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盘

　　楚淮的呼吸在防尘面罩内壁凝成霜花，手术钳尖端距离素纱玉盘缺损处仅剩三微米。这是湖北省博地下三层的X射线检测室，空气过滤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将湿度精准控制在0.8%。监测屏上跳动着实时数据：温度23.7℃，气压101.3kPa，辐射剂量0.12μSv/h——所有参数都符合战国玉器修复的严苛标准。

　　"偏振光检测仪就位。"实习生小林的声音透过对讲系统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楚淮调整双目显微镜的焦距，0.2毫米厚的玉质层在冷光源下泛起涟漪，仿佛月光穿透千年时光，在透闪石晶体间折射出银河碎屑。

　　突然，电子显微镜的显示屏爆出雪花噪点。楚淮左手按住震颤的工作台，右手迅速启动应急制动装置。但素纱玉盘仿佛突然获得生命，以15Hz频率剧烈抖动，二十八宿星图在玉盘表面流转，危宿方位的缺口迸射出幽蓝电弧。

　　"关闭氦氖激光！"楚淮扯下面罩大喊，声纹锁却发出刺耳警报。整座实验室突然失重，他的金丝眼镜漂浮到眼前，镜片倒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青铜碎屑悬浮成螺旋状，在激光中构建出阿波罗11号登月舱的全息投影。舱门缓缓开启，戴着白色宇航手套的手伸向玉盘，无名指处套着枚铂金素圈婚戒，戒面刻着「C.H」缩写。

　　那是父亲楚怀仁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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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撞翻的试剂架在空中解体，浓硫酸液滴如星群飘散。楚淮抓过氮气喷枪冻结危险品，防护服的温度传感器显示骤降至-12℃。玉盘中央的星宿图开始逆向旋转，陨硫铁斑痕渗出暗红液体，在零重力环境下凝成血珠悬浮。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楚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如受损胶片闪回：父亲在神农架科考站的卫星电话里喘息，"别碰月相异常的玉器...它们会..." 通话被电磁爆音切断，从此再无人见过楚怀仁。

　　X光机突然自动启动，蓝光穿透玉盘。监测屏上，本该空心的器皿内部蜷缩着半截人类指骨。小林颤抖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碳十四检测...距今2300±30年，但线粒体DNA..." 后半句话被尖锐的电磁干扰吞没。

　　玉盘缺损处开始再生，新生的玉质层以每秒0.3毫米的速度生长。楚淮的显微相机捕捉到交替浮现的铭文：NASA标志与楚篆「太一」如阴阳双鱼般纠缠。他的医用胶手套突然碳化，露出手腕内侧的二十八宿刺青——此刻正与玉盘星图产生共振。

　　"楚老师！"小林突然尖叫。全息投影切换成1972年阿波罗17号任务舱，画面里穿NASA训练服的男人正在解剖月岩样本。楚淮的瞳孔剧烈收缩——岩芯中嵌着战国青铜齿轮，而那个男人的婚戒在镜头前闪过「C.H」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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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力恢复的刹那，楚淮用修复师特训的肌肉记忆接住玉盘。冰凉的玉质层上，甲骨文坐标随脉搏跳动：北纬31°44'，东经110°40'——神农架月亮洞。

　　应急灯亮起红光，小林举起检测报告的手在发抖："再生部位的锶同位素比值87Sr/86Sr=0.7125...与嫦娥五号月壤样本完全一致！" 她指着光谱分析图，"这些纳米级青铜颗粒...排列方式类似量子计算机的逻辑门。"

　　突然，素纱玉盘渗出黑色黏液，在防弹玻璃上蚀刻出楚帛书残片：「月离于毕，太一移宫，刍狗当祭」。楚淮的腕间刺青开始灼烧，他扯开防护服，发现二十八宿图案正在重组——此刻对应的竟是2023年的月相图。

　　"立即启动三级隔离！"实验室广播突然被加密频道覆盖，传来父亲的声音："阿淮，摧毁玉盘！它们在篡改..." 警告被刺耳的蜂鸣切断。通风系统反向增压，黑色黏液在空中凝聚成NASA的警告标志：骷髅头下方交叉着青铜戈与登月舱。

　　楚淮抓起激光切割器，玉盘却突然发出编钟般的轰鸣。他的视网膜上闪过最后画面：三千具悬棺倒映在月球静海，每具棺内都躺着穿舱外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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