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原生枝

作者:碎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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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2015年春,我回到家乡教美术。
      一湾江水横过两岸天地,养育了山脚的花草树木和风土人情。
      只是这片偏僻的土地有太多破碎不幸的家庭、敏感自卑的孩子、艰难困苦的命运。
      那个叫宋原的小少年单薄的身影永远留在了我脑海中故乡的风景里。

      我上班的第一天他就逃课了。
      害得我找了他很久。
      终于在一棵开满花的大槐树上见到他。
      我笑着问他:“树上看见的风景更美吗?”
      他听见了我的声音,吃惊地向下看来。
      看了我一眼,又三两下跳到我的面前。
      “悯生哥?”他问。
      我心中起疑,这小孩,认得我吗?
      我问:“你就是宋原吧?你认得我?”
      他又把头埋了下去,踢了踢脚边的树叶,不说话了。
      “我是你的新美术老师,走吧?”
      宋原瘦瘦的,小麦肤色,跟我差不多高,浓眉大眼的,长得很俊俏。
      我只是很奇怪,他为什么在脑后留个小辫子?学校允许吗?
      回家才知道,他和我是一个村的。家里人迷信之类的没让他剪那个辫子。
      村里人说这孩子怪得很,和家里人不亲,对家里也不管不问。
      说他命不好,还克走了他妈。
      我听到这些,只感到不解和气愤。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受这么大的恶意。
      怪不得他认得我,一个村的,或许以前我们见过吧?
      后来他再没逃过我的课了,不知道其他课他逃不逃。
      只是每天下班,我会看见他躺在树上看远处,或者拿本书在看。
      一天下午,太阳把天空渲染成彩色。
      我心情很好,很喜欢这样的天气。
      出校门时,我又看见了树上的少年。
      “小辫子,还不回家啊?”我问。
      他看向我,摇了摇头。
      “下来一起走呗。”
      从那天起,我们天天背着夕阳,走过广阔的田野。
      “那么高的树,你不怕摔吗?”
      “不会摔。”
      “这么厉害哦。”
      “你这个辫子会松吗?”
      “不会。”
      “那每天谁帮你扎哦?”
      “我自己。”
      “吃饭没,给你个橘子。”
      “不……谢谢。”
      “拿着。”
      我家在山脚村口,他家在山腰村尾,尽管他一直拒绝,我还是坚持送他回家。
      “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天都黑了,被人拐走了都没人知道。”我开玩笑。
      但是作为老师,最起码得确保学生安全到家吧?
      很快,我们熟了起来。
      他会早早地在树下等我,会在我的课上目不转睛地听我讲课,会在我写生的时候守在边上看我画。
      我问他画过画没,他说小时候画过。
      我说你想画吗?借你颜料。
      他画的旷野。
      并不精美,也不专业,但颜色很美。
      我想,不愧是会爬树的小孩,见的风景都不一样。
      我们成了朋友。
      我们在田野里奔跑,或者骑自行车到村外的球场打球;我常常带他去我小时候喜欢去的地方写生,或者带他到家里吃饭。
      记忆里童年在家乡度过的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我以为从父母离开的那天起,就再也回不来了。
      没想到这个少年的出现,将我记忆里褪色了的风景上了色。

      日复一日,春夏秋冬,我们聊了很多。
      他说他养过一只猫,本来是白的,但是它总是很脏,就喊它小灰灰。
      他说他之前很久没爬的一棵树多了一个巢,他就再也没爬过那棵树了。
      他说他初中在江对岸上的,原来我们是一个初中,一个语文老师教的。
      他告诉我,他出生在大西北的高原上,所以叫宋原。
      他说他刚出生就被送到了南方,不知道高原是什么样。
      他说他以后想看看,课本里西北的天地有多宽广,马背上的人们有多自由。
      后来我才知道,他妈妈是西藏人。
      我想,他这么年轻,会过得比他们自由的。

      这天,我有一节宋原班上的课。
      走到他们班门口时,正好听到几个男生在议论宋原。
      “那个清朝辫nigger ,跟缺爱一样就一天就巴结万悯生。”
      “人家又没有妈妈,他要给自己认一个男妈妈咯。”
      “美术课听得认真地很哦,以后要当大画……”
      说话的人对上了我愤怒的双目,闭了嘴,几个狗崽子很快散开。
      那天我在课上发了很大的火。
      “别人和谁往来有些同学都评头论足的,招笑。”
      “啪”地一声,我拍了一把桌子。
      睡觉的同学被我吓醒了,一个正在给别人递零食的同学手一抖把吃的洒了。
      宋原也被吓了一跳。
      “上升到父母是吧?万老师我也无父无母,你们哪个要不要把我家祖坟一起问候一遍?”
      “有些同学父母健在,没教养得还不如父母不教!”
      ……
      下午放学时,我在树下看到了宋原。
      他脸上挂彩了。
      “他们又欺负你?”我问。
      宋原很幼稚,一脸自豪地告诉我他打赢了。
      我轻推他一把,问:“打架干嘛?”
      “痛,”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他们下课后骂你……”
      我叹了口气,带他去处理伤口。
      医务室很早关门了,好在我办公室备有急救箱。
      我轻轻地在他脸上消毒,他往后躲,眼神也在躲。
      “痛吗?忍着点。”我说。
      他摇了摇头 。
      处理完伤口后,我和宋原走在回家的路上。
      “以后别那么冲动了,你这张小帅脸打残了就老实了。”我说。
      宋原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石子掉在江水里发出“咕咚”的声音。
      他不说话。
      “遇到什么事给我说,在学校,万老师我给你撑腰。”我笑着看向他。
      只是下一秒我笑不出来了。
      宋原停下脚步,面向我。
      “悯生哥,我喜欢你。”
      我愣住了:“开……开什么玩笑呢?”
      “我认真的。”
      我对上了他赤诚的目光。
      夏夜,虫鸣声交响在江岸。微风拂过江面,将月的倒影吹破。
      宋原逃走了,以50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
      村里老旧的路灯一闪一闪的,我不解,为什么飞蛾不怕烫不怕痛一次又一次扑向光热。
      我承认我确实长得不丑很帅哈哈,性格也很受欢迎。这么说听起来很自恋不要脸,但是确实我从小就很受同学欢迎,现在也受学生欢迎,上学
      的时候也收到过很多情书,现在被人夸长得好的时候也不少哈哈。
      但是!被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男学生表白的情况我第一次见啊……
      这小孩亏我那么关心他,他却想砸我饭碗……
      关心?难道是我太过于关心他了?
      小孩子不懂事哈哈哈呜呜呜呜……
      我开始和他保持距离,不仅是因为饭碗问题吧,不及时纠正他,对两个人的影响都会很大。
      他可以不懂事可以冲动,我不行。
      下午我不再和宋原一起回家,课上我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路上偶然遇到了也装作不认识走开。
      每次对上他委屈巴巴的双眼,我都会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心软和难受的感觉,然后在心里骂自己:
      万悯生你在不舒服啥?你心软心疼浑身难受个什么劲啊?脑子有病吗一天吃多了没事干?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月,渐渐地,宋原也越来越少地出现在我面前。
      算件好事吧,但是我高兴不起来。
      身边少了个小孩有什么高不高兴的我常常逼自己这么想。
      哈哈哈。。。

      这几天要带几个学生比赛,又是监考又要值班之类的,工作量很大。
      忙完后已经放学很久了。
      整栋教学楼的人几乎走完了,阳光洒在我的办公桌面,我迷迷糊糊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的梦境里,阳光很温柔,小麦肤色,留着辫子的少年为我披上一件外套。
      我心想,这小孩回家路上见不到了就在梦里见吗?
      我伸手,抚上宋原的脸。
      温热的,粗糙的。
      直到他的脸越来越近,他的嘴碰上了我的唇,我才意识到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我大吃一惊,猛地将压在我身上的他往上推。
      没推动。
      不亏是能爬树的手,牛一样的劲。
      他扶着我的头,加深了这道汹涌的吻 。
      啦啦啦,被自己的学生强吻啦。。。
      万老师在这里想给自己养一屋子春蚕,再点一屋子蜡烛把它们烧成灰。
      我抽出了一只手,想把他的脸移开。
      由于惯性,我没控制好力道,
      “啪”地一声打在了他的脸颊。
      噢漏,我不是故意的。
      宋原怔住了,停下嘴上的动作,起了身看我。
      我清楚地记得他那时的话。
      “悯生哥… 对不起… 我…”
      我清楚地记得他原本漆黑的双眼变得水汪汪的。
      他哭了。
      “我不想你一直不理我,不想被你讨厌……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以为你摸我的脸,…起码还是在意我的… 对不起…”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像有很大重量一样,一滴一滴打在我的神经上。
      “以后我不打扰你了…悯生哥…”
      说着,他一只手擦拭眼泪,一边转身准备向外走去 。
      我一把抓住他另一只手,将他拉在怀里。
      两颗心紧紧挨在一起,分不清谁的跳得更快。
      “等你毕业好不好?”
      窗外,暴雨突如其来。
      我放开了宋原,故作镇定道:“看来要等会再回去了。”
      宋原疯了一样冲了出去,边叫着:
      “啊啊啊—— ”
      我想这小孩被什么逼的吗又哭又叫的。
      哦,好像是我逼的。
      “去哪啊小辫子!”我跟了出去。
      豆大的雨点很快把我们浑身打湿,宋原跑到了高三教学楼下。
      “哥——还有一年零二十天!”
      他指着一块旧黑板,上面的“距离高考结束还有20天”的“20”写得很醒目,但被雨水打湿了一点。
      “你这小孩。”我笑 。
      “我不是小孩!”他往我的方向踏了一步,不巧,溅了我一裤子水。
      “宋原你皮痒!”本来浑身湿透了就烦!
      我往他面前的水坑里一跳,溅起的水花结结实实打在宋原身上。
      于是,两个一米八左右的男生在大暴雨天又疯又打又跳水坑。
      这么疯了一路,不知不觉间雨停了,若隐若现的彩虹浮在远方的天边,又随着太阳的落下而消散。
      我们都跑累了,在无人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宋原的爪子时不时擦过我的手。
      第三次碰到我的手时,我抓住了他。
      我们牵在了一起。
      这段路没有人,天也黑了,我安慰自己不会有人看见。
      “悯生哥,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原小心翼翼地问。
      “师生关系咯。”我答。
      “哦,亲过嘴的师生关系。”
      我给了他一脚。
      突然,宋原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我。
      我问:“怎么了?”
      他说:“书包忘拿了…”
      我笑了。
      他问:“你手机拿了?”
      我说:“肯定拿了呀。”
      我往衣服包里一摸,心凉了半截。
      不是没拿,也不是跑掉了。
      是打湿了……
      我笑不出来了。
      它开不了机了。
      我的手机是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已经用了好几年了,早就该换了。
      “没关系哈哈,早就想换个新的,只是里面的照片没了,有点可惜。”
      我很喜欢拍照,花草啊猫狗之类的照片在我相册里堆满了。
      说着,我们到村里了,手也放开了。
      送宋原到了家门口,他走上阶梯,转身对我说:“哥,晚安。”
      “晚安。”
      回家后,我回想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开始用头撞起枕头企图把自己撞失忆,然后自己问自己:
      万悯生你真喜欢他吗就抱他?就给人家说等他毕业?能对他负责吗?
      真喜欢吗?
      可能吧?
      好像是。
      我喜欢他奔跑时一甩一甩的辫子,喜欢他笑起来露出的虎牙,喜欢他怀里的花香。
      我也喜欢他。
      我会对他负责的。

      几天后,我换了新手机。
      今年的雨水很多,陆陆续续下了两个月。
      宋原每天早早地拿着一把格子大伞,在我办公室所在的楼下等我回家。
      然后在无人的小路悄悄牵过我的手。
      就这样,我们走过了期末,暑假来了 。
      这个暑假,宋原每周有几天会去县里打暑假工。
      我说十七八岁的夏天只有一两次,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吗?
      他说不,他想做的事要花钱。
      哦我想起来了,他想去西藏。
      这小孩还下定决心了呢。
      宋原在他亲戚开的一家奶茶店打工,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杯他做的不同口味的奶茶果茶之类的饮品。
      很好喝。
      我最喜欢他做的杨枝甘露。
      不亏是会爬树的手,做出来的饮品都有一股大自然的味道。
      这天我没事干,偷偷跑到他工作的店里接他。
      走到门口,有两个女生从店里出来,并小声议论着:
      “看到没,里面的那个店员好帅。”
      “眼睛像外国人。”
      我一听就知道,他们在说的是哪个留辫子的小孩。
      我得意地勾起嘴角,走进了店。
      笑着问前台戴着黑色口罩的店员:
      “小老板,可以给我做一杯杨枝甘露吗?”
      “好的,请问您要几分糖,加不加冰?”
      我懵了。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也很成熟。
      抬头一看,他和宋原确实很像,皮肤很黑,浓眉但是眼睛没那么大。
      噢漏,我对上了从厨房探出来的宋原阴森的目光。
      他好像在笑,但是看不出一点笑意。
      第一次见这么可怕的表情……
      经过介绍,才知道刚才戴口罩的店员是宋原舅舅。
      该宋原介绍我时,我抢先说了:
      “我是他美术老师,今天来买奶茶把你认成他了,没想到他还真在这里打工…哈哈…”
      那时我不知道,宋原眼神更暗了。
      回家时,我和宋原走过热闹的街市。
      马路两侧店铺的灯光是五彩斑斓的,叫卖声、音乐声、人群声此起彼伏。
      走到无人的小巷,宋原一把将我拉过,咬上我的唇。
      委屈的,不甘的,难受的……
      这个吻是有情绪的。
      我知道,他委屈于我把他认成了别人,不甘于我们只能在无人的角落相爱,我都知道。
      我抱住宋原的身体,加深了这个吻,同他缠绵在一起……

      之后的每天几乎都在下雨,每天睡觉起来,我都感觉江面越来越浑浊,水位也明显上升。
      “这几天这么大的雨,不去奶茶店了吧。”我对宋原说。
      他不听,他说这周去了就发工资了。
      好吧好吧,会爬树的年轻人就是有力气。
      夜晚,洪水像一头冰凉的野兽,伴随着狂风与闪电,爬进了我的房间。
      我家被淹了,在我睡觉的时候。
      洪水涨得迅速,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浑浊的水淹过了我的胸膛,我开不了门了。
      我渐渐被淹没,汹涌的洪水冲过我的身体,我的头狠狠地撞在桌角上。
      好痛。
      我不能死。
      我死了,宋原怎么办。
      班上的人将如何欺凌他。
      村里的人要如何编排他。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恍忽忽间,我好像听见哪个少年在呼喊我。

      后来我醒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来看我的亲戚告诉我,我的一个学生救了我。
      涨洪水时,村里的人都往山上逃。
      宋原疯了一样在人群中找我。
      找不到。
      暴雨中,他穿过向上而来的人群,向山脚村口狂奔。
      “万悯生——”他喊我,那是他第一次叫我全名。
      宋原抬起一块石头砸开了我的窗户,然后爬上了我屋子后树干被水淹没的杨树,跳上了我的屋顶,哭着将血流不止的我拉起……
      “那他人呢?”我急着问。
      两个亲戚无奈对视。
      “小万啊,你先别激动。那孩子把你拉到屋顶后,他踩的瓦片垮了,就……摔到水里了,没救来…你别激动哈 …… 医生说你不能 ……”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里面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听不进去了。
      怎么会呢?
      就这么走了?
      我在做梦?
      不可能吧?
      我强撑着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窒息感,熬到看我的人离开病房。
      窗外天晴了,强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我吃力地起身,想拉上窗帘,却发现我连拉窗帘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倚在窗边,闭上了眼,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年的样子。
      宋原给我奶茶时期待的眼神,受委屈了撅起的嘴,他在开满野花的小路上又笑又跑,在枝干
      上眺望远方单薄的身影…
      枝干…
      眺望远方的枝干,成了他离开我的路。
      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泪流满面。
      他还没去西藏。
      他还没等到毕业。
      他还没和我名正言顺在一起。
      甚至是我最怕的,世俗的不待见,都还没追上我们。
      他还那么年轻啊…

      不久我出院了。
      但是房顶塌了,家里的家具也泡坏了。于是我白天装修屋内,添置家具,请人修房顶,晚上住亲戚家里 。
      一段时间过去,可以回家住了,我闲了下来。
      于是我去了学校。那棵槐树的花早就谢了,一只瘦瘦的小鸟落在枝头。
      没有人帮宋原收遗物,那些东西会被扔掉。
      我舍不得。
      宋原的书桌很整齐,基本没怎么整理我就把东西放进塑料袋里了。
      把袋子提到宋原家里,他家里人却抱出来了一个箱子,说这些和塑料袋里的都不要了,能不能帮忙扔了 。或者去收废品的地方卖了,钱归我。
      我把东西搬到我家房子后的那棵杨树下,打算挑点书给宋原烧去。
      我不信什么在天有灵的说辞,可能是因为我爹妈走了十几年了,从没给我托过梦吧。
      只是重要的人真走了,又想方设法地想给自己找点安慰。
      先给他烧几本数理化的练习题吓吓他,哦对,答案先撕下来,下次再烧。
      哈哈哈。
      我翻到了一本西北的图册,回忆起来,他经常在树上看的书好像就是这本。
      书里有留言,是藏文我看不懂。
      只有最后四个方正的字我看得真切:
      “妈妈爱你。”
      宋原在下面有他妈照顾,这也算一个安慰吧。
      没烧几本,我翻到了一个很厚的笔记本。
      这小孩记笔记这么认真吗?
      这本子好旧。
      我随便翻了翻,发现这是本日记,从2010年写到今年,出现最多的人是我,他的“悯生哥”。(“今年”2016年)
      于是我一页一页认真了看起来。
      “悯生哥去上大学了,他说他会回来看我的。他说可以把有趣的事记下来,等他回来讲给他听。好吧哥,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写吧。”
      “哥,隔壁的猫下崽了,他们把小灰灰送我但爸爸不让养,我就悄悄养,反正他一天到晚不回家。”
      “哥,今天我去爬你家后面的那棵树,树上有个鸟窝了。”
      “他们拿杆子捅鸟窝,我就和他们打架了。哥,好痛。你什么时候回来?
      “哥,他们把鸟蛋偷了。”
      “悯生哥,我上初中了,上的你以前的学校,我们是一个语文老师教,他说你很优秀,字写得好,作文也写得好。”
      “哥,我作文得了全班最高分。”
      “悯生哥,小灰灰掉毛了,掉我一身,他们笑我脏。”
      “哥,小灰灰好喜欢吃鱼,我每星期都要去网鱼。”
      “哥,我又打架了,他们欺负小灰灰。”
      “哥,我爸打我。”
      “哥,我不想上学了。”
      “哥,今天爬树上,我感觉天空像你画的画一样,好好看,什么时候我们还能一起画?”
      “哥,爸爸把小灰灰扔江里了。”
      “哥,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你会不会忘了我?”
      “哥,你过得好吗?”
      “哥,我好像没什么趣事写给你。”
      ……
      后来宋原虽然坚持在写,但字越来越少了,直到他上高二的这年,我教到了他。
      “悯生哥,你居然把我忘了。”
      “哥,你不知道路上有两条恶狗吗?每天放学跟在你后面赶狗好累,还好那狗怕我,哈哈。”
      “哥,你今天终于喊我跟你一起回家了,谢谢你的橘子,很甜。”
      “悯生哥你讲得好好,我也想当老师。”
      “哥,我怎么会梦见你啊?好吓人。”
      “哥,你笑得很好看 。”
      “哥,你居然会打排球 。”
      “哥,和你一起很开心 。”
      ……
      “哥,你爹妈居然真的去世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过来的……他们居然还说你活该……”
      “对不起哥,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这么着急就给你表白的。我知道身份、年龄、性别,都不适合。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给我撑腰,关心我的伤,我就好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是我冲动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哥,你不要不理我,我真的很爱你……
      ……
      “哥,你答应等我一年零二十天了,我好开心。今天你衣服都湿了,会不会感冒哦。我想给你买一个相机,这样你手机坏了也可以拍照,我存了
      七百,暑假再去舅舅那里打几天工,就可以买个一千多的……哥,你身上好香,嘴巴也好软哦。”
      “哥,终于到暑假了,我做奶茶的时候好想你,不知道你收到相机了会有多开心,哈哈。”
      “哥,你为什么把别人认成我哦,我知道你急着撇清我们的关系是为我着想,但是我就是好难
      受……”
      “哥你今天关心我了嘻嘻。”
      而后这个日记本留给我的,是半本空白 。
      将本子合上,发现包封面的壳子里鼓鼓的,打开一看,是有零有整的,七百元现金 。
      我看向头上的枝叶,哭了好久。
      我骂宋原是个傻子。但是,
      眺望远方的枝干,亦是他奔向爱人的路 。

      2023年,我去了西藏 。
      这里不好玩,天很干,温差大,我还起了高反 。
      但这里,天高地广,比书本里的西北美千万倍 。原野一望无垠,牛羊成群结队 ,油菜连至天边 。
      风好大,用力地吹打到我的身上。
      宋原啊,你的灵魂能随着这些长风来抱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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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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