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

　　『那样耀眼的人，就像天上的太阳，离她的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谢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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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第一天，江大附中的校园里熙熙攘攘，到处都是穿着崭新校服的学生。

　　谢苏婉慢悠悠地晃到公告栏前，果然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她撇撇嘴，干脆退到后面那棵歪脖子树下等着，反正分班名单又不会长腿跑掉。

　　“婉婉！”徐米乐风风火火地从人群里钻出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找到了找到了，我们在8班！”

　　“你怎么挤进去的？”谢苏婉揉着被拽红的手腕，有些无奈。

　　“这还不简单，我让前排的同学帮我拍的。”徐米乐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名单照片都发我了。”

　　谢苏婉凑了过去，照片拍得有点歪，但能清楚看到她们俩的名字挨在一起。

　　徐米乐搂着她的肩膀高兴得上蹦下跳，“我就知道我们肯定还能同班！”

　　谢苏婉也松了口气，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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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公告栏到教室的路上，徐米乐的嘴就没停过，从暑假追的剧一直聊到新开的奶茶店。直到两人在教室后排找到相邻的座位，她才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唉，你听说了吗？1班今天早上空降了个学神，是教务处靳老师亲自带他去教室的。”

　　“这么隆重？”谢苏婉正低头给新课本写名字，随口应道。

　　“那可不！”徐米乐夸张地用课本挡住半张脸，压低声音。

　　“上周五老罗在办公室吵得全楼道都听见了，非要教务处给1班多加个名额，说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苗子。”

　　见谢苏婉终于抬起头，她得意地竖起三根手指，“中考全市第一，初三奥数竞赛唯一满分，”她故意拖长音调，眼睛亮得惊人，“听说本人长得特别帅！”

　　“中考状元这个时候转学？”谢苏婉的橡皮擦在桌沿轻轻敲着，“重点班名单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老罗为了抢人差点闹到教育局去！听说十中扣着学籍半个月不放人，最后还是他爸亲自出面解决的。”

　　徐米乐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据说他爸爸是江大数学系的教授，和老罗当年是睡上下铺的兄弟。”

　　谢苏婉整理课本的手顿了一下。

　　“哎，你爸不也是数学系的吗？”徐米乐用笔帽戳戳她的手臂，“这么大的新闻，你爸回家都没提过？”

　　谢苏婉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

　　徐米乐的消息向来灵通，只是她总爱添油加醋，就像去年非说新来的体育老师是退役运动员，结果人家只是大学时参加过校运会。

　　久而久之，谢苏婉练就了一套“米乐翻译法”，把她的十分夸张自动折算成五分现实。

　　徐米乐见好友这副表情，也不恼，反而眼睛一亮，从书包里神秘兮兮地摸出个烫金封面的笔记本。

　　“正好！”她压低声音，指尖在纸页上轻快地跳跃，“我昨晚灵感爆发，想到一个绝妙的故事……”

　　“男主角是个众星捧学的天才少年，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

　　她突然神秘地眨眨眼，“他会在午休时偷偷溜去实验楼顶楼，用天文社的望远镜看星星。”

　　谢苏婉挑眉，“这么具体？”

　　“更绝的是！”徐米乐兴奋地翻到下一页，手指点着潦草的手写笔记。

　　“这个男主角每次月考都故意做错一道选择题，就为了不被保送，能继续留在学校天台看他的星星。”

　　“而且！”她突然抓住谢苏婉的手腕，指甲几乎要陷进皮肤里，“他右手腕上永远缠着一条旧绷带，据说是初中时为了记住某个承诺自己割伤的……”

　　谢苏婉的睫毛快速眨了三下，铅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又掉在桌上。

　　“这种自毁倾向的设定……”她慢条斯理地捡起铅笔，“你是把《人间失格》和《三体》混着看了吗？”

　　“还是你懂我！”徐米乐松开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马尾辫扫过谢苏婉的脸颊。

　　“这个‘永远差一分完美’的人设带感吧？我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差一分银河》！”

　　谢苏婉正要回应，上课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徐米乐慌忙把笔记本塞进抽屉。

　　讲台上，班主任敲了敲黑板，“把手机都收起来，现在开始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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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班主任简单交代了开学事项后就宣布放学。

　　男生们三五成群约着去打球，女生们则商量着去小卖部买零食。

　　徐米乐一把拉住准备回家的谢苏婉，“别走别走！我刚听说篮球场有比赛，火箭班对平行班，那个学神肯定上场！”

　　谢苏婉无奈，“我们又不会打篮球，凑什么热闹？”

　　“看帅哥需要理由吗？”徐米乐理直气壮，拽着她就往操场跑。

　　球场的氛围远比想象中热烈。

　　徐米乐兴奋地拽着谢苏婉，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才挤到一个能看清全场的位置。

　　篮球场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女生。

　　场上的比赛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谢苏婉的目光不自觉地被那个穿黑色运动背心的身影吸引。他运球的动作干净利落，突破时脚步轻盈得像一阵风。

　　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他跃起投篮，手腕优雅地一压，篮球划出完美的弧线。

　　“唰——”空心入网。

　　篮球划出弧线的瞬间，谢苏婉的手指不自觉在速写本上虚划，那是她观察动态时养成的习惯。

　　他运球的节奏有种奇怪的吸引力。

　　不像画室里那些静止的石膏像，他的每个动作都带着流畅的连贯性，从屈膝到起跳，肌肉线条的起伏像她最喜欢的那支炭笔在纸上划出的弧线。

　　球进网的刹那，场边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谢苏婉却盯着他随手抹汗的动作出神，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的轨迹，比她昨天练习的速写线条还要生动自然。

　　她突然理解了老师常说的“动态美”是什么意思。

　　那些画册上再完美的投篮姿势，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带着呼吸和温度的真实瞬间。

　　“婉婉！快看！刚才进球的那个就是学神！”徐米乐激动地摇晃她的手臂，指甲不经意间掐得她微微吃痛。

　　谢苏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盯着球场看了这么久。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下摆。

　　当那个身影再次带球突破时，她的目光还是不自觉地追随着他。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镀了层金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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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谢逸扬的球衣已经湿透了。

　　他弯腰撑着膝盖微微喘气，汗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塑胶场地上。

　　几个男生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复盘着刚才的绝杀，而他只是笑着点头，偶尔接一句恰到好处的点评，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被认真倾听。

　　女生们递来的水和纸巾堆在他手边，他一一接过，道谢的声音温和又礼貌，甚至能精准叫出几个人的名字。

　　一旁观战的徐米乐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小声嘀咕，“真是个花孔雀！这也太游刃有余了吧……”

　　“太假了。”谢苏婉轻声接话。

　　“啊？”

　　谢苏婉用眼神示意场边。只见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学神趁人不注意，悄悄把几瓶没开封的水和整包的纸巾放回了长椅上。

　　徐米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瞪大眼睛，“不会吧？他刚才不是还……”

　　“嘴上说着谢谢，其实根本没打算收。”谢苏婉淡淡道。

　　“好家伙，花孔雀开屏是吧，展示给所有人看，但真正能靠近的一个都没有。”徐米乐顿时泄了气，“哎……我的少女心破灭了。”

　　谢苏婉好笑地看着她：“这么快就下头了？”

　　“那当然！”徐米乐拽拽她的袖子，“不看了不看了，帅又不能当饭吃，我们去食堂慰藉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谢苏婉任由她拉着往外走。

　　余光却不经意瞥见那个身影独自弯腰系鞋带的侧影，场边依旧喧闹，而他低头的瞬间，嘴角那抹完美的笑意淡得像被风吹散的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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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里，十五六岁的女生们都在小声讨论着减肥和保养。说是来吃饭，徐米乐也就扒拉了小半碗米饭，筷子在餐盘里挑挑拣拣，嘴上的话却一刻没停。

　　“什么饱餐一顿，”徐米乐笑嘻嘻地用筷子尖把不爱吃的胡萝卜都拨到一边。

　　“我这是'饱话'一顿还差不多！婉婉我跟你说，暑假我去了那个网红海边小镇，就是微博上特火的那个。”

　　谢苏婉托着腮听她讲，嘴角微微翘着。

　　“我天没亮就爬起来等日出啊！结果你猜怎么着？”徐米乐一拍大腿，“旁边一对小情侣，那叫一个腻歪！我感觉自己像个一千瓦的电灯泡，照亮别人的爱情之路。”

　　谢苏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后来遇到个老画家，说看风景得用心体会。”徐米乐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闭着眼睛站在沙滩上，真的好像能听见海浪在唱歌！”

　　谢苏婉眨了眨眼，“这么玄乎？”

　　“下次带你去！”徐米乐一拍桌子，“你带上素描本，咱们把那些‘声音‘也画下来！”

　　谢苏婉笑了。

　　她其实挺羡慕徐米乐这种性格，明明只是等了个日出，却能讲得像一场奇妙的冒险。

　　而她自己的暑假，除了在家画画，连散步都能沿着同一条路走三遍。

　　她的生活太过安静，需要徐米乐这样热烈的人，才能为她的世界添上几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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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收拾餐盘时，谢苏婉起身的动作有些急，书包带子不小心勾住了桌角。

　　她下意识伸手去拽，却失了力道，素描本从敞开的侧袋里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摊开的纸页上，铅笔线条干净利落。

　　画的是篮球场上跃起的少年，球衣下摆被风掀起一角，手腕压下的弧度精准地定格了那一秒的光影。

　　徐米乐刚捡起的米粒又掉回了桌面。

　　她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在摊开的素描本和谢苏婉瞬间通红的耳朵尖上来回扫了好几趟，才拖长了声音，“哦——刚才谁说，对学神没兴趣来着？”

　　谢苏婉蹲下去捡本子，指尖碰到纸页时顿了顿。

　　她没抬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是……刚好那个动态构图很不错。”

　　徐米乐歪着头看她：“只是构图不错？”

　　谢苏婉合上本子，没有继续解释。

　　其实画的时候根本没多想，只是那瞬间的光线太像妈妈书房里那幅《阿波罗的胜利》。

　　画里的神祇也是这样，光芒万丈，却孤零零地悬在穹顶之下，连影子都无处可落。

　　“观察力这么好，”徐米乐用筷子尾端点点她的素描本，意味深长，“下次校刊插画该找你才对。”

　　谢苏婉没有理她，若无其事地把素描本塞回书包。

　　她转头望向窗外，篮球场已经空了，只剩夕阳余晖斜斜地铺在塑胶地面上，像是给这场短暂的喧嚣画上句点。

　　她为自己的片刻失神感到一丝羞恼。

　　她轻轻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脑海中驱散。

　　是的，那样耀眼的人，就像天上的太阳，离她的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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