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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篇
“这是……”
阴凉的风吹拂着于蔓的层层裙摆跟缕缕青丝,意识没有完全转圜的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心里不免有疑惑:我刚才给哥哥喂完汤药,又喝了几口葛升熬的粥……这儿是什么地方……
可是,此处晦暗不明让人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就在于蔓费力辨认之时,一阵电闪雷鸣带来了片刻光亮。
借此,于蔓发现葛升跪在不远处,他胸前正抵着一把匕首。
情急之下,于蔓连滚带爬地推倒了葛升,在匕首当啷滚走以后,她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葛升眉头紧锁,瞥了一眼于蔓,他便俯身摸索那把融入黑暗的匕首。
缓了缓精神,于蔓看清地上两个分别圈着葛升跟于蒙的法阵以后,她便知道——葛升要用那个所谓的滇国秘法去救于蒙。于是她怒吼道:“葛升,你疯了?”
葛升闻言,直后悔他没有把迷药的剂量下足。他本想着事成后,于蔓醒来便能照顾于蒙,结果却弄巧成拙让于蔓撞见这一刻。
“你为什么早要这样……”言语间依稀能瞥见于蔓闪着点点萤光的眼泪,可是,这一片黑暗中让人分不清她的口吻到底是是哀怨还是疑惑。
拾起匕首的葛升苦笑一声,回到法阵里重新跪着,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你信我……”伴随着这句话,他再一次把匕首抵在自己胸前。
“怎么?你就偏要用这个方法吗?它就是个无凭无据的邪术……”说话间,于蔓已经跪倒在地,抢夺葛升手中的匕首。
葛升一把推开了于蔓,他瞥了一眼旁边即将燃烧殆尽的那支香,他把匕首攥得更紧,口中悠悠道,“时间不容有失……”
于蔓看着另一头连接着于蒙的阵法,还有葛升手臂上露出的符文,趴在地上的她不由得发出一阵咆哮:“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方法没用怎么办?你岂不是白白送死?”
“那也值得一试!”
倏忽间,一道闪电划过。它照亮了葛升脸上坚定的神情。
须臾光亮中,于蔓心生疑惑:葛升是这么执拗的人吗……
少倾,再次袭来的黑暗淹没二人,他们俩脸上的坚持跟疑惑也变得不甚明了。
此刻,别无他法的于蔓只能拉着葛升的手腕,她无力地垂下了头,啜泣道,“要救哥哥的人,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要试,也应该是我才对……”
可惜,那细弱蚊蝇的声音被电闪雷鸣吞噬,只剩下一个哀痛又扭曲的表情挂在于蔓脸上。
葛升可顾不得那么多,他趁着于蔓情绪低落的空挡,猛地一用力,狠狠地把匕首刺进自己胸膛。
顷刻间,温热的血液喷涌到于蔓的肌肤之上,她慌了神,她不知道该捂住葛升鲜血直流的伤口,还是该让葛升枕在自己怀里缓解痛苦。
就在于蔓手足无措的时候,外头的乌云逐渐褪去,欲把宁静祥和之景还给即将到来的清晨。
“嘿嘿……”葛升咧嘴笑了笑,说,“怎么能让你,用,用命来试……”话音未落,他便无力支撑向后倒去。
见此光景,于蔓一把将葛升拽到了自己臂弯里,她按着他血流如注的胸口,控诉道:“你真是疯了……”
在于蔓满眼心疼望着葛升的时候,葛升鲜红的血液流到了漆黑的法阵上。
那墨色的法阵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汲取着艳丽又温热的血。获得了新鲜食物的法阵泛起了微弱的金色亮光,它顺着蜿蜒的线条逐步汇集到另一个方向的法阵。
眼前的场景让于蔓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她的视线跟随光亮蜿蜒的去向看了过去。
难不成,传说是真的?这个方法当真有用?
随着光亮的逐渐转移,葛升的生命力也被一点点剥离,他的呼吸越来越吃力、意识越来越模糊,可是,他却满脸笑意地望着光亮前往的方向。
蜿蜒的光亮过渡到了另一头的法阵,随着光亮的持续灌注,于蒙似乎还动了一下。
这个情景让极度虚弱的葛升吐出一个有气无力的请求,“快,快看……”
不过,眼下的场景,于蔓根本开心不起来,她牙关紧咬,心里不由得想:这一命抵一命的法子,它根本就是个邪术……
因为于蔓默不作声,葛升攒了攒力气,挤出一句话,“笑一下,你哥要醒了……”
听着葛升虚弱的语调,于蔓知道,按照那秘法所说,他马上就要消失不见了。所以,她根本笑不出来,反而哭得涕泗横流。
因为阵法疯狂不间断地汲取葛升的生命力,他的肢体很快便麻木了起来。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拼尽全力发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来:“别哭,丑……”
于蔓哪里舍得责备葛升?她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冲着躯体逐渐消散的葛升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这总行了吧?”
对此,葛升欣慰地眨了眨眼。
于蔓眼看着葛升眼神游离涣散、躯体逐渐变透明,结局不用赘述。
她即便无助、哀怨、不舍,为求心安,她还是向葛升寻求答复:“你以后,得多看我笑才行,知道吗?”
葛升没有吭声。
不知道,是他本身没有气力去回应于蔓的期望,让人徒增期待。
还是说,是他内心并不愿意去应承于蔓的话语,给人空头承诺。
他只是充满期待地望向另外一头的法阵心满意足地笑着。
因为葛升本就不善言辞,也不愿撒谎,此刻寂然无声的情景也显得无可厚非。
因为没有听到应答,于蔓扯着葛升的身前变得如蝉翼一般透亮的衣领哭诉道,“你倒是应我一声啊……”
葛升笑了笑,他没有听清于蔓说了什么,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他趁着自己还能看见的时候注视着另一头被光亮萦绕的于蒙。
他心里只剩一个期许,你,应该会醒吧……
随着最后一截香灰跌落在地,外头的电闪雷鸣当即消散,万籁俱寂的平静祥和便马不停蹄地填补了方才风雨之下的飘摇不安。
与此同时,葛升的躯体也彻底化作一汪光亮,跟天空中姗姗来迟的朝晖融为一体。
于蔓张开双臂、四处抓握,想要挽留住那一抹光亮,可是光亮,哪里是能用臂膀跟双手困得住的东西?
她徒劳地望着着虚空之中,又垂眸看了看自己洁净的衣裳跟掌心,似乎葛升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留下的痕迹完全消失了,而地上只剩黑漆漆的法阵跟形单影只的匕首。
满脸泪痕的于蔓狼狈不已地瘫坐在地,她攥着那个模样奇特的匕首,低声怒吼,“为什么你留下的只有这个……”言语间,她便把它甩到一旁。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响声,那匕首撞到了一块石头上。
不知道是撞击声惊扰了美梦,还是啜泣声唤醒了意识。
于蒙缓缓地睁开了眼。
因为许久未见光亮,于蒙眯着眼分辨了一阵才发现,他在一个陌生之处。
啜泣的声音在他耳边逐渐真切以后,他才循声望去。借着微弱的晨曦他定睛瞧了许久,才凭着身形跟侧脸认出,那是他的妹妹于蔓。于是,他攒足了力气撑起身子,挤出一个喑哑的呼唤来,“妹,妹妹……”
听到这个熟悉却虚弱的声音,伏在地上哭泣的于蔓愣了一下,一丝疑惑略过她的双眼:这是哥哥的声音?哥哥真的醒了?
于蔓顾不得悲伤,抬头去看另一头的法阵,果然,她看到了醒来的于蒙。她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探于蒙的脉搏,确认无碍以后,她才如释重负地把于蒙拦在自己怀里,此刻她笑了起来:“哥,哥你醒了……”
此刻,于蒙冲着于蔓笑,他心想:能见到妹妹,真好……
可是,这个笑让于蔓联想到刚才的葛升,葛升也是像这样笑着靠在她怀里。
鲜活的生命就那样在怀里消散,于蔓刚攀上喜悦的双眼便噙满了愧疚不已的泪水。
我,我能说些什么呢?哥哥醒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葛升他刚刚才在我怀里消失,毕竟,我哥哥的苏醒是他用命换来的……我,我应该告诉哥哥实话吗?
看着泪眼朦胧的于蔓,于蒙忍不住开口:“怎么还哭上了?”
“哦,没,没什么……”说话间,于蔓抬手擦了擦脸。
浑身乏力的感觉让于蒙忍不住好奇,“我昏睡了多久?”
于蔓吸了吸鼻子,“几,几个月吧……”
“几个月……”此刻,喃喃自语的于蒙眼中尽是遮掩不住的忧虑。
这几个月,妹妹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吊着我的命?又用了什么方法让我醒过来?是重金求来的药方,还是说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兄妹连心,于蔓看了哥哥的神情就已然知道,哥哥此刻定是思绪繁杂。她便按下自己的哭腔,逼着自己用冷静的口吻交代:“哥,你刚醒,身子还弱,先好好休息吧……”
“可是,我……”
于蒙话还没说完,就被于蔓用一记手刀打晕了。
看哥哥昏睡过去,于蔓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当她瞥见晦暗光亮里的阵法时,她恨不得把满口的皓齿咬碎。不过,她虽然心中愤恨,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邪术确实让她哥哥醒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内心存怨想要泄愤,此刻的于蔓不想再多看这邪门的东西一眼。于是,她打定主意去收拾,直她到放下于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道伤口。
“啧……”
这惹得于蔓眉头紧蹙。这,应该是那个邪门的匕首弄的吧?
想到这儿,她随手扯下一条布裹在伤口上,满眼怨恨地收起了不远处的匕首。她又用罩衣在地上一通猛擦,直到法阵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后,她才带着于蒙离开。
安顿好于蒙以后,为了不让于蒙发现这个令人气愤的匕首,于蔓立刻去寻手艺人,要把它打成一支头钗。
把匕首融了,一来,杜绝其他人再用那个邪术,二来,带在自己身边能寄托哀思。
店里,于蔓随手指了一个图案便问,“这个最快多久能好?”
老师傅闻言,抬起了三根手指。
“什么,三天?”于蔓眉头一皱,下意识把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只听她厉声道:“又不是什么复杂的样式,居然要这么久?”
“呃,我是说,三、三个时辰……”老师傅连忙陪着笑脸说,“不如,女侠先去集市上逛一逛,消遣消遣时间?”
于蔓听了以后,脸上的怒气转为无奈,只吩咐让老师傅抓紧时间,就转身离开。
人来人往的街头让于蔓牙关紧咬,这个镇子上原来就这么多人吗?
此起彼伏的吆喝让于蔓眉头紧锁,这个地方的小买卖怎么这么多?
为了静下心来,于蔓寻了个僻静的茶肆。
“来,女侠您慢用。”
于蔓看着杯中升起袅袅热气儿的茶,心里根本没有半点品茗的闲情逸致,她的指尖在茶杯边缘若即若离地游走着,心里却思绪翻飞。
唉,一命换一命,这样的方法根本不该存活于世。可是葛升的命,就偏偏这样折在了这个邪术上……
就是我不对,当初我就不该让他帮忙去找救治哥哥的方法。
说到底,是我欠他的,可是,葛升他,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亲人吗……完了完了,他连偿还的机会都没留给我……
那,我哥哥呢?我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让他接受?自己是搭上一条人命才救过来的啊?更何况,那是跟他出生入死的朋友。
还是说,我要骗他才行?可是,我哥哥也不是蠢笨的人,怎么能随意相信我的谎话?
如果我要祭奠葛升,是立衣冠冢,还是立牌位?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哥哥迟早会发现吧……
一壶茶,一把剑,一个愁眉紧锁的人动也不动地坐了大半天,任谁看了也不敢轻易招惹,还是掌柜的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凑。
“需不需要,我给女侠您添些热水……”
添热水?
听到这话,于蔓才注意到,自己枯坐了半天,一口茶也没喝,于是她把银子拍到桌上,转头去找打头钗的老师傅了。
“我说,人呢?”
老师傅听到于蔓的声音,片刻也不敢耽搁,当即把余热还未彻底消散的头钗带了出去。
于蔓看着托盘里的头钗,气就不打一处来:都是因为这个破东西,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葛升白白地赔上性命……
于蔓咬牙切齿的模样让老师傅误会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忙于赶工留下的细微破绽被瞧了出来。于是,捏了一把冷汗的他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女侠,您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我这就去给您改……”
老师傅说了什么,于蔓根本没在意,她掂了惦头钗的分量,她觉得老师傅没有偷工减料,就结账离开了。
“师傅,您的手艺十里八村都有名,她试也不试,是不喜欢吗……”
看着多嘴的小徒弟,老师傅也只是皱了皱眉。
此刻,了却一番心事的于蔓便赶回去照顾于蒙了。她在床边守着的时候,于蒙睁开了双眼,她便满怀激动地说:“哥,你醒了?”
看着满眼欢喜的妹妹,于蒙笑着点了点头,他撑着身体却未能爬起来。
于蔓见状立刻扶着于蒙坐起来,只听她说,“哥,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药。”说话间,她给于蒙掖好被角便离开了。
于蔓离去的背影中遗落了一抹婆娑的光亮。
于蒙看了一眼,那是一支头钗。他心里忍不住想:妹妹什么时候舍得银子去买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不过,于蔓毕竟也是个姑娘,买个头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此刻,于蒙环视周围,他总觉得,往日里自己住惯的这个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烟火气。
难道,是我昏睡得太久了?还有,葛大哥呢?他最近都没来吗?
没一会儿,于蔓端着汤药回来了。
于蒙这才注意到,于蔓的一根指头上裹着纱布,他忍不住问:“你的手怎么了?”
因为端着药碗,于蔓也没处藏,她只好尴尬地笑着说:“哦,我生火的时候不小心被柴火划伤了……”
于蒙知道自己的妹妹有些粗心大意,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瞅着眼前的汤药。
想来于蒙刚醒,身子虚弱,应当是没什么力气,再加上,于蔓她早就已经习惯了照顾于蒙,她当即喂药。
看着妹妹一点一点地给自己喂药,于蒙忍不住开口,“我刚醒的时候,你哭鼻子了,对吗?”
听到这话,于蔓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的勺子。
唉,葛升虽然木讷寡言,但是他全力迎合我的喜好,对我很好。他就那样消散在我眼前。除非我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要不然我心里怎么能没有半分感触啊……
虽然于蔓心里这么想,可是,她只能强颜欢笑言不由衷地答,“呃,哥,哥哥醒了,我那是喜极而泣……”
可是,于蔓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闪躲,她手里的勺子也冲着于蒙的鼻子送了过去。
这么心不在焉的举动,于蒙当即察觉到不对劲,他侧头躲了躲,攥着于蔓的手,“我的嘴在这儿……”伴随着平静的话音,他把于蔓的手往下带了带。
于蔓抬起头来,勉强地笑了笑,“哦,哈哈……”随后她强装镇定,继续喂药。
于蒙也不过多虚与委蛇,冷声问,“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我醒过来?”
听到这话,于蔓深吸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就,就是一个不太普通的方法……”
于蒙知道,这铁定是于蔓隐藏了什么。要是放在以前,他也不会过多追问,可是,这次,他害怕自己的妹妹行差踏错。
于是,于蒙目光灼灼地追问,“所以,那个方法,到底有多不普通?”说话间,他握住了于蔓的手腕。
于蔓见状,低垂着双眼,尴尬地笑了起来,“哎呀,这个药见效挺快啊,刚喝上你就有劲儿了……”说话间,她便要把手抽走。
“我问你话呢……”
于蒙的语气虽然轻飘飘的,但是其中的责问意味不难察觉。他的手虽说没什么力气不太稳,但是,碗里的汤药因此荡起了细微的涟漪。
汤药表面生出的波纹映照着于蔓脸上的纠结。可是,为了于蒙的身体能尽快恢复,她不愿说出实情。所以,她沉了一口气,抬起头说,“哥,不管是什么方法,先把药喝了再说,行吗?”
于蒙也没办法继续追问,毕竟妹妹也是为了他着想,于是,他松开了手,继续喝药。
看着安心喝药的于蒙,于蔓也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能瞒一阵是一阵吧……
“哥,这个药挺苦的吧?”说话间,于蔓顺手递给于蒙一块蜜饯。
蜜饯送到眼前,于蒙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每次做客都带着蜜饯来的葛升,于是,他笑着问:“能再给我几个吗?”
于蔓见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她心里忍不住想:我哥是不是想起了葛升啊……她思索片刻,便故作吝啬地说,“那就,再给你一个吧。”
于蒙看着掌心的蜜饯,心想:等到蜜饯吃完的那天,葛大哥应该就会来了吧?
在于蔓的精心照料下,于蒙很快便从能下地行走了。偶尔他出房间溜达,会碰见于蔓在院子里练剑。
看着于蔓舞剑的身影,于蒙忍不住回忆过往:唉,最开始我见到葛大哥,还想让他指点我妹妹剑法来着……
因为于蒙出了房门,于蔓立刻跑上前去搀扶,嘴里还关切地说:“哥,你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总是躺着,太无聊了。”
“那,哥,你想去哪儿?”
于蒙想了想,“就在周围转转吧。”
清脆的鸟啼划过天空,舒朗的树枝随风摇摆。兄妹俩行走在令人心生惬意的林间。如果能一直这样岁月静好下去该多好?
可是,在于蒙的身体日渐恢复的时候,他还是时不时地打探葛升的消息。
对此,于蔓只能搪塞敷衍。
“哦,他应该是有事缠身吧。”
“他可能,最近比较忙?”
……
可是,像这样的借口跟理由能诓骗一个人多久呢?
“所以,葛大哥他最近杳无音讯?”
旁边的于蔓一听,苦笑着答:“我的好哥哥啊,我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来啊。”说完这话,她忙不迭地背过身去,咬了咬牙,她忍不住在心里讥讽自己:唉,于蔓啊于蔓,你现在说谎的本事可真是见长啊……
“啊,是吗?哈哈……”
于蔓偷瞄了一眼苦笑的于蒙,她心里有些慌:遭了,一会儿可别再多问我什么了,要不然我该露馅了……为了能继续隐瞒实情,她张口岔开话题,“我说,哥,你的功力恢复了多少啊?”
于蒙手掌一翻,垂眸道,“大概两三成?”
“要不,咱们俩比划比划?”
话音未落,于蒙循声望去,于蔓头顶那一抹婆娑光亮便落入他的眼中。
于蒙知道,于蔓向来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既然她最近一直戴着,恐怕这东西的来路不简单,或许,有可能是葛升送的。
苦于以前没有机会,现下他正好借机探一番虚实,于是他笑眯眯地说,“妹妹,你千万要手下留情啊,我可是个病人……”
不擅拳脚的于蔓咧嘴一笑,只道:“哥哥,怕是我使出全力也不一定能从你那里讨到好处吧?”
话不多说,兄妹二人来到院中空地对招。
哥哥自然是知道妹妹何处是弱项,没出几招,于蒙就绕到了于蔓身后,悄无声息地把那个头钗取了下来。
起初于蔓还没发觉,是于蒙用那头钗作剑去刺她,她才注意到。她本就不想让于蒙知道那头钗的来路,于是她顾不得礼数,怒气冲冲地伸手去夺。
“还我!”
虽然于蒙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在拳脚功夫上,他对付于蔓还是绰绰有余。
几番拳脚来往后,于蒙后撤几步,错开了于蔓的进攻范围,他举着头钗戏谑地笑了笑,“哎呀,你这么紧张这个东西吗?”
因为于蒙在对招的同时还能游刃有余开玩笑,于蔓噘着嘴说,“哥,我看你是好得差不多了吧?”话音未落,她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只见,于蒙向右横跨一步,便错开了上前的于蔓,此时他还捏着头钗问,“哎呀,这个是谁送你的?”
“你管不着……”说时迟那时快,于蔓即刻便抬腿去踢于蒙的手。
于蒙身子一侧,便抓住了于蔓踢过来的脚腕,只听他悠哉地开口问,“还是说,是你自己买的?”
接连不断的问题让于蔓心里发慌,以至于她扭捏不已地想收回自己踢出去的腿。
于蒙也不想妹妹出丑,便松了手。
“哼!”于蔓知道自己拳脚不敌,只能嗔怒地冲于蒙翻白眼。
这头,于蒙不知何时又把那头钗捏在指尖,左瞧右看了起来。
于蒙仔细端详的行为让于蔓冷着脸问,“你到底给不给我?”
察觉于蔓的神情有异,于蒙也不好再做戏耍,径直走上前去,“哎呀哎呀,还你还你……”
于蔓一把抓过那个头钗,翻着白眼大喇喇地把它插在发髻上,而后她气急败坏地挽起了胳膊,背朝着于蒙。
她心里只想:这个破哥哥,身体还没好利索就知道拿我开涮了……
可是,按道理来说,不管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买的,头钗这种东西,都应该是小心翼翼地戴回去才对。
可是于蔓那不加爱护的动作跟刚才一心想要夺回去的迫切刚好相反,这让心生疑窦的于蒙再次追问,“哎呀,刚才,我看那个头钗上有瑕疵,谁送你的?这么不走心?”
于蔓一听,双唇紧闭默不作声,心里确实满腹的埋怨:什么走不走心的?这可是用葛升的命换来的!
此时,她提起一口气想对于蒙解释,可是,她又不愿此刻说出实情,只能中途放弃,唉声叹气地转过头去。
唉,哥哥啊,葛升用自己的命换你醒过来,我只是想拿着这个东西,让我记得,葛升他来过这个世界,他于你我兄妹有恩……
见妹妹默不作声,于蒙就凑到了于蔓身前,歪着头问她,“怎么,这是你自己买的?”
于蔓闻言,皱眉转身,躲开了于蒙带有审视意味的双眼,只是应付着了事,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了个对。
可是,于蒙可不甘心,开口问了起来。
“哎呀,你在哪儿买的啊?”
“花了多少银子?”
“你带我去找店家,我帮你理论,让他赔你钱财。”
“这手艺,可真不值什么银子……”
“怕不是,某个学徒随便给你做的吧?这可不行。”
一连串的提问让于蔓觉得聒噪,她苦不堪言地咬着牙,心里只求于蒙别再围着这个头钗问个没完了。
眼见着于蔓也不说什么,于蒙只好换个说辞,“哎,我说妹妹呀,你以后要是想买簪子什么的,让哥哥我陪你去,我给你把把关,怎么样?”
“不用!”于蔓甩下这句话就走开了。
于蔓这一副满腹怨怼却又难以言说的样子,于蒙大概猜到了那个头钗多半跟葛升有关系,可是于蔓不愿意说,即使他心中不解,也没有办法过于强硬地逼问。
此间事了,于蒙趁着于蔓不在身边的空挡给以往结识的朋友写信,向他们询问葛升的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信件都石沉大海。于蒙以为是自己原先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可能是自己写错了地址。偏偏那有且仅有一封的回信被于蔓拿到了。
于蔓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多半是关于葛升的。
终归是纸包不住火,于蔓觉得于蒙想要知晓葛升的下落无可厚非,她再存心欺瞒也没有益处,再加上,于蒙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几经考虑,她来到了于蒙屋里。
“哥哥,有你的回信……”于蔓颤巍巍地把信封递过去递过去。
于蒙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满心欢喜的他本以为,会看到葛升平安的信息、或者是葛升的字迹,可是,他却只看到了一行让人心里发凉的字。
“葛兄去寻秘法,暂无音讯……”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于蒙压着心中的百般情绪,深吸一口气,问,“秘法,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说话间,他带着几分希冀把信件内容展示给于蔓。
虽然心中早有设想,但是看了信上简短的内容,于蔓牙关紧咬,眼睛瞥向他处。
于蒙见状,他拉着于蔓的衣袖,面带祈求地问,“妹妹,我的好妹妹,你,你能告诉我吗?嗯?”
虽然知道欺瞒无用,但是于蔓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万般纠结的她一直倒吸凉气。
那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让于蒙顿感不妙,他用力扯着于蔓的手腕,低声乞求道:“快告诉我吧……”
这功夫,于蔓泪眼婆娑地推开了于蒙的手,开口道,“秘法,就是让你醒过来的,那个不太普通的方法……”
“这,这跟葛大哥有什么关系?”
此刻,于蔓不再把事情原委憋在心中,直接梨花带雨地将来龙去脉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虽然于蒙也设想过很多结果,可是当他真切地面对这种无力回天结局的时候,他也免不了俗,根本不愿相信,把无名怒火都发泄在无辜的信上,他气鼓鼓地把信揉成一团,恶狠狠往地上一掷。
纸团在地上弹跳了几圈而后碌碌地滚到了于蔓脚边,她瞄了一眼,把它拾起,她带着些许怯懦唤道,“哥,哥哥……”
也许是事情来的突然,于蒙一时间难以接受,他没能应于蔓的呼唤。
于蔓还以为是哥哥在怪罪自己,于是她扑通跪倒在地,拉着于蒙的胳膊说:“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于蒙看着于蔓布满泪痕的脸,他忍不住回想:妹妹受伤的手指、几次三番的搪塞、不见踪迹的葛大哥……这一切都对上了。
此时,于蔓哀求了起来,“哥,要怪,就怪我吧……我当初不该让葛升去找那个秘法,不不不,我不应该让他帮忙……”
听到这儿,于蒙心中的压抑又进一分。
妹妹又有什么错呢?当时她制止过葛大哥,她也不愿看见那样的结果。葛大哥的离去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憾事,而且,这个时候,她不止要隐瞒我,还要抑制内心的悲痛来照顾自己,终究是不易。
想到这儿,于蒙长舒一口气,不追究妹妹的欺瞒,他抬手扶起于蔓,轻声问:“那个秘法还是古法,它,它是来自南方的滇国,对吗?”
秘法也好,古法也罢,不管它来自哪里,于蔓只想说那是个害人性命的邪术,可是,不管施以多么恶毒的咒骂,也无法扭转葛升已经离开人世的现实,她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回应。
于蒙只恨当时自己非要逞英雄管闲事,还落得个惹祸上身的下场,到头来还要让葛升赔上性命来救自己。
这个时候,于蔓收起眼泪,摸了摸头上的发钗,说,“这,是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说话间,她便把头钗取了下来,往前递了递。
斯人已逝,于蒙即使再追悔莫及也不能多说什么,他斜眼瞥着于蔓掌心的头钗,摇着头说,“既然是葛大哥的遗……”说到这儿,他抚着自己的额头,强忍内心翻涌的万般情绪,咬牙道,“既然是葛大哥的遗物,那你留着吧……”
这句话让于蔓忍不住抬头去看,于蒙猩红的双眼已经出卖了他此刻心中的悲痛。她知道,她的哥哥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葛升离世的事实。她垂眸看着掌心的头钗,即便带着哭腔,她还是想再说些什么,“哥,哥哥,葛升他……”
又一次听到他的名字,于蒙的内心颇为触动,他不想让自己妹妹瞧见自己软弱可欺的样子,也不想去听妹妹嘴里说了什么,他以累为由径直躲进了被窝里。
于蒙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于蔓看了,心里满是愧疚,可是面对木已成舟的事实,她只能说着乏善可陈的安慰的话:“哥哥,葛升他也是为了,为了救你。你,你别难过……”
“嗯,我想躺一会儿……”
此刻多说无益,于蔓收起头钗,转身出去。可是,她又害怕于蒙做什么傻事儿,于是,关门前她在门缝中探着头,问,“哥,今天晚上吃鱼,行吗?”
晚上吃什么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儿在逝去的生命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可是,于蒙又不能拂了妹妹关心自己的好意,所以,他只能说好。
吱嘎一声,门关上了。
于蔓想在门口守着,可是,她又害怕哥哥觉得她守在这儿是打扰他,她索性离开,留给于蒙独处的时间。
听着门口盘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于蒙绷着的弦才放松下来,有精力去回忆以前。
那个时候,于蒙带了一个朋友回家。于蔓觉得新鲜,就问两个人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饭桌上的于蒙笑了笑,满脸骄傲地说,“嘿嘿,当时啊,你哥哥我,跟这位葛升,葛大哥,”说到这儿,他抬手就搭到了葛升的肩膀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一个老人家打跑了几个地痞。”
葛升看了看对面笑眯眯的于蔓,又瞥了一眼于蒙,缓缓开口道,“拔刀相助的,是我吧……”
于蒙听了以后,瞄了一眼葛升腰间的佩刀,皱眉道,“啊,行行行,是你,是你,毕竟葛大哥你是刀客嘛……”他一边附和,一边抬手示意于蔓给葛升倒酒。
“啊,是。葛大哥呢,是仁义之士,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姑且喝一喝小妹我备的薄酒,如何?”
话音刚落,于蔓就给葛升的酒杯满上了酒,葛升瞄了一眼于蒙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也没做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说,“你不必叫我大哥,直呼名讳就行……”
听了葛升的话,于蔓眨了眨眼也没搭话,只是低头倒酒。
于蒙一看,便觉得是自己妹妹因为这话害了羞,于是他便打趣了起来,“哎呀,葛大哥,你不是比我大吗?怎么到了我妹妹这儿,就不用叫你大哥了啊?”
对于这个有些戏谑的说辞,葛升不愿意解释,只是冲着于蒙说,“是你非要喊我大哥……”
于蒙倒了一杯酒,凑到葛升跟前,“那,葛大哥的意思是?”
“我不想当你大哥……”
于蒙听到这话,笑嘻嘻地说,“哎呀,我还以为,你是想要跟我妹妹变亲近呢,嘿嘿……”
此言一出,葛升当即推走于蒙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带着些不耐烦的口吻说,“行了,喝酒吧……”
“啊,好好好,知道了~”于蒙陪着笑脸举起了酒杯,“我说错话了,我自罚三杯,行不行?”
于蔓一听这话,笑着给于蒙解围,“啊,也是,我哥啊,他就是个话痨,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葛大哥多担待点儿!”
听到于蔓嘴里的称呼,葛升举着酒杯的胳膊停了停,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却也没说什么。
于蔓一眼看出葛升眉宇间的不悦,于是她笑着开口解释,“啊,对了,不用叫你葛大哥,应该叫你,”说着说着,她就把酒杯举到葛升面前,试探性地说,“葛,升,哈哈……”
一旁的于蒙还在自顾自地罚酒喝,于是,葛升便应了于蔓一字一顿的称呼,而后,他抬杯轻触于蔓的酒杯。
几人的相识仿佛还在昨日,可是如今,竟变成了阴阳两隔的境地。
假如我当初没有多管闲事,葛大哥是不是还能好好地活着?假如我没把葛大哥带回家,我妹妹也许不会经历这种憾事……
此刻的于蒙宁可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葛升,他把一切症结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另外一边的于蔓捧着头钗,也是思绪翻飞。
唉,葛升跟哥哥几经出生入死,是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现在哥哥知道了实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哥哥会不会因为这个一蹶不振啊?
如果,我再强一些,是不是哥哥就不会昏迷不醒?如果哥哥不昏迷不醒,葛升也就犯不着去用那个滇国古法……
想到这儿,于蔓眼神坚定地把发钗插入发髻,抽出自己腰间的剑,当即在庭院里练起了剑。
于蔓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要变得更强,强到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哥哥。可是,人是铁,饭是钢,她还得做饭。
饭菜好了,于蔓却开始犯愁。
到底,要不要喊哥哥吃饭呢?哥哥会不会心情不好,没胃口啊……要不然,我把饭菜送到哥哥屋里去?
就在于蔓纠结的时候,于蒙就笑嘻嘻地来到了饭桌前。
“哎呀,我可离老远就闻见这个红烧鱼的味道了,我可想死了……”
于蒙若无其事地坐下,这让于蔓心生疑惑: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啊……
这让于蔓忍不住观察,于蒙的眼睛看起来不算太红,但是却肿了不少,衣服也换了一套。
哥哥应该是偷偷在房间里哭过吧……可是,于蔓也不好多问什么。
“哎?我说,妹妹,你赶快坐下吃啊,一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说话间,于蒙摆手招呼于蔓坐下吃饭。
“哦……”
于蔓无所适从地坐下了,看着大快朵颐的于蒙,她觉得不太对劲儿,于是,她抓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今天这个鱼,我做的怎么样啊……”
“嗯……”于蒙不紧不慢地从嘴里摘出一根刺儿来,说,“好像有点儿咸了,下次注意啊……”说完,他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
于蔓一听,只好尴尬地应承着说,“嗯,我注意,下次,我少放点儿盐……”说完,她就垂下头,用筷子来回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不是她没胃口,而是她有些想不通哥哥为什么这样。
于蒙见状,嘿嘿一笑,褒奖了起来,“嘿嘿,妹妹你的手艺啊,不开馆子可惜了……”
一听这话,于蔓苦笑一声,“啊,哥哥这是在提醒我,要好好练武,是吗?”
“啧……”于蒙停了停咀嚼的嘴,“那倒也不是,你做饭的手艺本来就挺好的……”
于蔓闻言,叹了口气,这让她想起来,之前总是来家里吃饭的葛升,就算是不擅言谈的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你兄妹二人开馆子,我必是常客。”
因为于蔓食不下咽,于蒙话锋一转,说,“哎呀,我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以后,你就直接跟我对招吧,你能精进武艺,我能强身健体,一举两得对吧?”说话间,他往于蔓碗里夹了一块鱼。
看着送进碗里的鱼肉,于蔓顺着那双筷子望了过去,此时,于蒙正笑眯眯地盯着她,她也应付地笑了笑。
唉,不管哥哥现在是强颜欢笑,还是其他的什么,现在哥哥不主动提葛升,我也就别再说了吧……
说到要对招,饭后兄妹二人就来到了附近的树林里。
因为此处鲜有人迹,于蔓便拉开架势就要开始比拼拳脚,可是,于蒙却盯着于蔓腰间的佩剑直皱眉,说,“我说,妹妹,你不用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于蔓察觉到于蒙正盯着自己的剑,她垂眸瞄了一眼,攥紧了拳头便说,“哥,都说了要精进武艺,那就不能避开短处,对吧?”
“嗯,那倒也……”
于蒙话没说完,于蔓便已经冲到了他的前面,他匆忙向旁跨了半步,却不慎踩到一个树杈,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眼中略过一丝不安——完了,妹妹下一手,我可防不住了!
如此明显的空挡,于蔓看了直皱眉,她连忙收了手上力气,顺势推了于蒙一把,嘴里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不是我说,哥,既然要跟我对招,你能不能认真点儿啊……”
此时,于蒙捂着胸口,苦笑着说,“哎呀,我的好妹妹呀,你是不是太心急了啊?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打过来了,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厚道啊?嗯?”
于蔓撇了撇嘴,“哼,兵不厌诈,不知道吗?难不成,偷袭你之前我还要先告诉你吗?”
“啊,也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于蒙兄妹俩的生活也很平淡,就是跟葛升相关的事儿他俩都心照不宣地沉默应对。
直到有一天,兄妹二人在对招的时候,出了岔子。
于蔓一脚踩中不慎掉落的头钗,因为力度不小,头钗裂成两半,她也苦不堪言地站不稳。
习武之人避免不了磕磕碰碰,习以为常的于蔓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也立刻借力扶着旁边的树。
于蒙见状,当即上前查看。他俯身捧着于蔓的脚,让她尝试旋转脚踝、试探着轻轻捏她的脚、查看她是否伤到了筋骨。
骨头应该没有大碍,但是于蔓肿得老高的脚还是让于蒙不敢轻易下推断。
于蒙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于蔓猜出了他心中的踌躇,她直言,“行了,哥,你也不是大夫,咱们还是赶快去医馆吧……”
于蒙也不啰嗦,搀着妹妹就走。可是,于蔓却盯着地上裂成两半的头钗不动窝。他发现以后,咬了咬牙,把它揣在怀里。
到了医馆,于蔓还没开始包扎,于蒙就要去修补头钗。
于蔓出言阻拦,于蒙却耸耸肩说,“哎呀,我有银子,别担心啦!”
虽然半信半疑,于蔓此刻碍于不良于行,只能看着于蒙一溜烟溜走。不知道怎么的,看着门外灰蒙蒙的天,一种莫名的不安萦绕着她。
啧,哥哥他不会做什么傻事儿吧……
因为于蔓心里焦急,她只能催促大夫手脚麻利些。
“女侠,你别急,等我看完,马上给你抓药……”
于蔓不知道于蒙在外头在干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不能即刻起身去寻。时间越是拖得长,越是让她心里慌乱。于是,她忍不住总是向门外张望,也没注意到旁的事儿。
“女,女侠,你别乱动呀……”
于蔓闻言,低头一看,原来是她把大夫用来包扎的绷带踢得散了花。
“怎么还要包扎?我不用,直接抓药就是了!”说话间,于蔓急得直接站起来,却因为脚上的疼痛之感苦不堪言地扶着桌子。
大夫见状,连忙搀扶于蔓坐下,只听他苦口婆心地安抚,“女侠,你还是听我的吧……”
迫于无奈,于蔓只能听从大夫的安排,直到进入了收尾阶段,小厮包药的时候,于蒙才迈着惬意的步伐回来。
“哥,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啊?”
伴随这句满腹怨怼的话语,一包药直奔于蒙面门而去。
于蒙似乎早就料到了,笑嘻嘻地接住了那包药,还说,“哎呀,你看看,我回来的时机,不是刚刚好吗?”说着,他走向了柜台,把那包药推到了小厮跟前。
可能是于蒙出去的时间有些长,于蔓嘴里满是责难语气,“好什么好?我东西呢?修好了吗?”
大夫跟小厮听了以后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言,只是垂眸继续着手头的事。
“哎呀,这么快哪儿能修好啊?”
“那你出去这么半天,干什么去了?”
“嗯……”于蒙背过手去,故作深沉地皱着眉说,“我出去干了一件大事儿。”
大事儿?这让于蔓忍不住追问。
于蔓狐疑地眉头紧锁,于蒙却灿然一笑,说,“嘿嘿,我啊,给你买了这个~”话音未落,一盒胭脂便出现在了于蒙指尖。
这个小东西的出现让于蔓怒气冲冲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她眉梢带喜地说,“哥,你说说你,怎么还买这个给我啊?我平时也不怎么用啊……”虽然她嘴上满是非难,眼里却泛着柔和的光。
于蒙也不应声,只是顺势把胭脂递给于蔓。
满脸笑意的于蔓本来想打开查看,可是,她转念一想,把胭脂收入怀中,向于蒙伸手讨要头钗。
“哎呀,我的姑奶奶呀,都说了,没修好……”说话间,于蒙推开了于蔓摊开的手掌。
于蔓想了想,当初做那个劳什子头钗的时间就挺长,修复时间应该也短不了。于是,她便眼神示意于蒙赶紧结账。
当兄妹二人结完账要离开的时候,大夫拦在于蔓面前语重心长地叮嘱,让她近期最好拄着拐,要按时换药、喝药。
看着小厮递过去的拐,于蔓就眉头直皱,“真是麻烦……”
于蒙看了看大夫,接下了拐杖,递给于蔓,“快,听话。”
“啧……”
“要不然,我背你回去?”说话间,于蒙俯身去瞧满脸不情愿的于蔓。
于蔓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拐杖,没好气儿地说,“你自己还没好利索呢,背什么背……”
用拐杖走路可把于蔓给难为坏了,一会儿觉得腋下被膈得生疼,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手快要被磨起泡。
坚持着不喊疼就已经很难了,期间还要被于蒙嘲笑走路晃晃悠悠像鸭子。
她想追上于蒙,好好教训他,却又因为住着拐杖根本撵不上于蒙,想用拐杖敲打于蒙,于蒙也能轻易躲开。所以,她只能嘴上放狠话。
“什么鸭子不鸭子的?凭什么这么说!”
“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
“好啊你,亏你还是我哥呢!你就笑话我吧,看我以后还给不给你做饭吃!让你饿死在路边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于蔓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于蒙的表情有些尴尬,他回过身去搀扶于蔓,嘴上说着服软的话,“那个,既然你不良于行,那,就我给你熬药、做饭吧……”
“熬药还凑合,做饭?”说到这儿,于蔓上下打量了一番于蒙,满脸嫌弃的说,“还是免了吧……我怕你毒死我……”
“那我去买,这行吧?”
于蔓闻言,停下了脚步,满脸气恼地说,“哥,你是不是觉得家里银子很多啊?”
“呃……那,那倒不是……”
于蔓叹气摇头,不耐烦地说,“还是我做饭吧……”
可是,于蒙摇头拒绝,表示于蔓现在腿脚不便,做饭这种事儿交给他就行。
“那你,做点儿简单的吧,熬粥、炒菜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说话间,于蔓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哥哥。
于蒙见状,当即赔着笑脸说,“啊啊啊,我知道,其他的,我一概不碰,免得费时费力又费钱,最后还要饿肚子。我的好妹妹,你说是吧?嗯?”
于蒙笑眯眯的样子却只换来于蔓的质问。
“我的头钗,到底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明天上午,一准儿就好。”
于蒙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于蔓隐约间觉得不妥,于是,她让他今日晚饭后就去拿头钗。
“嗯?你这么着急吗?”
为了给于蒙解惑,于蔓翻了个白眼说,“哥哥啊,不管对谁,你都是一副笑眯眯好说话的样子,说不准人家把你的事儿拖到什么时候呢……”
这番话让于蒙直挠头,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晚饭后,于蒙起身要去取头钗。
见到于蒙要独自行动,于蔓心里觉得不踏实,当即拉住他的衣袖说,“哎哎,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
听到于蔓想要跟自己一起去,于蒙挠着头说,“妹妹,你拄着拐多不方便啊……”
“哎呀,哥,你是不是嫌我走得慢啊?”
于蒙见状,连连摆手,便答应了于蔓,两人同行。
两人到了以后,于蔓拦在哥哥身前,冷着脸向老板索要头钗。
“哦,那个啊!材质有些特殊的那个,对吧?”
看了前台老板恍然大悟的样子,于蔓咬了咬牙:是啊,要不是因为那个东西特殊,她也不想跟着一起来。
于蔓隐匿了眼里的光,没好气儿地问,“修好了吗?”
老板倒也没推脱,说,“客官您稍等,我去问问啊!”说话间,他就掀开帘子钻到了里屋。
这个时候,卸下强势的于蔓才想起来自己脚上的疼痛,想到回去以后还得喝汤药,于是,她倚靠在柜台前,低声唤着,“哥……”
“嗯?怎么了?”
于蔓笑着说,“一会儿,买点儿蜜饯吧……”
蜜饯?对啊,因为葛大哥,妹妹养成了吃蜜饯的习惯。因此,于蒙也不说于蔓矫揉造作乱花钱,只是笑着点头。
这会儿,老板从帘子后头钻了出来,“哎呦,客官,您二位要是着急,可以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师傅啊,已经在赶工了。”
于蔓一听,当即坐在大厅的空位上。她刚把拐杖搁到一边,老板就手脚利索地给她俩倒上了茶。
“二位,请。”
老板离开后,于蔓才低声对着于蒙说,“哥,你找的这家店,服务还挺周到的……”
于蒙笑嘻嘻地说,“那可不,你也不看看是谁找的~”
于蒙那副自吹自擂的满意模样,于蔓见了撇着嘴反问,“哼,恐怕是冤枉钱也不少花吧?”
于蒙也不解释,垂眸喝茶。
因为等待的过程实在无趣,兄妹二人便开始谈天说地,从店铺里现有的摆设,说到自身优缺点,期间还不忘相互挖苦。
看着笑嘻嘻应承自己玩笑话的于蒙,于蔓心想:哥哥以后一直都笑眯眯的,该多好啊……
“客官,您的头钗修好了!”
听到报信以后,于蔓叮叮当当地拄着拐过去了,“快,我看看!”
旁人见了,自以为是于蔓极其珍惜这东西。于是,老板便指着头钗说,“客官,您掌掌眼,看看怎么样。”
虽说样式没有变化,但是那头钗闪着璀璨的光,于蔓看了心里生疑:会不会是随便拿了一个糊弄我,或者说他们换了材料啊?这光彩熠熠的样子跟原先乌突突的样子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老板眼力快得很,还不等于蔓开口质疑,便解释他们的工匠师傅用了什么样的打造工艺、经过了几道打磨抛光的手续。
其实于蔓也听不懂老板口中说的有多复杂,不过,她想了想,当时做这东西的时候,她就没好脸色地催那老师傅赶工,能按时完成就已不易,这回精雕细琢,有差别也算合理。于是,她也收起了脸上的疑惑,随口应和道,“哦,……”
随后,兄妹二人便离开了。
近期,于蔓的饮食起居都是于蒙照顾的,于蔓偶尔还会感叹,哥哥对她很好。
不过,因为最开始伤到脚的那天,于蔓走动得有些多,好得不快。换药的时候,大夫建议她多静养,少走动。
静养可以,可是,于蒙却把于蔓当成了卧床的病人一样,除了如厕,其他的事儿都在屋里完成,就连换药都是直接将大夫请过来。
“哥哥啊,我的好哥哥,我每天就这么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我都快闷死了,你就让我出门透透风,行不行?”
“你还没好呢,大夫可跟我说了,你得静养少走动!”
一听这话,于蔓掐着腰,据理力争道,“哥,少走动,不是不走动啊!正常的遛弯还不行吗?再这么下去,我就该胖成球,没几件衣服能穿上了……”
“胖,胖成球怎么了?大不了,我再给你买几件新的穿。”
于蔓气得直瞪眼,“哎呀,哥,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因为于蔓的脸蛋确实圆了不少,走动一番,对恢复身体也有利。于蒙便找借口说,“那个,蜜饯快吃完了,要不,咱们去买点儿?”
出门,还是买蜜饯,于蔓自然是一口答应。不过,她还是提前讲好了条件,“哎,哥哥,你可别嫌弃我走的慢。”
“嗯。”
虽然说买蜜饯是出门的借口,可是,于蒙却恨不得把每一种蜜饯都买一个遍。
于蔓看了,满脸迟疑地推脱道,“哥,你买这么多蜜饯,都能当饭吃了吧……你就不怕,我把牙吃坏了吗……而且,我爱吃的蜜饯,也就那几样啊……”
于蒙一听,就买了些于蔓爱吃的蜜饯。
“妹妹,反正都出来了,要不然,也给你买几件新衣服吧?”
吧唧着蜜饯的于蔓,连连摇头。
“你是不是累了?”
于蔓咽下蜜饯,说,“嗯,有点儿……”
兄妹二人找地方坐下后,于蔓往于蒙手里塞了个蜜饯,还说,“哥,我现在拄着拐,量体裁衣什么的还不太方便,买衣服的事儿,要不然,等我好了以后再说吧。”
于蒙看了看掌心的蜜饯,他知道这是妹妹在心疼银子,就点了点头。
最近一次换药的时候,大夫说于蔓可以不用拄拐了。
于蔓踮着脚站起来,满眼欢喜地说,“哥,今天我下厨,做你爱吃的红烧鱼,怎么样?”
于蒙憋了半天,说,“还是别了吧。”
“啊?你不想吃鱼啊?”
面对于蔓的疑惑,于蒙指着她的脚说,“还是我做饭吧,你不是还没完全好吗?”
就这样,一直到于蔓的脚完全好之前,都是于蒙做饭。在她脚好了以后,兄妹俩忙前忙后地做了一桌子菜,甚至还买了一壶好酒。
“哥,今天怎么还想着买酒了啊?”
于蒙不理会妹妹的提问,而是笑眯眯地把倒好的酒递给她。
吃完饭以后,于蔓睡得特别沉,以至于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哥,哥?”
屋里屋外都找不到于蒙的影子,最后,于蔓在厨房发现了于蒙留下的包裹,她匆忙拆开,几包蜜饯、几件新衣,她刚想数落哥哥为什么要把蜜饯跟衣服一起放到厨房,就发现包裹底下有一封信:
‘好妹妹,我出趟远门,记得在家等我。’
信里说是出远门,于蔓是半个字也不信,因为上次他出门,等到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了。
捏着信的于蔓哭笑不得,唉,我的好哥哥啊,你真的只是出远门该多好?哥,葛升给你换来的生机,你可千万别浪费啊……哥,你千万记得,我还等你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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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之作,多多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