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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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镇声
　　深水埗「鸿记冰室」二厨，左手腕缠褪色红绳，收银机里永远压着泛黄船票。每晚九点准时将卖剩的菠萝包放在后巷铁闸外，等待野猫来食。

　　程诺
　　油麻地果栏新的话事人，右颈纹青龙遮枪疤，随身携带1987年产Zippo打火机。每周三穿灰衬衫来喝丝袜奶茶，杯底总要剩半口糖未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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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菠萝包的温度

　　程诺推开冰室玻璃门时，吊扇正把「今日特餐」的粉笔字吹糊半边。关镇声低头剁着冰鲜鸡，听见熟悉的打火机开盖声在第三张卡座响起——那是种掺着铁锈味的韵律，像旺角码头的潮水拍岸。

　　"冻柠茶走甜。"程诺的袖扣刮过菜单塑封膜，露出半寸旧疤。关镇声瞥见他虎口粘着星洲炒米粒，刀尖在空中滞了半秒，案板上的鸡骨突然迸出骨髓。

　　后巷传来野猫厮打声，关镇声摸向围裙口袋里的哮喘药。程诺不知何时站在了出餐口，指尖推过张折成三角的纸巾："陈皮鸭要加蜜饯金桔，阿妈教的。"

　　玻璃柜里最后一个菠萝包被捏出指痕，关镇声想起今晨撕下的日历：丁丑年闰五月廿七，宜破屋坏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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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砵兰街的月光
　　关镇声在果栏后巷找到程诺时，他正用Zippo烧着账本。月光把青龙纹身泡成青灰色，满地山竹裂开血红的口。

　　"你阿爸的船期改到下周。"程诺将烧剩的纸灰按进菠萝包，滚烫的焦香里混着血腥味。关镇声摸到衬衫下的绷带，潮湿的触感让他想起七岁那年摸到的死鱼鳃。

　　警笛声由弥敦道逼近，程诺突然咬住他颤抖的指尖。血珠渗进菠萝包的酥皮，像庙街神婆养的蛊虫在蠕动。关镇声听见自己哮喘泵的嘶鸣，混着程诺含笑的耳语："冰室玻璃写'蜜汁叉烧'那日，记得开东边第三盏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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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重庆大厦的暗号
　　雨季来临时，关镇声在收银机底层发现泛潮的航空信。加拿大邮戳盖着1997年的日期，收件人是他失踪廿年的阿爸。信纸空白处写满数字，像庙街盲公陈的□□秘籍。

　　程诺来取外卖时，冰柜突然爆出冷雾。他隔着白茫茫的寒气抛来枚山竹，果壳上用血画着青龙图腾："尖沙咀今晚有烟花汇演。"

　　关镇声在维港的爆鸣声中拆开山竹，果肉里埋着半枚玉观音——与他阿妈临终塞进襁褓的那半块严丝合缝。程诺的唇贴着他耳后枪疤："你阿爸改名的钱，够买九龙塘千呎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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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大磡村的遗物
　　拆迁队砸开冰室阁楼时，关镇声正烧着程诺的灰衬衫。墙洞里的铁盒装着生锈怀表，表盖内刻着「程氏航运」的徽章。泛黄的《苹果日报》头版照片里，年轻船王抱着婴儿站在启德机场——那孩子腕上有圈红痕。

　　程诺的Zippo点燃最后一页账本时，关镇声终于看清他颈侧纹的不是青龙，而是被篡改的族谱图腾。直升机桨叶刮起菠萝包的碎屑，程诺将玉观音按进他渗血的掌心："那年沉船救生艇，只够载一个嫡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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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鲤鱼门的雾
　　关镇声站在锈迹斑斑的渡轮上，手里菠萝包还留着Zippo的余温。程诺的西装口袋露出半截船票，日期是1997年6月30日。维港的雾吞没了启德机场最后一道航道灯，他听见身后传来哮喘泵的嘶鸣。

　　"冰室今日特餐写咩？"程诺的尾指勾住他腕间红绳。
　　"鲜茄牛肉通粉。"关镇声咽下喉间血腥，"加份败火凉茶。"

　　渡轮撞上暗礁时，他们同时摸到对方口袋里的玉观音。程诺的笑声混着海水灌入耳膜："原来你都知，鸿记冰室原本叫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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