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

作者:郭星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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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朱雀初啼


      朱雀大街·承平二十三年春

      紫檀木的沉香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八岁的凤御龙蜷缩在雕花立柜里。镂空牡丹纹透进的月光被染成暗红色,绿腰姐姐昨日给她编的流苏穗子还缠在腕间,此刻却随着柜外此起彼伏的闷哼声簌簌发抖。

      "第六个。"

      母后的鎏金护甲叩在青玉盏上,发出催命符般的脆响。凤御龙透过缝隙看见试膳太监老陈瘫倒在地,七窍流出的黑血浸透了杏黄宫服——那是父皇昨日刚赐的云锦。

      椒房殿三十六盏琉璃宫灯忽然齐齐摇曳,慕容云羲的九尾凤钗在墙壁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皇后绣着金凤的裙裾拂过第七具尸体,染血的鞋尖停在立柜前:"龙儿,可闻得出鸠羽红的味道?"

      "第七个。"
      慕容云羲的声音裹着椒房殿特有的沉水香传来,鎏金护甲划过青玉盏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凤御龙看见绿腰姐姐素白的中衣浸在朱砂色里,像极了上元节时被踩碎的莲花灯。

      轰隆——
      春雷碾过琉璃瓦,十七具尸体在闪电中显出青白的轮廓。小公主死死咬住袖口的金线牡丹,尝到铁锈味混着母后常用的龙脑香。她记得绿腰教她编的同心结还藏在枕下,那夜宫女温热的手指点着她鼻尖:"等殿下及笄,奴婢给您梳飞仙髻。"

      "东宫三年换了十九个掌事宫女,"皇后指尖银针寒光乍现,精准刺入新呈上的燕窝盏,"你猜绿腰收了多少封告密信?"

      暴雨裹着春雷砸在琉璃瓦上,凤御龙腕间的翡翠镯突然撞上铜鹤灯柱。裂纹中渗出淡青液体,那是今晨母后亲手给她戴上的"安神散"。当第十七具尸体被草席卷走时,原来母后早用这种方式,教会她识遍天下奇毒。

      "龙儿。"
      雕花柜门豁然洞开,九尾凤钗折射的冷光刺得凤御龙睁不开眼。慕容云羲将那张与己七分相似的脸转向尸山:"看这些蛆虫的眼睛,记住背叛者的眼神。"

      血泊倒映着破碎的月光,凤御龙突然被拽进温热的猩红里。母后的银丝履碾过绿腰尚未闭目的头颅,绣金凤尾扫过她瞬间僵直的脊背:"东宫膳监三日换了三批,你猜御膳房今日呈的是鸩酒还是匕首?"

      惊雷劈开云层,暴雨冲刷着汉白玉阶上的血痕。小公主腕间的翡翠镯撞在铜鹤灯柱上,裂痕中渗出慕容云羲提前喂下的解毒散。十七具尸体被草席卷着拖过回廊时,凤御龙正跪在椒房殿背《帝范》。

      青州·永昌七年夏

      暴雨裹挟着碎瓦砸向城墙,凤御龙赤足踏过遍地泥泞。玄色披风被狂风扯成猎猎战旗,露出内里暗绣的金凤纹。江寒枝抱着治水舆图冲上城楼时,正撞见她徒手掰断卡在闸口的横梁——纤白手指被木刺刮得血肉模糊,"殿下!"他慌忙撑开油纸伞,却见少女转身时金步摇割裂雨幕,发间明珠映着雷电竟似浴火重生的凤凰。

      "闸口卡死了!"
      工部侍郎的哀嚎被雷鸣吞没。凤御龙甩开试图搀扶的侍卫,纤细脚踝没入翻滚的泥浆。当指尖触到百年铁木的纹理时,她忽然想起承平二十三年的紫檀木柜——同样冰冷刺骨,同样带着死亡的气息。

      喀嚓!
      木刺扎进掌心的瞬间,治水舆图堪堪展开在城楼。江寒枝看着少女血肉模糊的右手握紧朱砂笔,在图纸上勾出凌厉的弧线:"传令!拆西市牌楼取梁木,征用所有青楼画舫运沙石。"

      "可那些都是..."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凤御龙扯断腕间玉镯,翡翠碎片落进洪流溅起血色涟漪:"凡出丁者免三年赋税,战死者子嗣可入州学。"她转身时金步摇割裂雨幕,发间东珠映着雷光,恰似当年凤冠坠落的明珠。

      江寒枝喉结微动。眼前人分明还是三年前那个孤身闯进刺史府的落魄皇女,此刻立于惊涛骇浪前却如定海神针。他忽然想起昨夜在河堤捡到的密信,墨迹被雨水洇开的"杀"字正指向凤御龙后心。

      子时三刻,五十死士借着雷声摸进治水衙署。青鳞反握短刃贴在梁上,赤羽的袖箭已瞄准为首者咽喉。忽闻内室传来金器相击之声,凤御龙披着素纱中衣推门而出,手中赫然捧着朱雀铜灯。

      "诸君夜半造访,"她将灯芯挑得更亮些,映出眼角一抹讥诮,"可是来领改道白鹭泽的犒赏?"

      刺客头领的刀锋凝在半空。少女赤足踩着满地密信,那些记载着青州世家私吞赈灾银的罪证,此刻正被她随手抛进火盆。火舌舔舐绢帛的噼啪声里,凤御龙忽然轻笑:"告诉你们主子,本宫明日要见夜家那位谪仙公子。"

      三日后霁月楼,夜星悬执玉骨折扇挑起珠帘。二楼雅间焚着龙脑香,凤御龙正将一叠地契推过紫檀案:"用夜家三成盐路,换青州河道图。"

      "殿下好大的胃口。"白衣公子广袖流云般拂过案几,露出腕间囚龙纹银镯,"不过比起盐路,草民更想要..."折扇忽地抵住她咽喉,"殿下的眼泪。"

      赤羽的剑锋霎时出鞘,却被凤御龙抬手拦住。她迎着扇骨寒光向前半步,朱唇几乎贴上夜星悬耳畔:"本宫的眼泪,早在七岁那年就凝成了凤冠上的东珠。"

      窗外忽起喧哗,江寒枝带着治河民夫冲进长街。夜星悬嗅到她发间血腥气,瞥见玄色衣袖下缠着的纱布——那是昨夜为救落水孩童受的伤。他忽然收起折扇低笑:"成交。"折扇倏地收拢,在契约按下朱印:"再加一个条件。"

      他指尖抚过少女颈间红痕,在赤羽剑锋抵喉时轻笑:"我要殿下大婚时的合卺酒。"

      七月十五中元夜,改道工程进行到最关键处。墨尘蹲在闸口调试机关锁,妖冶面容被火光镀上金边。祭无赦的铁面具倒映着滔天浊浪,手中长枪挑飞数根浮木。陆鸣舟的商船满载沙石横亘河道,白砚正在舱内为伤者施针。

      凤御龙立在最高处的瞭望台,忽见对岸亮起连绵火把。江寒枝脸色骤变:"是崔氏私兵!"

      "来得正好。"她解下披风抛给赤羽,露出腕间金错刀,"三日前我故意泄露假舆图,等的就是此刻。"话音未落,墨尘引爆埋在山壁的火药,洪水如被驯服的巨龙冲向预定河道。对岸传来崔氏子弟的惨叫,与百姓欢呼声交织成诡异乐章。

      江寒枝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早知要死人?"

      "治水要清淤,朝堂要清毒。"凤御龙抚过他掌心厚茧,眼神比月色更冷,"寒枝,你该不会以为朱雀泣血只是传说?"

      庆功宴当夜,江寒枝闯进凤御龙寝居。油灯将两人影子投在《山河堪舆图》上,他扯开衣襟露出缠胸白绫:"殿下还要装傻到何时?"

      凤御龙握着金错刀的手纹丝未动:"三年前你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时,吏部档案就摆在本宫案头。"

      "那你为何..."江浸月踉跄后退撞翻烛台,火光中见女君眸中映出自己狼狈模样,"为何纵容至此?"

      "因为我要让天下人看见,"凤御龙斩断她一缕青丝,"女子可以金榜题名,可以治水安邦,可以..."指尖抹去她眼尾泪痕,"可以爱其所爱。"

      窗外惊雷炸响,赤羽默默将新绣的"无颜卫"旗帜盖住窥视孔。百里外的官道上,夜星悬把玩着半截断簪轻笑:"好个一箭三雕,既收服江浸月,又铲除崔氏,还得了墨家机关术。"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惊起寒鸦掠过血色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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