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灯残梦正当楼

　　“梁姨，又在看那封信啊！”
　　“是啊，人老了，看一次少一次了。”躺椅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用褶皱的手小心翼翼的展开发黄的信纸。
　　“地宁见字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不悔所为之事，唯负卿，不得与卿厮守。”
　　那双手颤颤巍巍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轻拂着纸上遒劲的钢笔字，眼泪充满了忧伤和思念。
　　“梁奶奶，吃糖。”一双稚嫩的小手出现在眼前，手心里放着两颗彩色的糖。
　　“小承和怎么来了，快让奶奶抱抱。”老人拭了拭眼角，遮去悲伤，整个人乐呵呵的。
　　“梁奶奶，我听妈妈和爸爸说，奶奶是有故事的人。奶奶，我想听故事。”承和拉着梁荼的手蹦蹦跳跳的央求。
　　“好，好，好，奶奶答应承和好不好。”老人剥了颗糖放在小孩的嘴里，拉着他在一旁坐下。
　　“那是……”

　　十二月的平滩城冷的出奇，但是南港码头确是十分热闹，汽笛声鸣，一艘远航巨轮缓缓靠岸。
　　轮船夹板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年纪偏长的男子。他高大英俊，嘴里噙着烟，眼里透着丝丝笑意，和旁边的先生不知在聊些什么。这淡淡的笑意迷倒了周围不少的女士们，她们偶有几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时而推搡着，却无人敢上前搭讪。
　　“少爷，少爷。”一位身材微胖的小厮站在夹板的另一头用力挥动着双手“船快靠边了，快收拾东西，不然来不及了。”
　　被叫少爷的正是坐在夹板上，最显眼的那位先生。他起身弹了弹身上烟灰，正抬步要走，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拦在身前。
　　映入眼帘的是位浓妆艳抹的西式女子，身上劣质香水味尤其浓重
　　“先生，方便认识一下吗？”
　　“不好意思，不方便。”他略过手的主人，径直离开，冷淡的神色让周围跃跃欲试的女士望而却步。
　　下船的时间一到，船门准时就开了，甲板上的人瞬间开始拥挤上前。
　　“哎，哎，别急，都能下船。”刚才那位身材微胖的小厮正用他粗如腊肠的手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虚虚的拦着来自旁边拥挤的人，气愤的对旁边同样被挤得一身狼狈的人说道“都是些留洋回来的少爷小姐，天天嘴上说着素质之事，此刻尽显粗俗。”
　　旁边人看着前面人山人海，眉头紧蹙，内心正盘算着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明和，此言差矣，不过归心似箭罢了。”
　　“好吧，少爷，好久没吃过平滩的地道菜了。” 明和眼中冒着精光，似是想起来什么，激动的说着：“半年了，少爷这次回家，家中肯定又会摆宴请客，你说对吧，少爷。”
　　张承允点头做应。
　　入夜
　　“哎哎，承允兄，这，这。”二楼那位身穿中西装，戴着金丝边框眼睛的男人正朝门口招手，大声喊着。
　　张沉见状，快步走上楼，进了玉春楼最大的包间。
　　“乐正。”
　　张沉点头做应。
　　“快别叙旧了，不过半年未见。”
　　宋乐正拽过张沉，指着包间
　　“不错吧，今日接风宴我可为你花了大价钱，特地请了梁先生唱。”
　　宋乐正招呼着来客坐看，被通知老板开始了。
　　“师兄，走起。”
　　张承允向台上看去，只一眼就瞥不开了。
　　只见虞姬缓缓抽出那寒光闪闪的剑，眼神坚决的好似寒夜中孤独燃烧的孤火。
　　“汉王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山歌尽，鲜血四溅，美人倒地，灵魂似青烟飘散。
　　悲情令在场的人久久难以平复。
　　张承允看着台上正接受着看客嘉赏的花旦，忽地想到李白写的：云想衣裳花想容。
　　唇红齿白，身段柔软，一颦一笑，摇曳生姿，适合……
　　“承允，如何？”
　　耳边一声，唤回了他的神。
　　“梁先生曲好技高，余音绕梁，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张承允瞥眼看向台下，正巧与“虞姬”的目光对上，只一眼别挪开了，对着身边人说了什么。
　　“梁先生，这是我家少爷送你的。”
　　梁荼看着眼前的小厮，又抬头看了二楼那位翘着二郎腿，看似温文尔雅的爷。
　　一旁的贾生注意到了梁荼这边的动静，拍了拍他，收下了小厮送来的东西，拽着梁荼回了后台。
　　“看上了？”
　　梁荼沉默了。
　　“没，只是听说了些，有些好奇。”
　　“地宁，你最好是，别忘了你可是我的人，我的虞姬。”
　　贾生攥着梁荼的胳膊，另一只手摸向他的腰。
　　梁荼挣扎着，躲开了他的手。
　　“师兄，放开，清醒些吧。”
　　甩开手后，梁荼离开了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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