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上

作者:哭泣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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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丘


      “王爷,公主她今日又只进食了午膳。”陈善弓着腰,流着冷汗战战兢兢的说道。

      面前正提笔批改公文的男人闻言只停笔了一瞬,随后神情不变只冷声吩咐道:“把牢中那宫女提过去。”

      “是。”

      退出书房,陈善抹了把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这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枫吟院内,陈善带人押着那宫女进门后便立马关上了大门。此外,门口处还守着四个侍卫。

      他站在外间,贴身侍女小桃见他来了忙去唤那坐在窗边发呆的人。

      现下已是十月,外头秋风萧瑟,老树枝干上孤零悬着几片枯叶。轩窗边身姿纤瘦的女子还穿着一件浅绿色薄衫,满头青丝随意的挽起。妆匣里无数珍宝发饰,衣柜中精锻丝绸,她都弃之如履。素脸朝天,清丽的脸庞上最美的那双琥珀眼,此时正失神望着窗外,仿佛周身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姑娘,陈管事来了。”她不喜欢听他们唤她公主的称号,小桃便一直以姑娘称谓她。

      窗边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原本明媚的人如今成了这样,在心中再次叹气,陈善没法,给了身旁的侍卫一个眼神。那侍卫下狠手踢了押着的宫女一脚,本就伤痕累累的碧云没忍住痛哼出声。想要堵住自己的嘴却被人拦住。

      徽音嗤笑出声,“李致源就没有新鲜点子了吗?”

      这话听的陈善心又提了起来。徽音却还是起身下地来到了那宫女身旁,伸手扶住她,替她整理了鬓间被汗湿的碎发,没有人敢拦她。

      “碧云,是我连累了你。”她轻声说道,原本冷静的眼眸中在此时流露出了真实的悲悯。

      碧云的眼泪没忍住滴落,她依赖的将头往公主手心蹭了蹭,安抚着她。

      “公主,您还是再吃点东西吧,奴才也不想为难您,但身体要紧。 ”陈善在旁小心翼翼提醒道。

      她不语,陈善便知这事有了转头,忙吩咐人备菜,带人退了下去。

      临走前,她俯身凑近碧云耳旁,对她说:“好好活着。”

      碧云听此怔住片刻,随后挣扎了起来。她自幼陪在公主身旁,是最了解公主的人之一。公主这句话只说让她好好活着,却不提她自己。她平淡如水说出,像是永别的最后一句嘱托。碧云哭喊着挣扎要去到徽音身边,却被身边的侍卫毫不留情的拉走,她看着公主的背影始终没有回头。

      辰时,枫吟院再次摆上了饭菜,只有徽音一人坐在饭桌前。旁边站着的侍女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进食,生怕她又吐了。

      没多久,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他还是过来了。

      “王爷。”侍卫向他行礼。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也无动于衷,眼皮都未曾掀起,依旧慢吞吞的夹着菜吃。

      李致源一进门就蹙起了眉头,显得一张冷峻的脸愈加充满戾气。他皱着眉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快步走到桌前给她系上,摸上她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凉。他呵斥道:“天冷了,不知道给主子加衣吗?怎么伺候的!”

      侍女们吓得一动不动,不敢出声。

      徽音甩开他的手,放下筷子。看着他,“要骂人跑别处骂去,我听到你的声音就恶心。”

      李致源准备给她擦嘴的动作顿住,面色瞬间阴沉。咬牙切齿道:“很好。”

      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两两相望,谁也没有让步,彼此都还是熟悉的面容,只是神情陌生。李致源看到了她眼里不假掩饰的厌恶,最终被刺痛率先移开了双眼。

      直到李致源甩手离开,院里的侍女们才松了一口气。徽音很早就躺下了,侍女把灯熄灭,为她点上安神香。世人皆道摄政王心狠手辣,为报复父亲冤死之仇,将昔日订下婚约的妙音公主囚在府中百般折磨。只有他们随身侍奉的人才悟出来,这一对凑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大齐元和三十八年,昔日被冤杀的镇国大将军之子李致源伙同窝藏在西部的旧部起义造反,勾结各地的叛军,两月之余便从益州攻入洛阳城内。齐元帝在金銮殿中自刎,安盈皇后在寝宫饮鸩自尽随之而去,皇子公主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徽音从玉华宫赶回来那日洛阳城内已是烽火连天,兵荒马乱。她连父皇母后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城破国灭,国灭家亡。

      徽音看着眼前军队的领头,他身着冰冷的盔甲,脸上沾有血污,背后是火红的一片天,黑压压的军队。太傅之子李源,也是大齐妙音公主的未婚驸马,两月前自愿请令去西部巡查,两月之间却杳无音讯。想来两月前她被送去玉华宫避暑养病也是他的手笔,期间她察觉不对劲,想要回宫却被人百般阻拦。

      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从来不是李源,他的父亲是因功高盖主而被猜忌最后惨死的镇国大将军李晟,他是那场灭门惨案里唯一活下来的李致源。他处心积虑接近她获取了父皇的信任。他下了一盘大棋,只为复仇。她的母后是独宠后宫的安盈皇后,她是父皇与母后的唯一的女儿,大齐的嫡公主。她自幼被夸聪慧,被泡在糖罐子里长大,那点聪慧又如何与潜伏在身边的这头忍辱负重的野狼相比。曾今那些温情的回忆都在此刻被彻底撕裂。

      后来的记忆变得模糊,徽音只记得对峙过后李致源那个疯子还想要带她回去。一路奔波过后她的力气所剩无几,拉扯间她用最后的力气将藏在袖中的簪子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我死也不会跟你走。”她面上还有未干的泪水,不是为他而流,却被他抬手抹去。

      随后他的面目变得可憎,攥住她的手,苍白着脸拔去胸口那支银簪。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入怀中。胸口血迹已晕染成花,他不在乎,死死抱住怀中的人不放。

      “放你走,不可能!即便……”他狠心将她打晕。

      即便此生只能是怨偶。

      明月高悬,算好时间李致源悄无声息返回了枫吟院,他轻车熟路的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了她的床边。脱下外裳,借着月光贪恋地一遍又一遍地用目光临摹她的轮廓。俯身轻吻她的额头,确定她睡熟后,才在她身边躺下轻拥她入怀中,下巴抵着她一头青丝。

      此刻她乖乖在他怀中,这是他一天中最安心的时刻。他命人每日晚上为她点上安神香,只因她在王府一个月以来每晚都会做噩梦睡不着,原本就纤瘦的人消瘦到抱在怀里都有些硌人。也只有此时他才能靠近她。她闭上了双眼,不会再流露出对他的恨意,不会再与他争吵。他们此刻相拥,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仿佛一切还尚未发生。她是蕙质兰心身份高贵的嫡公主,他是追在她身后刻意伪装一心讨她欢喜的太傅之子李源。

      在她醒来之前,李致源才离开。

      一直照料着她,小桃发现这几日她有了些许变化,整个人似乎轻快了几分,只因她平日如同死水一般波澜无痕,显得这几分轻快有些惊人。

      李致源将她囚禁在府中已有一月,侍卫把守庭院,戒备森严。但他不知道的是,徽音有一支暗卫军。若用在来救她出王府这事上必定是元气大伤也不一定能成功,她也未曾打算能活着出这王府。李致源总喜欢拿人来威胁她,她不会让他如意。

      阴暗的牢房中空无一人,李致源看着地上打斗的痕迹,眉间的阴翳压不住,他厉声问道:“人呢?”

      狱史哆嗦着回答:“昨夜子时,大门处被五个黑衣人偷袭,支援过后才发现他们的目标是那宫女。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废物!”李致源没抑制住怒气,一脚将面前人踹倒。

      碧云被人救走,他手上的筹码又少了一个。更重要的是,暗中有人在帮她。失去的恐慌缠绕上他的心头。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李致源沉默片刻后,向一旁的手下吩咐:“增派人手去枫吟院,没有我的允许,不要放闲杂人进去。”

      小桃自从调来枫吟院侍奉这位旧朝公主开始,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她要负责禀报公主每日的日常起居,甚至包括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记下来。虽然公主一天说的话还没半页纸长。这几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王爷过问的更加详细,她不敢有半丝遗漏。

      外头又起风了,小桃拿上披风小心翼翼的替她盖上。她坐在这窗边,一言不发。像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小桃正想劝她到里边坐时,却看到她脸上突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她瓷白的脸颊上触目惊心。随着侍女的尖叫,徽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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