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回头

作者:静观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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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北夏二十五年,李丞相勾结乱党,窝藏细作江黎,故满门抄斩,捉其党羽,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生怕不小心被捉去充数。

      此事件中五皇子柳陌立头功,在朝中呼声最高,有望被立为太子,众人纷纷巴结。

      但有人嗤之以鼻,生母乃为怜人,怎配一国之君。

      柳陌站在宫墙上,眺望远处,心下凄凉,“你说她得多恨我。”

      跟在他身后的启月垂下眉头,“瞒住她,您依旧是她最敬重的先生。”

      柳陌收回目光,转身看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心里的苦楚渐渐散开,蔓延全身。

      “纸终究包不住火。”

      启月沉默不语,一开始注定是悲剧就不该动心。

      京城一处偏僻院落,墙壁陈旧,有些许杂草。

      素安醒来已有三日,但从未见过这房屋的主人。

      每有仆人来伺候,素安问话,她们从未正面回答。

      只是回答:“姑娘在这里很安全。其他的不便多说,还望姑娘见谅。

      如此下来,素安也不好再询问。

      不知道外面情况的她总是忧心忡忡,日渐消瘦。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样乘凉,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是先生来了。

      柳陌一袭月白牙锦服,手持一把双面团扇,缓缓向她走来。

      素安摸着身边的物件探索着起身,欣喜道:“先生,您还好吗?”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

      “他们污蔑你是细作,借此做文章,抄我满门。”说道后面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柳陌听到此处,沉默,脚步停下。

      几个月前他执行任务找出细作姜黎,正准备秘密押送其进京受审,然而临时接到皇兄的命令去调查李丞相贪污以及勾结叛党的证据。

      而她是李丞相与外室所生之女,生母不详。自幼在越州长大,不曾与生父见过。

      回京时丞相府为李素安招募琴师,世人鲜少见过五皇子,是故他姜黎的身份进入李府,教她弹琴。

      与生父相聚不到一年,现如今却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而罪魁祸首就是他。

      手里的团扇无法送出去,犹如烫手山芋。

      素安久久得不到他的回应,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自己判断错误,试探性地问;“先生是你吗?”

      她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出,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是我。”

      团扇被他隐藏在身后,不敢拿出示人。

      素安悬着许久的心终于放下,翻过手仅仅抓住柳陌的手。

      “先生,他们泼脏水,他们污蔑,他们。”

      柳陌扶她到圆桌旁坐下,将团扇放在轻轻放在一旁,被抓住的手不得动弹,只好用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素安悲痛到无法发出声音,在旁边痛哭。

      柳陌说道:“你父亲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你是李家唯一的血脉,要好好的保护自己。此处是我之前买好的别院,几乎无人知晓,你安心在此住下,等风声一过我们就回越州,再不问世事。”

      素安哭着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柳陌又继续安慰她,直到她哭着睡过去,出别院的时候将近黄昏,余晖散在他的身上,显得孤寂而凄凉。

      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伺候素安的仆人,他们恭恭敬敬地站着,无人敢抬头看一眼这位五皇子。

      柳陌背对着他们,说道:“封锁外界一切消息,不得让她知道半点风声,否则都得死。”

      朝中上下不知从何处得知李府有一位瞎眼孤女不见踪影,纷纷指向五皇子。只因屠满门的时候领头人五皇子不在场。

      大皇子提议由大理寺调查,柳陌为了应付,几天几夜没合眼。

      四天后的夜里柳陌终于得清闲,来偷偷探望素安。

      时间已晚,万籁俱寂。

      素安置一火盆在院中,火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手旁的钱纸所剩无几。

      柳陌站在她的身后不敢上前,忽地记起乞灵节那日,所有的一切历历在目。

      乞灵节又名祈福节,这一天所有的人都要祭奠死去的人;为在世的亲人祈福。

      那一天,他放她一天假,本意是让她好好休息,谁知在深巷中遇见她。

      素安眼睛看不见一个人在空落落的巷口摸索着,他将她带出,并对她说:“今夜没有李府的姑娘也没有教琴的先生,只有素安和姜黎。”

      一个不主动说一个不开口问,柳陌去买两打钱纸,素安在河边等他。

      很快河边燃起两堆火种,一边大一边小。

      柳陌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说好一人一打,结果是他向她又要了一半。

      “家里人多,一时考虑不周。”

      素安全然不在意,“没事儿,我家里人少,这里还有剩的。”

      风吹灭火,盆中还有未燃尽的钱纸,夜风一吹,灰烬漫天飞舞。

      柳陌的回忆戛然而止,脱下外衣,走上前去,“夜里天凉,早些歇息为好。”

      素安侧头看他,脸上泪痕交错,眼角还带有泪珠,“烧完就回去,不能遗漏一人,要不然会伤心的。”

      柳陌注意到前面还有很多尚未拆封的钱纸,为她披好衣服,重新点燃火种。

      “我们一起吧!”

      “好。”素安轻声说,“当年我外公被贬去越州,途经凌州,被当时为太守看上,为了不影响仕途将我娘养做外室。”

      “自此后他隔三岔五来看看我娘。待我娘年老色衰才送去越州,还给我外公。

      “不久后才发现有我,娘心善不顾家人的劝阻生下我。我娘是当时名动一时的京城才女阿!为保家人平安才会受此侮辱。”

      柳陌第一次听素安诉说自己的身世,虽然之前调查过,但从她口中说出他还是心疼不已。

      素安停下手上的动作,忽然开口说道:“所以先生是打算将我养做外室吗?”

      柳陌不由得苦笑,原来说那么多只是一个引子罢了,还以为她对他敞开心扉。

      “这几日琐事甚多腾不开身,带你回越州一事定不是虚假。至于你说的外室,我从未想过。我这辈子娶妻,此生唯她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素安撇开目光,看向火苗,陷入沉思,这算不算是对她说的?如果是,可惜来得太晚,她已不敢接受。不明说她一律当作不知情。

      “原来如此,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先生莫怪。”

      “我不是正人君子,我对你好,的确是心悦你。今日的话也是我表明心意。”

      意料之外的挑明所有一切,但遗憾的是这份情不应该存在。

      “身份有别。从前你是李府先生,我是李府小姐;现在你是敌国细作,我是叛臣之女,我们自始至终没有未来,先生还是另寻良配的好。”

      柳陌撕开最后一张钱纸扔入火中,“顾虑在于身份阿!”那换个身份即可。

      岁月静好,这一刻彷佛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大理寺找不到直接证据,便伙同朝中重臣向柳陌施压,妄图随意给他安个罪名。

      大皇子也在暗示他,必要时刻可以像之前一样绝情,柳陌知道他想要保自己。

      可是心非木石岂无感,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

      在两重压力下,柳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来少,同时为了不让别人抓到把柄也鲜少同素安见面。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柳陌和大皇子下棋。两人对坐,柳陌手执白棋,大皇子手执黑棋。

      “在你呈上证据证明李丞相勾结乱党之前,有人将他贪污,眉上欺下一事告知大理寺,至今查不出是何人所做,以我之见,非朝中人士。”

      谁知暗卫来报,凑上柳陌耳边,说几句话,柳陌神情凝重,匆匆丢下棋盘,找了个借口,“皇兄,府中有急事,不得不先行告退,他日定登门谢罪。”

      大皇子笑笑,表示不在意,“去吧,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府里灯火通明,仆人排成一排,院落中暗卫抓住少年,将其踢跪下,刀架在少年的脖子上。

      素安与之对站,匕首指向自己,稍有不注意就有伤到自己的威险。

      这位姑娘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其他人纷纷不敢乱动,只能等柳陌亲自来处理。

      柳陌一进来看到的便是众人僵持不下的场面,最先入目的是她脖子上的匕首,刺痛他的心。

      “素安,万事好商量,先把匕首放下,好吗?”

      声音渐渐靠近,素安步步后退,大声说道:“别过来,离我远些。”

      “好,我不靠近,你别乱来。”柳陌怕她一时不慎伤到自己,尽量把声音放低。

      “放小灵通和我一起出城。”

      听她一说柳陌才注意到那个少年。面容白净,眼神犀利,此刻正恨意浓浓地盯着他,要不是嘴被堵住,指不定得破口大骂。

      “不可能,现在官兵到处通缉你,城门进出严查,他进来实属不易,倘若带上你难上加难。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风险。”

      素安似乎早已预料,索性退一步,“我要他活着离开,任何人不得为难他。”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他活着离开的理由。”

      “他自幼与我相识,得知我有难,不顾自身安危来救我。这是我保他的理由。”

      “如何得知你在这里。”

      “每隔七日夜半三更烧钱纸,直至找到为止。”

      呵呵呵,原来那日偷跑出来是有人相助,而他还傻傻地以为是家中仆人欺她眼瞎,随意将她丢弃。

      还有几月以来他为她劳心劳力,日夜不得安宁,而她早就做好打算,时机一到随时可以离开。

      柳陌阿柳陌,你所做的一切成了笑话,可是你居然到现在还在担忧她的安危。可怜,可笑。

      他眼睛闭上,把心一横,“启月,放他离开。你可以放下匕首,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素安选择相信他,扔掉手中的匕首,走到小灵通面前,盲目地摸着他的脸,拿掉他嘴里的东西,作最后的道别。

      “阿婆年事已高,外公外婆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倘若他们问起我,就说我贪玩,不想回去。还有每年三月份去为我娘上坟,一年为她除一次草就好。”

      小灵通哭诉道:“我不去,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为什么要让别人做?”

      “我会回越州的,你只是先帮我做一阵子。”

      “你分明在骗我,你所说的一切明明是在交代遗言。”

      素安抱住他,“先生不会骗我的。我相信先生。”

      小灵通挣扎,“素安,素安,我求求你,我们再想别的法子,活着就有出路的。不要,不要阿!素安!”

      素安推开他,“没有退路了,我只要你们好好地活着。”

      从她的话语中,小灵通知道哀求素安是没有用的,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柳陌。

      “五皇子,您是皇室中人,我们是平头百姓,斗不过你们的。求您行行好,给蝼蚁一条生路吧!”

      柳陌像是被踩中尾巴,气急败坏,怒吼道:“堵上他的嘴,扔出去。”

      素安出乎意料的镇静,不哭不闹,任由其他人将小灵通带走,就好像刚刚不是她在用命去保他一般,整个人毫无生气。

      柳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盯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如临大敌,不知所措。

      “素安。”

      “殿下好气魄!好算计!”

      当所有的真相摆在眼前,连伪装都不用了,用对方最不愿意看到的面孔去攻击,只为刺痛对方。

      柳陌几乎是乞求道:“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素安,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拜托别这么跟我说话,我会疯的,素安。”

      “先生?姜黎?哈哈,假的,全是假的,只有五皇子是真的,还有灭我满门也是真的。”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什么,素安跪地叩首,言辞恳切,无一丝恨意。

      “罪臣之女李素安有眼无珠,竟不识五皇子殿下真身,过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看在瞎了双眼的份上轻罚罪民。”

      柳陌不敢上前去,现在的他们如两只刺猬般,一旦靠近就会彼此伤到对方。

      他节节后退,转身就跑,出府门时竟被门槛绊倒,从上级阶梯滚下来,摔得鼻青脸肿,白色的衣服灰扑扑的,狼狈不堪,犹如丧家之犬。

      整整一个月柳陌不曾见过素安的面,知道府里的仆人来报,说素安日渐消瘦,精神不佳,请他前去探望。

      院落里素安躺在摇椅上,双手交叉叠于腹部,轻轻摇晃椅子。

      圆桌上摆放一壶茶,三个茶杯倒扣,一个茶杯倒些许茶水;还有一把团扇在桌角。

      柳陌远远地在看着她,下巴越发地消瘦,眼角周围凹下去,似乎之前那个活泼地少女不在了,留下是满脸愁容的人。

      第一次见她,是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他在茶楼的楼阁之上,漫步心经地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突然一辆马车缓缓走来,在闹饥荒的特殊时期格外吸引人。随后一只纤纤玉手揭开帘子探出脑袋向上,目光正对着他。

      柳陌惊叹那双眼睛纯洁得不沾染世俗的风气,像一个桃源之外的存在。目光相撞的两人皆没有露出尴尬的神情,一人是被震惊到,另一人则不知。

      之后是李府招募琴师,她假借细作姜黎之名前去教她弹琴。他自幼在京城外长大,朝中官员无一人见过他的容貌。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进入李府查案。

      第二次见她面是去教学。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石桌旁,等待着琴师的到来。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似是天仙下凡,让人不能靠近,只可以在远处悄悄地观看。

      她听见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摸索着站起来,轻声询问道:“可是新来的琴师到了?”

      他心中存有疑惑,走上前去,用手在她面前晃晃,意识到她看不见,退后三步,微微弯腰,“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她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没关系,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在北夏只有授人以诗书的人才被人尊称为先生。

      他有些诧异,紧接着她解释道:“教人诗书是教,教人弹琴也是教,并无尊卑之分,所以我叫先生并没有错。”

      陷入回忆中的柳陌眼角湿润,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他憔悴到如此地步。

      素安察觉到有人,坐起,“殿下既然来了,那就聊一聊。”

      “你怎知我来了。”柳陌走向她。

      “他们小心翼翼,连平时来倒茶的人也不在了。”

      柳陌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自己为自己倒杯茶,“你还要再来点吗?”

      素安沿桌边去拿,“有劳殿下。”

      柳陌苦笑,种下的苦果还得自己吃下去,怨不得旁人。

      “阿婆六十岁的时候捡到小灵通,靠乞讨为生将小灵通养到十岁,后来小灵通帮别人传递消息,赚些小钱赡养阿婆。我与他一块而长大,他说让我不要远嫁,我眼睛看不见指不定得被欺负,太远了他保护不了我。知道我被接进城,他放心不下非要跟着过来,怎么撵也撵不走。”

      柳陌见她说起往事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心情也不由得愉悦,手托下巴,仔细听她说,不想遗漏一点。

      “你们感情很好。”

      “是的,很好。”素安说,“我把知道的全部说了,殿下能不能不要派人去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李丞相虽为我生父,但我们感情淡薄,况且我们无权无势,不可能向殿下寻仇。”

      柳陌原本渐好的心情再次暗淡下来,“素安,你不相信我?”

      “相信谁?李府先生?细作姜黎?亦或是当朝五皇子殿下?”说到痛处,泪跟着留下,“我一退再退,只想活下去。李府荣光时我们没有沾半点好处,如今犯罪受惩,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一起,没有这样的道理。”

      哭着哭着素安昏了过去,柳陌急忙接住她,大声喊道:“找郎中!素安,素安。”将抱她进入房中。

      房外。郎中无奈摇摇头,“慢性中毒,无力回天,时日不多。”

      短短几句话压得柳陌喘不过气,靠墙勉强站着,没有倒下,“下去吧!都下去。”

      手敷上眼,不一会儿,泪水如珍珠般掉下,好好的一个人怎们说没就没呢?

      接下来的几天柳陌擦掉眼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日夜不歇,寸步不离地守在素安的床前。

      素安醒来后,感受到累倒在床边的柳陌,他操劳过度,胡子拉碴来不及收拾。遗憾的是素安看不到。

      先生这一场博弈中你输了心,我失了命。小灵通在江湖和朝堂中传递着各式各样的消息,一旦被捉住必须服下自身携带的毒药,以免泄露两方人的身份。

      那日和他拥抱是假实则是拿出毒药,一瓶服下是剧毒,一日接一日喝下是慢性毒药,是故小灵通才会苦苦哀求我不要做傻事,你在旁边他又不好明说,当日难为他了。

      那几月是你情动之时,亦是感情最浓之时,你可以为了自身利益,仍旧照计划进行下去。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之中,待感情淡去,你是否会因利益再次以乱党余孽将我一族诛杀?我不敢拿他们的性命去赌,我承担不起输的风险。

      我死在你最在乎的时刻,随着时间的流去,你的愧疚日益增加,直至你生命的尽头。

      趁现在利用你对我的愧疚以保我在乎的人活着。一人之命换十几人活着,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

      这一场感情充满太多的算计、利用、虚情假意,最后连自己也分不出有几分真几分假。

      柳陌醒来看见她睁开眼睛,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还是想要先喝水?”

      素安动动干裂的嘴唇,虚弱道:“我想出去走走。”

      “晨露重,你身体还没好。”

      “我怕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

      “胡说,一切会好的。”柳陌别过脸去,看窗外,泪水再次流下,知道时间不多,不能再拒绝她的要求,“今天天气好,走走也是可以的。”

      两人穿戴整齐后,柳陌搀扶素安沿府中小道走。素安体力不支,重量几乎压在柳陌身上。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借着微薄的光看清路。

      “我想知道,他真的有勾结乱党吗?。”

      “树大招风,你知道吗?”柳陌斟酌用词,“贪污、勾结官吏、强抢民女这些不足以将其致死,父皇念旧情他最多罢官免职,要将李安彻底扳倒只能是重罪——谋逆之罪。”

      素安轻笑出声,“一生所犯之罪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却死在一场从未参与的事上。报应不爽,苍天饶过谁。”

      “朝堂阴谋四起,一不小心就会沦为阶下囚。”柳陌说道。

      报应不爽?这不也印证在他身上,为一己之私欺骗别人感情,害其家破人亡,最终罚他永失所爱,这惩罚与之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素安感到眼皮子越来越重,她还想摸一摸阳光的感觉,闻一闻泥土的味道。

      “我想回越州,哪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是我生长的地方,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生不能回去,但愿死后魂归故乡。”素安的声音渐渐变小,到最后柳陌不得不停下,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听她说。

      “可以把我埋在越州吗?尸体出不去的话骨灰可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驱散不少寒意。

      柳陌不能答应她的要求,尸身难以保存,更别说运往千里之外的越州;素安一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能死无全尸呢?

      他岔开话题,“你看太阳出来了,你也会好的。”说出的话连自己都难以说服,又怎能让人信服呢?

      素安缓缓闭上眼睛,倒向柳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有人对她说,走,素安我们回家去。

      那个声音很熟悉,可是她想不起说话的人是谁。

      柳陌抱紧她说道:“好,我们回家。”怀中的人没有呼吸,身体也在慢慢变冷。

      当他说到回家二字时,素安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水。

      “殿下醒了~快叫太医!”身边的人大声呼喊。

      柳陌睁开眼睛,余光看向众人。

      原来一切皆是他的梦,在梦中他们仍不得善终。素安不知道她的身份,更没有同他回城,还在那个鲜为人知的地方。

      半年后北夏与南国开站,柳陌披甲上阵,启月为副将。

      三年后新帝登基,柳陌因战争不能回上京。

      来年春南国败,柳陌班师回朝,升官加爵,得封地。

      柳陌拒绝,一人回边塞,背一把古琴,提一壶酒,拿一串糖葫芦,到一坟前。

      没人打扫,坟上长满杂草,墓碑上的字脱落。

      柳陌盘腿而座,一曲毕,他倒上两杯酒。

      “我原本打算将你带去边塞安顿下,新帝登基再把你带回,一切明正言顺。可是皇兄知道后不让我冒一丝风险,命令启月杀你。

      “我原想着在我眼皮子下他不敢动手,谁知,不提也罢。对了,启月死于最后一战,是为了保护我。其实我情愿死的是我,这样就可以和你相聚。”

      “当年不知是谁先一步把李瑜贪污、勾结官吏一事先一步送到大理寺,但是没有用,先帝念旧定不会杀他,最多罢免官职。还是皇兄有先见之明,给李瑜一个通敌之罪。”

      “凌州飞鸽传书需一日才能到上京,可笑的是皇兄派的人当夜就到,都是早有预谋,只差一个借口罢了。这些陈年旧事就让它随风散去,不提也可。”

      “这些年你从未来我梦中,我见不到你。可我很想你,只好来你坟前,我知道你烦我,所以我请命去蛮荒之地,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

      柳陌起身,拍拍灰,“我已托人,在我死后将我运回此处埋在你后面,你既不用看到我,我还能守护你。一举两得岂不乐哉。”

      微风中柳陌遇故人,攀谈良久,却不见故人脸。

      边塞一座孤坟,杂草丛生,碑前字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到“吾妻”两字,奇怪的是旁边有一串腐坏得糖葫芦。自此五皇子不知所踪,皇帝下令寻找仍旧找不到,最后不得不放弃。

      人烟稀少的五灵山地势陡峭,先爬过两座高山,而后上去的唯一途径便是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他三扣一拜,从日出到日落,从日落到日出,如此反复。

      一拜罪孽洗净,二拜来世相见,三拜一世安好。

      最终到达佛前,许下愿望,“愿入我梦中与我再见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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