翻个面挡雨吧,哈哈。”
      攻挂着惯常的微笑,听受将自己的事情轻松带过,心知精神力过载昏迷是机甲操控时能遇到的最糟糕的情况之一,当时的情况绝非“没多大感觉”。但他只是说:“您会安全地从这里出去的,不要担心。您很疲惫了吧,想休息一会吗?”
      受叹一口气,包裹住攻的精神力又开始焦虑地掉叶子:“不行,我不能断开连接,她状况太差,我需要保持对机甲的感知。何况这地方有高等级异兽,虽然大部分处在休眠期,但毕竟是异兽——”
      攻打断他:“好啦、好啦。请放松一下吧,别再想机甲的事情了,您的注意力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放在我身上呢。那,就算不想睡觉,我给您讲讲睡前故事怎么样?”
      受转过脸,他的负面情绪极少,只要有人转移话题就能立刻振作起来,一下子便将落叶刮走的,又是暖融融的、充满好奇的风。
      他说:“好啊。”
      “……那,让我想想哦。”
      沉吟片刻,攻慢慢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或者说,在很久很久以后。在既是过去也是未来、已然发生又尚未开始的这个故事里,有一个大盒子,盒子里有一只鸟。……不,不是鸟,是鹰。一只美丽非常,却翅膀折断的鹰。
      “盒子的看守者,是一个性格非常、非常、非常糟糕的大坏蛋。他动动手指,宇宙就生灵涂炭。他迫使鹰成为他的所有物。鸟儿是很脆弱的,特别是本就病痛缠身的鹰。他小心地将鹰关在安全的笼子里,照顾他,索求他,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坏蛋来迟一步,无力回天。鹰就要离开他了,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无法接受自己的所有物离开,在最后的时刻,或许是出于一个赌徒的绝望,他将濒死的鹰装进了特殊的盒子。
      “盒子内的时间被暂停,盒子四周不透明,无法用仪器检测,任何探测行为都有可能打破盒子内停滞的时空场。坏蛋看守着盒子,时间一年年地过去,对于坏蛋来说,只要他不打开它,就可以永远欺骗自己,鹰没有离开。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耐心在消失,他的怒火在增长:如果盒子里的时间没能完全停下,鹰悄悄地死在里面了,怎么办?如果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再也等不到相见的那一天,怎么办?那个人太邪恶、太愤怒也太恐惧,以至于一秒钟也不愿再守着冷冻装置,他想要开启它,看上一眼,尽管他比谁都清楚,不管内部情况如何,当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的瞬间,就是鸟儿的死期。
      “为了避免亲眼见证那样糟糕的结局,在鹰被冷冻的几年里,坏蛋构思了很多计划。他扪心自问,已经发生的事情真的无法改变吗?时间真的就如此严谨、如此残酷,不容许凡人的愚弄吗?于是,他不停地、不停地去尝试……”
      攻停下讲述,眉眼含笑,柔声问:“老师?您看起来有话想说。”
      “你这个故事,呃……对于薛定谔的猫,任何观测都相当于决定,仅仅看上一眼就足以致命。医疗方面的事情我了解不多,听说冷冻装置是帝国显贵才负担得起的,消耗巨量晶核才能勉强维持病人□□时间停止的设备,用它来复刻这个经典量子力学理论,倒也合适。”受说,“但是比起确定的死者,不如关心还能拯救的活人?活下去的人总要向前看。故事里的角色总会明白时间线不可以改变,到了那时,他往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在鹰死后。”
      “啊。”攻吸气,“别提那个字。好讨厌您说起死亡平静的样子。也不要同情大坏蛋,他杀过不少人,不在乎杀死更多,这只是个故事,您的同情心未免太泛滥。……更没有什么向前看。鹰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想遍所有的办法、用掉所有的晶核、走过所有的可能,穿越时空、改变过去、平行时空,随便什么理论上已经证否的事情,他都要去碰一碰壁。坏人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不能在一起,宇宙倒也没有必要继续运行下去了,反正都是不重要的……”
      “很重要!玩弄时间线的人不仅会把命丢掉,搞不好还会被彻底抹除存在,你那故事主角的念头非常危险,他根本就不应该去挑战时间!虽然没听过睡前故事,起码我知道量子力学、时空间、死亡不是合适的哄睡题材。可以申请换个愉快一点的故事吗?”受说,“呃,比如,‘把我们的恋爱故事都讲给您听’,你之前说的?”

      9

      “您知道现在的您和未来的您,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攻半真半假地哀怨道,“我的那个他从来都不会对我说‘不’。无论我要做什么,他都迁就我。而您光是今天一天,就拒绝了我很多次。”
      “没有未来的我脾气好,实在不好意思了,我只是无法对不爱惜生命的行为表示赞同。可能说话直了点,你别往心里去。我向你道歉,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吗?”
      攻心想按正常人的标准,对于自己这么胡搅蛮缠的陌生人,受已经温和到离谱的程度,嘴上却说:“补偿呀……那么,可以把从我身上收走的东西还给我吗?”
      受坐起来,在身上摸索了几秒,重新躺下来的时候,把几件东西,包括刚才的戒指都塞进攻的手心。
      他干脆得让攻惊讶,甚至忘了及时抓住受的手指占便宜。
      “真的给我?这些物品的科技都是超出这个时代的,您不怕我会伤害您?”
      受小幅度地摇头,看着攻把戒指戴回去,它自动调整尺寸,扣在攻的指根,比起普通的戒指要粗厚不少,与戒痕并不吻合。
      “搜身的目的不是担心被攻击。今天下午在那片平原,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不会伤到我。对不起,刚才确实是我说话太重,我猜你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讲,但是别再讲那种会让你露出悲伤表情的故事了,说些别的什么吧。”
      攻沉默,兀自转着手上的戒指。
      风在机甲外遥远的地方哭号,角落里的自制集水器偶尔发出滴水的闷响,静得像是睡着了,但两个人清醒地躺着,谁也没有闭上眼睛。
      受看星空,攻看着受。
      许久许久。
      “……我第一次见到您,是在一颗非常、非常、非常偏僻的星球。那颗小行星没有名字,只有一串长到谁也记不住的编号。有一天,一伙比较强大的武装看中了那里,命令全体原住民搬离,否则就摧毁整个星球。据说他们有恒星级武器,对于一颗小行星来说是灭顶之灾。那时候我大概是……七岁吧。”
      “你们没有向帝国政府发出求援信号吗?”
      “第一时间就发了。但那时候帝国对边境的控制力几乎消失,各个星球、各个派系之间互相倾轧,战争是家常便饭,帝国高层忙于夺权,没人关心一颗小行星是否存在。”
      “除了您。”
      攻的声音很轻很轻。
      “撤离期限的最后一晚,我爬上行星最高的建筑,看见将星球包围的那些机甲忽然一个个坠落,红色、黄色、蓝色的尾炎拖出很长。彩色的流星雨下了一夜,我躺在屋顶数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听说有帝国的军队来了,他们会在郊外驻扎一个白天,帮助小行星整顿秩序,然后就离开,还有很多的求援信号等待他们响应。
      “我跑到收容难民的地方,躲在帐篷外看,里面的气味很糟糕,连从小生长在那里的我都觉得难闻。到处都是哭声。您站在那里,组织人员分发药品,又从口袋里摸出巧克力给哭泣的小孩,和我想象中一支军队的指挥官完全不一样。
      “您走出帐篷后,我一直跟在后面,很快就被您发现了。您蹲下来,问我家里大人在哪里,又向我道歉巧克力发完了。我不是为了糖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着您,便不说话。您把我抱起来,说作为补偿,要送我回家。
      “我故意说了一个很远的聚居点,您的士兵们在后面喊您,您叫他们回去干活。我身上很脏,把您的制服也弄脏了,但您一直抱着我,领口有很淡的香气。这么多年来,我在梦里,有时还能梦见那年的味道。”
      攻慢慢地去勾受的小指,见他没反对,执起他的手,在脉搏处吻了一吻。无名指的戒指在星辰下反射微光。
      “……您信息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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