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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迹
十年后,我在苏州博物馆的茶室看见一只南宋冰裂纹茶盏。导游说这种裂纹是工匠故意烧制的,因为"完美的东西反而脆弱"。
日光西斜时,茶汤在裂纹中流转,我突然想起柏林公寓里那架总是走音的钢琴。有些爱情注定要裂开缝隙,才能让光透进来。想起十年之前,我曾因为年轻而浪漫,爱上另一个同我一样年轻而浪漫的人。
钢笔漏墨的那一刻,我就该明白,有些痕迹是擦不掉的。
那是一个柏林典型的十二月午后,图书馆的暖气嗡嗡作响,像某个老教授在低声咳嗽。我正抄写里尔克的诗句,钢笔突然在"家"这个词上漏墨,普鲁士蓝的墨迹在"haus"上晕开,仿佛命运在这个词上提前打了个叉。
他的手指就在这时闯入我的视线——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小指外侧有一道浅浅的弦痕。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十五年钢琴生涯留下的印记。
"您破坏了一本诗集。"他的中文带着黑森林的气息,"按照德国传统,应该赔偿译者一顿晚餐。"
我抬头,看见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像是被冬雪覆盖的湖泊。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中世纪的镶嵌画。
十年后,当我在苏州的梅雨季整理旧物,那张吸墨纸从《杜伊诺哀歌》中飘落。墨迹早已氧化成铁锈色,边缘微微卷曲,像一封被退回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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