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日

　　十六年前，雪融时分
　　雪是从清晨开始化的。
　　先是屋檐上的冰棱，细长、锋利，在阳光下渐渐渗出晶莹的水珠，一滴，两滴，无声地砸在青石板上。而后是屋顶的积雪，厚实的白色绒毯慢慢塌陷，边缘处渗出湿漉漉的痕迹。
　　风里带着湿润的冷意，不再像寒冬时那样割人，而是缓慢的，吹过枯枝时，枝头的积雪簌簌抖落，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树皮。田野里的雪也在消融，原本平整的白色被阳光分割成斑驳的碎块，泥土从缝隙里探出头，潮湿的、深褐色的，像是大地终于从长眠中苏醒，轻轻呼出一口气。
　　雪化了，世界在滴水。
　　就在这个时候，我出生了。
　　我叫季禾安，出生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从小开始，我就被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平时的我，表面很是平静，其实我早就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在外人的眼中，我是听话的好孩子，是学习的榜样。
　　其实我并没有这么好，那些都是她拿来炫耀自己的噱头。
　　这十几年里，被封建的家庭束缚，来自无知母亲的窒息，父亲的无能，朋友之间猜疑，无时无刻总会有一些众叛亲离的感觉，就是这样。
　　小时候的我们都很天真……
　　现在我时常会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那些快乐的时光，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渐渐在记忆长河中慢慢消散，时间是磨人的利器，总是在慢慢割舍人的灵魂，我是自以为这样的。
　　我想清楚一点，那些的事啊，快乐啊，却总是在脑畔掠过，在夜深人静时，梦魇也时常来拜访，抓不住的梦，是数不清的。
　　之前的日子里，我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了......
　　——
　　“我们还有多久就要毕业了，你也不知道好好珍惜珍惜我。”王子怡拍拍趴在桌上睡觉的我眼神中透露着生气。
　　对啊，我们还有不到一个月左的时间就要走了，分开了谁也保不准会去哪里。
　　铃声响了，班主任踩着节奏进门，丝毫没有要讲课的意思，手中拿的是几颗没有熟透的绿杏，现在这时候杏都没有熟太好，看老师的样子似乎是班里的人又闯祸了。
　　“学校里面的生杏很好吃是吧”老师把东西放在讲台桌上，生气又想笑。“你们也不嫌酸，门口大爷还没吃上就全让你们吃了，我也不多说啥了，是谁干的就老实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要是让我查监控，就有你们好受的了。”
　　班主任说话一向管用，更何况我们只是一群没有毕业的小学生。
　　话一撂下，班里一大片站起来，我嬉笑看向旁边，没想到我那傻同桌也站起来，安心坐在位子上的人是寥寥无几，疑惑之际，同桌面对老师的教育笑起来。
　　“你们去怎么没叫我啊”我疑惑问。
　　“你不是睡觉吗，就没来叫你，闯大祸了，你还得庆幸我没叫你呢”同桌笑着。
　　我看向前面的人（前桌的前桌），他正对着我傻笑。
　　他总是一头蓬松的头发，单眼皮不太明显，鼻梁也不是很高，但是他的鼻子小小一个，衬得脸型很小巧，还有一张单薄的嘴唇，粉嫩的，是个小白脸，看上去也很细心，他可能是我们班很好看的男孩子了。
　　“你也没去啊”我轻声说道。
　　他在猜我的口型，回答道：“没有，看你睡觉呢。”
　　我看得出来他说了什么，不好意思笑笑，无趣的听班主任教育了半节课。
　　最后她才被隔壁班主任叫走，才停止了这场悲剧。
　　正当所有人都坐下，一个纸团飞到我眼前。我好奇展开看了看：‘其实我去了，不想站起来，这么多人他又不知道是我’。
　　这人的字体很幼稚，一猜就是赵斌丢过来的，我看过去他又是那副笑容。
　　‘你真损啊，你兄弟知道不得扒了你’我把纸条回过去，只看见他又傻笑了半天，下课铃响起，不出所料，他的小兄弟都来找他麻烦。
　　小学的时间过得就是快，一天接着一天……
　　最特殊的那一天，距离毕业还有半个月久，最美好的事情发生了……
　　我依旧是照常上学，每天不缺课，不请假，上课不爱听课，因为毕业了，想和同学多玩玩，不过不影响我升初中。
　　这天赵斌照常传纸条，我不太记得他当时具体问了什么，他问我喜欢的人是谁，我原本想要逗逗他，因为他总是像个小傻子一样乐呵，很开朗的男孩子。
　　我们传纸条到：
　　‘我喜欢的人你猜啊’
　　回：‘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我喜欢谁。·
　　‘好吧好吧，告诉你就是了，我喜欢的人，他姓赵。’
　　见得他观望了四周，指定是在寻找班级内姓赵的男生，找了半天，才知道，全班只有自己一个人姓赵，他肉眼可见的惊喜，我还没有认真想完要写的内容，就见他急切的扔过纸条。
　　‘真的“是我吗？”’
　　‘你确定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吗，我都说了你呢，你喜欢的人呢？’
　　他激动得没有认真看过我的回信，只看到了第二句，直接选择性省略第一句。
　　‘我喜欢的人，是你呀季禾安！，
　　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我愣了又愣，旁边的同桌看我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禾安，你咋了，不舒服吗？”
　　我连忙摆摆手，尴尬说：“我没事，就是饿了。”
　　“这才第几节课你就饿了，你没吃饭吗？”
　　“没……没吃。”此时此刻我的脑袋停机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一个纸团飞过来，刚好砸进我手心。
　　‘快毕业了，我也不想留遗憾，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在这之前，我没有谈过恋爱，听到这句话我更是惊喜，在小学六年中，甚至没有一个人喜欢过我，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原本以为六年就要遗憾落幕，没想到，上天送了我一个天真。
　　我们谈了恋爱，没有人知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直到有一天，我们传的纸条突然不见了，不知道怎么就被丢在过道的地方，很显眼，当时刚好是班主任的课，她捡起纸条，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完了。
　　她仔细看着，不禁笑起来，坐会讲台桌，说道：“哎呦，这纸条谁写的呀，我给你们念念哈”
　　“今天下午还上不上体育课了？不知道啊，如果上体育课，我们比赛跑步吧。好啊，如果我跑赢了，你要听我的话，我输了你定。好呀，你输了我定……”
　　最后的两个字，老师给我们留了脸面没有说出来，让我们去办公室受教育。
　　正当下课班里的人沸沸扬扬猜测这是谁写的纸条时，我们两个商量进了办公室。
　　“你们两个写的？？”同桌问我。
　　“对，原本想要跑步羞辱羞辱他的，这下完了。”我一脸苦笑，其实心中已经跳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向赵斌看去，他似乎比我更紧张，我们一同进了办公室的门。
　　幸运的是，老师说不会将我们的事情告诉给父母，希望我们可以独自解决，她告诉我们人生的道理，为我们支了明路，但她很看好我们可以勇敢去追爱，所以她并不严重反对谈恋爱这件事。
　　朋友哪里也没有泄露我们的事情。
　　我以为什么都万无一失的时候，回家进家门的那一瞬间，整个气氛都变了。
　　母亲温柔叫我我的小名，我很诧异，她从来不这样叫我，我感觉我可能今天要完蛋了，果不其然，她将手机放到我面前，那张明亮的纸条映入我的眼眶，我心中一颤，故作镇定的说，：“我俩都被老师教育了。”
　　因为母亲一直很反对六年级的学生谈恋爱这件事，但是我并不害怕，我一直在想，老师为什么不守承诺？
　　“他是谁啊，禾安。”母亲的笑容再次展现在我面前，我知道，她一定又要那这件事情绑架我了。
　　“别问了，他就是一男的呗。”
　　母亲再次的询问导致我失去耐心，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不遵守诺言，况且我们谈话谈的好好的，却非得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自从那时候开始，这件事就成了我妈教育我这么妈的把柄……
　　很快我们到了毕业的日子，那天我只记得我玩的很开心。
　　毕业那一天，我给赵斌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我们毕业典礼搞完了就打算要给他，却发现那礼物不知道搁哪里去了，我记得当时很着急，在教室里找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没有它的影子。
　　后来我放弃了，原来的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再一次过来拿毕业照的时候遇见了赵斌。
　　中间这段时间我们没有任何的联系，我没有手机，更没有联系方式，我见到他甚至没有以前那样开心。
　　我只记得那天的烈日打在身上是格外的灼烧，因为夏日的青春永无落幕，就像永生花，但是似乎我们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热烈，我们的感情那样纯粹，败给了最美的年纪。
　　还记得那年暑假，我放松心情，和父母去青岛了。
　　再回来时，那些记忆如同云烟消散，我没再想起过美好的回忆。
　　——
　　两个月也总不是漫长的，没有作业，但是很快乐。
　　我们还是小小一只，就要步入初中的大门，因为提前来过，所以我对这里并不陌生。
　　这里老旧的大门竟然真的有些像是监狱的大门，东西路尽头是一个花坛，右边和操场围着一圈铁栅栏，花坛里，每当春季它们总会迎接青春先放，花坛后是一面墙，再后面就是树林子了，不说不知道，那里竟然是停车的地方！
　　再向北走，铁栅栏在五米处截断，变成了一棵一棵枫树，秋天满树都会挂着小灯笼，掉下来一定要注意不然会砸到人！
　　南北路的右边先是宿舍，宿舍西边是一条南北小道，再就是食堂。食堂对面是老师的宿舍。男女宿舍的北面就是实验楼，实验楼最西边是水房，中间就是宽阔的地域，最北边就是教学楼，四层楼，教学楼的东边是两张乒乓球台，台子是各自东西的，北边围着墙，和厕所挨在一起，厕所里时常充斥着尼古丁的气息。
　　最后啊就是一个大操场了，总长四百米，我们在这个地方也挥洒了不尽的汗水。
　　唯独吸引我的是男厕所旁边的大树，刚刚步入初中一直没有发现，直到初二那年我才看见它。
　　它长得很好大，有三层楼那样高，无论是春夏秋都是枝繁叶茂，绿叶很是吸引人的眼球，它可不止这一个迷人的地方。
　　夏天的时候它惊艳所有人，我们村子里就有一个一样的树，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后来问过村里的老人才知道，这是合欢树，又叫马缨花。
　　这树特别，开的花也更是特别。
　　它们大抵都生得极好，叶子细碎，花如绒球，粉红中透着白，远望去，竟像是谁家姑娘的绣球抛在了树上。
　　合欢花昼开夜合，更像是夜里害羞的姑娘。
　　它不香飘万里，只是在树荫下的一小块地方，能使人陶醉，沁入鼻腔，你就会感到一丝一丝的舒畅席卷全身。
　　香气并不会呛到人，很是温馨的气息。
　　学校里的树我不怎么去看，村子里的树我倒是很爱去看。
　　再到后来的时间，经常看着他思念过去，在它的身上，我似乎看到了时间的影子。
　　……
　　步入初中，我当时还有很多的好奇心，我在实验楼柱子上寻找熟悉的名字，我找遍了单子都没有看见，当时就意识到他去别的学校读书了，可是我们该怎么见面？
　　我很担忧，或许他早就把我忘了，我就是这样安慰自己。
　　入学第一周我们要进行军训，顶着大太阳，刚开始还以为不会怎么样，后面却才是最痛苦的开始。
　　军训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罚站军姿，记得当时因为和隔壁班吵架闹的不可开交，后来班主任为了调解关系，我们签了一个协定，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们比拼，有上进心……
　　我们这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知道怎么珍惜时间，在初一的年纪却经历了很多。
　　那时候我不懂的珍惜友谊，也不懂得看透人心，短短半年的时间，我失去了一位志趣相投的好朋友... ...
　　其实我那时因为犯贱，才会导致这样的后果。他人很好，喜欢开玩笑，因为很爱说话，所以他的人缘好，班里的女生都喜欢和他在一起。刚开始我们闹矛盾还并没有分明显，直到离暑假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终于露出了邪恶的真面目。
　　我从来都知道，他们对我语言攻击，他们骂我是婊子，骂我是绿茶，勾引别人的对象，不要脸... ...坏话说尽了，我一句话也没说过，其实心里已经经受不住，这每一句话就像毫无预兆性扎进心里，前提是我并没有惹过任何人，为什么这样对我？
　　当时这件事也闹的沸沸扬扬难过，清楚记得，那天早上，我们在群里大吵一架，后来在私信我们说明白了，把矛盾解开，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可到后来不知道怎么，全班的恶意攻击到我身上，记得一次小小的玩笑，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那次是全校大扫除，我们欢聚一地，在操场上拔草，清除完所有的杂草，我们都去了洗手池旁边排队洗手，我看见同班一位女生，想着打趣打趣，我把洗干净手的水弹到她的身上，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直到第二天，我刚走到宿舍楼便看见他们，我被玩的要好朋友吴可拉到一边，她悄悄问我：“你昨天惹到她了？”
　　我疑惑看过去，那人正恶狠狠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愤怒。
　　“你昨天泼她水了？”他再次问道。
　　“对，做天就弹了她，咋了？”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说：“她不会不乐意了吧？”
　　吴可点点头，又说到：“昨天晚上他说他脸上过敏了，是你弹她水弹的，现在让你过去道歉。”
　　我听到吴可说的话之后瞬间感到无语，谁家连对自来水过敏，脸是金子做的吗这么值钱，我只能在心中默默想，只能过去道歉，我是不太真诚，因为压根就不是我的错，我仔细看过，她脸上白嫩，不像是过敏的脸，只能自认倒霉。
　　可是就在放学，我准备收拾书包回家，他忽然就来了，旁边还有我刚刚和好的朋友，我已经意识到不对了。
　　谁知道，她过来厉色道：“你今天上午的道歉太没有诚意了，哦，对了，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还翻白眼了，你必须重新给我道歉。”
　　看着她那副嘴脸我便不想计较，于是道了歉。
　　再到下午，我刚到屋内准备下去上厕所，刚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人持住，是一个矮矮的女生，看上去就是混的入，他认识我，我就知道不简单。
　　“你叫季禾安对吧。”
　　“对，是我，你找我有事吗？”
　　“某某，他找你”
　　名字出来那一刻，我就明白今天早上的嘲讽还不够他就是想羞辱我，我被他带上楼，只见一个卑微的女生坐在地上，旁边的人在问他怎么了，就是在陪他做戏罢了。
　　“她让你再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听了他说的话我甚至有些想笑，吴可闻声赶来他我打抱不平，：“凭什么他道歉，两次了吧，还不满意啊！”
　　对面特为难，：“你就给他道个歉吧，就过去了。”
　　我点点头，对吴可说：“没事哈，我一会就回来。”
　　我被他带出去，看着地上的人甚至是恶心到想吐，我真的没想到人可以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我没有任何表情，向他道了歉，他却不满意，提出要求我鞠躬道歉，太过分了，吴可从教室冲出来，说：“你们别太欺负人，三次了还不够？”
　　我见吴可还要说什么，急忙拉住他：“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他心疼看着我，不服气道：“凭什么？”
　　“凭我们没有人缘和势力。”
　　他不在说，我也鞠躬道了歉。其实这些都无所谓，我明白的是，通过一件事，我看透了一群人的心，真心的和不真心的，差距太大，事情太荒谬，这才让真正单纯的我走想深谋远虑的算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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