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4148

　　卫应思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转身，清西陵处铺的石板变绵延成乡下土路，他有些僵硬的回头，本该在身后的隆恩殿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远处疑似乡镇的建筑群。

　　穿越这种事，没有一个中国人不幻想过，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未免还是过于惊悚。

　　“让让，让让，杵在路边那个让开点！”蛮横的声音让卫应思过载的大脑重新活动起来，下意识的让了路。

　　出声的人顶着比起嬛嬛传要不伦不类得多的发型，像是发际线堪忧的寸头后坠了一根细辫子，他身旁的马拉着比起现代小三轮笨重许多的木车，这一切让卫应思心里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他不会是到了那个“清穿不造反，菊花套电钻”的清朝吧。那人开口更是把卫应思这法治社会良民吓得魂飞魄散：“你这头发，是哪个牢里逃出来的，居然还没杀完。”

　　康熙五十七年，卫应思回想起两年前的曾经，叹了口气。

　　他穿来的时间是康熙五十五年，对清朝历史了解不深的他并不能像电视剧里那样凭借一手未卜先知平步青云。

　　实际上如果不是可能存在的穿越者福利让他莫名其妙的能写繁体字，他怕是不能这么顺利的进入药铺得以扎根。

　　这两年内足够他吃到曾经历史课本没提到的苦，或者一笔带过却对小人物来说的不可承受之重，他已经不想回想当初自己刚来时因为头发的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想回忆因为简体字日记险些被举报意图谋反密语暗谋的惨案。

　　卫应思在现代学的是临床医学，家里是干药材炮制的，是个在大学里人缘不错的普通好学生，经不起一点封建社会的风吹雨打，何况差点因为日记获得蚊子浴体验卡，这彻底熄了他的中二心，转而拼命寻找重回现代的方法。

　　寺庙道观，神婆神算，街上看见一个铁口直断都要拦住人说要算算命，一开始甚至被诈骗过，城中人都说药铺那个新来的想发财想疯了。

　　今天要去见的这个算命的不太一样，听来抓药的说讲命理跟说书一样，说是京城来的，与众不同。不管是不是吹牛，卫应思总得去试试，听听假话也算是给这无聊的古代生活添点乐子。

　　这两年间的种种求神问道，庙里的和尚观里的道士还算有点道德，说的挺诚恳，细细想来就全是高情商废话文学；神婆道士吹的那是天花乱坠五花八门，卫应思已经大官地主轮流做了好几轮了。

　　看来他卫应思真的没有主角命，遇不到小说中什么神算子，一语道破天机。也可能是因为这城位于四川某处靠近青海，大半个封建社会时代的流放之地兼穷山恶水之地，就算是有高人，也不往这没有贵人的地方走。

　　卫应思一边前往那京城来的神算所在处，一边心想：难道我真的要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四川和河北那个距离，他当初从北京去清西陵都靠导航！

　　何况这年头去基本全靠脚力马力，一走就是大半年，都还算快的。更别说清西陵是皇陵，在清朝哪可能随便进出，就是要作聋哑院这种下策都要嫌弃卫应思太不清白。

　　何况，清西陵现在根本没影。

　　思索间，已经见到了那算命的。果然，又是一通熟悉的天花乱坠，卫应思已经见怪不惊。见周围也没其他客人，就说让算命的讲讲京城见闻。

　　那算命的大概也憋得久了，添油加醋的说起来，什么京城虽然富贵还是得有命拿，出入大官家还不是人突然就没了；又说现在京城里不好混，说什么天灾不是人祸，少了生意；还有什么又要西征了一路上找自己算命的人多赚够了路费，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个贵人；又破口骂道那些爷已经够富了还要自学算命当他半个同行；又想起有个爷出手大方的紧，一次就是200两，可惜他从没遇上这种富贵……

　　前面卫应思没什么感觉，不是人之常情就是谜语人滚出大清，还是后面那什么人傻钱多好听。

　　就是听见200两开始仇富了，要知道卫应思一年也就大概二三两银子，甚至给攒下了一个清朝房本，这还是他有特殊技术且只有一个人生活才能有余钱，果然封建天龙人该死啊，这钱听着都不值钱了，卫应思愤愤不平的想。

　　“不过这位爷前两年不大好了，他急急的病一场，京城里看相的少了大半。”算命的唏嘘不已，也不知是惋惜贵人的钱还是惋惜自己没赶上好时候。

　　听算命的侃了那么久，也该回去收药材了。回家遥遥无期，但饭还是要吃。

　　正当卫应思准备起身离开，算命的大概已经说上头了，又叫住他：“这位客人，你听我说那么久也算缘分一场，我算到你命里有大富贵不假，虽然贵不可言，却是空中楼阁，怕是买命财啊！”

　　卫应思本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大瓜，没想到还是老一套，随意说笑谢过便离开了。什么泼天富贵，他在清代开药材连锁铺了还是将现代药材炮制技术发扬光大了？

　　这大户人家写自传都不敢的年代，干什么都束手束脚。总不能是给别人当便宜儿子了吧？那也着实称不上贵不可言。

　　但西征消息也让他警醒了几分，俗话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来那么久也知道有这么个“就地征收”、“充军”、“兵痞子”什么的，来一个都足够他变成古代流民，他一现代医学上懂个什么排兵布阵，只能去做炮灰！

　　老天，我怎么这么苦，回家遥遥无期，又要遇到打仗了。卫应思无奈，又搜刮起脑子里那可怜的历史知识，可惜对于康熙他脑子里除了康乾盛世和康麻子外什么都没有，又突然想到之前刷论坛说康熙晚年昏庸为了“仁”的名声干了不少昏事坑了雍正，那会不会打仗也“仁”不搜刮平民了？

　　卫应思觉得不可能，不然封建王朝为什么灭亡呢，就是因为不把人民当回事。提起康熙的“仁”，他不知怎的心里一阵别扭不适，只当是红旗下生长的人对封建帝王尤其是清帝的抵触。

　　逃是逃不掉的，他欠了药铺老板太多，何况算命的居然都把这当做一次投机的机会，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往青海去，也许真不是想的那么苦？但还是需要准备点干粮和药的准备以防万一。

　　康熙五十八年，夜晚，药铺的大门忽然被扣响。卫应思正好晚上守铺子，急忙去开门。门口是两个士兵，他们身后是一个穿着电视剧里官服的人，紧盯着其中一个士兵的眼睛反复叮嘱所需药物。

　　他不仅是说个那个兵，也是说给卫应思听的。这下好了，卫应思苦笑。半夜敲门，还是狮子大开口，这药铺子里的应急药物几乎都要白拿走，药铺老板那个严监生本生怕不是要发疯。

　　疑似太医的人开完等事情平息，会付款的空头支票，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油灯下卫应思的脸，惊呼出声。

　　在场的人都看着他，以为这太医或者强盗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没什么，还不快点，这可耽误不起。”

　　真是吓他一跳，还以为皇上最近失了成年皇子。京城里的八贝勒康熙五十五年后身体不大好，病情来势汹汹，像是随时要西去一样，如今靠着药材一直吊着。

　　之前宗人府预备后事，还被九爷十四爷一通闹。

　　但到底在所有人心里，曾经炙手可热的八爷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能活一天是一天。所以咋一见这药铺伙计仿佛年轻的八爷样子，还以为撞鬼了呢，庶民和皇子相似，也是怪事一件。

　　但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还是如今坐镇营中的十四爷。太医赶紧指挥那两个兵痞，带着药物扬长而去，只留下卫应思和被洗劫一空的药铺。

　　第二天，无能狂怒的老板果然找了借口罚了卫应思工钱，还借口开了个伙计。果然古代周扒皮要开源节流甚至不用找借口，于是卫应思一人承担坐班医生、护士和制药机器。

　　老板掌握了封建职场可持续发展规则，于是没过几天卫应思就可以拿着一份工钱干远大于三人量的活了，真是可喜可贺。不过老板好日子也没过几天，因为卫应思被带走了。

　　卫应思在现代都没有遭过□□的待遇，来了这里以后数次与橘子擦肩而过，今日终于落网。

　　想象中的锁拿没有，卫应思也不敢真让两位大兵又拉又拽，就那壮汉身材他就只能送个菜。只好亦步亦绉的跟着，期间几次想探探口风，也没找着机会。

　　卫应思百思不得其解，“请”他的两位大哥是那天晚上的熟人，总不能是药材出问题了吧？那不应该把屑老板也带走？封建社会难道还讲究一个就事对事？

　　要知道自从来了这里，卫应思对封建社会的“连坐”与“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当年他那个日记，正赶上康熙五十年的余波，别说他，差点把他当时的房东连带屑老板甚至经常买早点的大娘等人一波带走，得亏屑老板急中生智与南方传统的消极衙门执行力度差，让他将日记混着炮制药材烧了作膏药，这才在拖拉中蒙混过关。

　　但衙门走一趟不能白走，在给出相应的打点后，举报卫应思的曾经的邻居因诬告罪杖100流三千里，结果还没打完邻居便没救了。

　　清廷热爱抓大放小，可惜邻居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将卫应思往大了告，反而配上了自己性命。卫应思也从此被屑老板套牢，差点弄出卖身契来。

　　言归正传，卫应思对这“走一遭”丈二摸不着头脑，完全想不出来自己哪儿又出了差错。封建社会庶民没人权，一个莫名其妙或许就没了命。

　　到了地点才知道，原是西藏那边战事吃紧，只好强征江湖郎中。卫应思刚来还以为自己也能当温大医，没想到清时太医院是一个结合了财阀学阀高考考研的国企单位，他是别想了。

　　不过江湖医生大多也和他一样，找人开了证明完事，封建时代医疗水平低下百姓大多靠自己抗，这三年卫应思干的最多的是现代几乎消失不见的“保大保小”。

　　总之，按着证明来各个医馆药铺抓壮丁了，屑老板年事已高躲过一劫，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前几天的开源节流。卫应思苦中作乐的想。

　　旦辞爷娘去……打住，总之辗转到了西藏战场。还被那晚上的强盗太医紧急培训了礼仪以免触怒十四皇子。

　　卫应思还享受了太医的全程目光追随，直接梦回高中，如果他不穿越，也许会得到科室主任这样的目光。

　　殊不知主任比他还紧张，怎么就那么像呢？

　　那天晚上到底还是太模糊，今天仔细一看真真得像，完全和八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联想到离京前八爷的情况以及十四爷与八爷向来交好，哪怕这人性格与八爷相去甚远……难说！

　　主任想着这事也不是他一个太医能左右的，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吧。

　　从入营到前往军医驻扎处，一路上看见不少伤患士兵。本来以卫应思史盲的观点，这战事有皇子抢军功，必然不是什么危急战事，怎么会到战事吃紧甚至太医院随行军医不够需要强征的地步。

　　马上跟着主任太医要进军医帐，这位主任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再三提醒他们不要闲逛，不要随便抬头，牢记培训礼仪。卫应思点点头，毕竟是后世人称奴性出众的清朝，殿前失仪的后果那真是可怕。

　　确实太可怕了，我在清朝开刀做手术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卫应思觉得清朝和自己犯冲，打破了他所有的固定认知不说，现在还根本没法定义他的所有行为。

　　三年了，我居然一点没忘啊，手艺还越来越成熟了！可惜开不了证明，不然我也是熟练工了。卫应思麻木的想，如果你也每天保底10几台手术，那么你也只会变成手术机器。

　　一开始只是见不得人咽气，后来大概是名声传出去了，抬过来的越来越多。主任太医或许是舍不得卫应思这个牛马，生怕他累死在“手术台”旁，给他放了半天假。

　　然而就是这来之不易的半天，还要拿去见胤祯这个臭弟弟。31岁了，还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王呢，怎么就不懂得养精蓄锐的重要性呢。

　　是的，听见士兵喊十四皇子大将军王，卫应思想起来了，这个臭弟弟不就是他妈那段时间看的电视剧最后和女主私奔的那个吗？

　　就卫应思来看，这每天排着等手术的士兵越来越多，胤祯别说私奔了，活的和高三冲刺一样，梦里都在上阵杀敌。

　　入主帅帐，卫应思牢记主任口诀，本想走个流程，刚一启势，身体就自己动起来，整个跪拜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做了千遍万遍，已经铭记在灵魂里了。

　　“草民卫应思，叩见大将军王。”卫应思傻了，活了28年，第一次知道自己奴性居然如此深重，这跪的动作哪怕他没有参照物也知道赏心悦目的足以拿去当清宫剧礼仪范本。

　　上面的胤祯也傻了，应该说他自打卫应思露面就傻了。如果不是他深知八哥如今不可能来离京千里的西藏，他必然以为是八哥乔装给他个惊喜。

　　甚至如果是真的八哥，他必然会打趣这个名字，揶揄八哥也太不走心了，若真的想给弟弟一个惊喜，干嘛取这么个一眼就看出来的名字。

　　前些日子，他听说军中来了个医术了得的江湖医生，其他医生那儿救不得的伤势在他那儿也可得救。说的神乎其神，原来是习得了西洋传教士那手罢了！

　　但对比传教士，他的速度及其极快，也许是他自己改进了。胤祯本想施恩笼络，多一个太医院的人脉。

　　结果看见这个与八哥如此相像，甚至跪的也极其相似的江湖医生后，震惊的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口。

　　好在胤祯到底没有震惊太长时间，他的八哥只有一个，病怏怏在京城。眼前人不过是镜花水月，一个巧合。如果不是巧合实在太多，成本着实太高，他一定会怀疑卫应思来历。

　　这么一想，胤祯顿时失了之前的心思，只能草草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告知卫应思，并将已经写好的“推荐信”给他，之前卫应思没办法上岸太医院，便是因为没有贵人举荐。

　　有了皇上亲儿子担保，他终于有了入场券。卫应思连忙谢恩，在听见胤祯的命令后，退出营帐离开。

　　卫应思离开后，胤祯继续处理军务，战事繁忙，他也算百忙之中抽空见卫应思。只是这么一打岔，他不可避免的想起八哥。

　　卫应思跪在下面时，他看的很分明，这个人礼仪固然周全，完全不像紧急拉练出来的，仿佛从小如此。

　　可周身略微跳脱的气质并不与这近乎完美的礼仪相称，像是还没有完全融合一样。

　　说卫应思与八哥相似，不如说和康熙四十六的八哥如初一折，光彩照人、众人见之无不称赞是以四十七年群臣举荐的八贝勒。

　　但卫应思和八哥是不一样的，八哥四十七年后荣光不在更别说如今生命垂危，而卫应思想来战事结束后便可进入太医院致仕甚至可能作为军医有功得见圣颜。

　　胤祯想到得见圣颜，顿了顿，八哥到底是皇阿哥，怎么能和庶民相提并论。又想到康熙五十五年八哥得的那场急病，正是那病害的八哥至今卧病在床，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

　　如今汗阿玛倒是后悔当初对八哥太过严苛，但八哥醒一会儿昏一会儿，太医和传教士都束手无策，汗阿玛怕过了病气，也只是后悔而已。

　　胤祯有些怨汗阿玛对八哥的绝情，但若不是汗阿玛的疼爱，自己也做不成这抚远大将军王。他曾想过如果汗阿玛对八哥一直有所提防，他就算堂堂王子皇孙金尊玉贵之身乔庄打扮为小贩走卒走街串巷，也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八哥。

　　可惜五十五年那一场病把一切化为泡影。

　　就在胤祯天人交战，因为八阿哥胤禩的事而痛苦时，另一边罪魁祸首卫应思打开了胤祯的“推荐信”，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看得懂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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