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

　　宝宝，你是一个北漂的小镇做题家，家境小康，25岁，母单。颜值5分，不能更多。

　　少年时期的你，发育较同龄人慢一拍，身量一般，身材也一般，又爱和小伙伴露天玩耍，皮肤晒得黝黑。
　　从小学到初中，文艺汇演从来轮不上你，班级合照从来被班主任安排到最边角位置，挑选运动会礼仪队的老师的眼神总轻飘飘掠过你。

　　你总是班上唯二没有被男生表白过的女生，而另外一位正是你形影不离的好闺蜜。你意识到自己不属于异性喜欢的type。

　　社交场合上的失意“迫使”你沉迷学习。不再户外活动的你，终于展现出妈生白皮。有零星几个男生追求过你，但他们又土又矬，哪里比得过你暗恋过的高帅学霸？你拒绝了他们，埋头做题。

　　好在你还算聪慧，读书用功，成绩不错。高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本科是京城211，统计学专业，有券商和银行实习经历。你顺水推舟保研Top2读了硕士，以为自己终有一天长成金融行业精英，没想到在你硕士毕业之际，一切天翻地覆，你临时抱佛脚刷LeetCode，最后成为了京城某科技大厂数据分析岗牛马。

　　***

　　马丽莲挤在塞满人的公交车里。

　　京城寸土寸金，在各地房价下调的当下，海淀的房子也不是刚上班的马丽莲可以肖想的，尤其她所在的区域程序员众多，房价居高不下。
　　她在五环外与人合租了一个三居室，到公司距离尚可，月租在她可承受范围内，唯一的缺点就是通勤的公共交通方式只有公交车，二三十分钟车程。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司机猛地一踩踏板，加速，向左转弯。

　　车中站立着的乘客都一边倒去，包括马丽莲。

　　好不容易重新稳住身体，鼻尖却愈发嗅到车内男性散发出的浓重的体味，马丽莲压下心中的反感，垂眸，透过人群的空隙数车窗上的雨珠，观察雨珠映射出的灯光的色彩变幻。

　　然而，没等她享受几分钟此刻的平稳，车到站点了，再次停下，众人向前一倾。等乘客上车，公交车再次启动，众人又一倒。

　　马丽莲被挤到了靠窗座位旁边。她一边留意着不碰到座位上的人，一边欣赏着窗外的车流。什么时候她可以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又或者，拥有每日自费打车、不拼车的底气呢？

　　在校时，每天走路就可以从宿舍到教学楼，从教学楼到食堂，从食堂到校内超市，几乎人人都只用脚丈量着世界；只有正式踏入社会，日日见到共享单车、公交车、单位大巴、出租车与私家车组成的洪大车流，其间穿行各类豪车，才真正意识到经济水平差异造成的生活水平参差。

　　就在马丽莲恹恹自怜于自己乏善可陈的生活时，奶油蛋糕的香味悠悠传来。

　　她扭了扭头，因为过分拥挤的空间而看不到是哪位刚上车的乘客提着蛋糕，但她原本烦闷的心情，因这份香甜，奇迹般地愉悦了几分。

　　马丽莲下车后，又走了十分钟到公寓，她输入密码后，拧动把手开门进入。

　　客厅坐着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敲键盘的一男一女，是马丽莲的两位室友。男生穿着绿卫衣，女生穿着格子裙，他们是一个公司的同事。

　　卫衣男见马丽莲回来，夸张地“哟”了一声，道：“大漂亮回来啦！”

　　马丽莲在玄关换着鞋子，背对着室友，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样子的调笑。她自知不是美女，这种夸大的玩笑反而令她感到难堪。
　　她当时着急租房子入住，没多少挑选的余地，也便没有提前了解可能的合租者，虽然哪怕提前联系了，她也未必能立马摸清对方的性格，做出筛选。

　　格子裙妹子听了卫衣男的话后，奇怪地笑了笑，冲马丽莲“hi”了一声，继续低头敲键盘。

　　马丽莲与这两位室友向来话不投机，没多少交流。她“hello”了一声作为礼貌回应。

　　卫衣男又出声道：“你晚饭吃了吗，我们点了外卖，你要加入吗？”

　　马丽莲换好鞋，抬头望去，对上他的目光又迅速撇开眼：“不了……我在公司吃完晚饭才回来的。”

　　她径直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格子裙妹子用略带讥诮的目光看了眼卫衣男，小声道：“你看人家著名高等学府毕业的高材生，想理你吗？”

　　卫衣男只“嘿嘿”了一声，表情憨厚。

　　格子裙妹子又冲马丽莲的房门努努嘴：“长得也就这样，性子倒挺清高。”

　　卫衣男的眼中显露刻薄：“是够清高的。”

　　*

　　马丽莲把双肩包放椅子上，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搁小桌上，然后脱下外套，换上家居服，一屁股坐到床上。

　　她不搭理卫衣男。一个原因是，第一天入住时，她就注意到两位室友彼此言行举止亲密，她觉得这两人必定处于某种暧昧关系之中，她无意介入；另一个原因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她不想把普普通通的室友关系复杂化，免得未来尴尬。

　　她就是一个对自己有着奇奇怪怪高道德要求的人，跟异性保持距离，迷你社交圈，坚决不搞办公室恋情。她不母单谁母单。

　　但今天，经历主管一天的呼来喝去后，在大雨中、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回来，回到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马丽莲真的累了，是心累，对生活无比的疲惫。她渴望有个人陪自己走这程路，为自己遮风挡雨，就像今晚看到的一位女生下班后直接钻进男友的车中一样。刚才，在卫衣男邀请她加入外卖的那一刻，客厅的灯光过于温暖，她差点就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只不过惯性令她先说了“不”字，然后才意识到自己险些打破自己的社交原则。

　　她打开社交平台小红薯，又刷到了跨越阶级的爱情故事，“找个男人吧”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做了会儿梦，看到手机跳出一个消息提示，是游戏上认识的妹子在绿泡泡上喊她打游戏——

　　【大王此事非同小可】：来不来？

　　马丽莲【泡泡玛丽噢连连看】：来了！

　　两人打了会儿副本，开始闲聊。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奥妙，有些人，虽然你们未曾谋面，却愿意互相倾诉。

　　马丽莲一股脑地吐槽道：“今天大雨，乘公交车的人也太多了，我特地晚半小时下班，还是人挤人。
　　“我乘的那班公交，那个乘务管理员一路就坐在座位上，真不知道这个管理员职位是干嘛用的，到底是服务乘客呢，还是占座来的。可能就是为社会提供一种岗位，创造良好就业环境吧。”

　　【大王此事非同小可】沉默了一阵：“哈哈哈。”

　　马丽莲：“看来小可无法感同身受嘛。”【大王此事非同小可】是一位正正宗宗的氪金玩家，从对方的谈吐也可以看出是一位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小公主，无忧无虑，但无忧小公主有时也会冒出几句不符合人设的、宛如痛苦的哲学家才说的话。

　　小可又沉默了一阵：“我没有坐过公交车，以后可以体验一下哈哈哈。”

　　“噢……”马丽莲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小可今天过得怎么样？”

　　“唉，”小可的语气分外忧伤，“家里催婚。踏马的烦透了。”

　　“你家里人会安排你见一些男生吗？”

　　“会！”小可语气逐渐激动，“但他们也不好好调查一下！——那些男生往往都有女朋友，只是女朋友不符合家里人的标准，所以，要么瞒着，要么家里人知道了但无所谓，所以被叫出来见我！”

　　“靠，”马丽莲义愤填膺道，“那些男生怎么这样子！”

　　“是嘛！他们辣鸡！在古早言情小说中，那些女朋友就是女主，而我是企图破坏男女主姻缘、最后却沦为垫脚石的恶毒千金。我可不想拿这种恶毒女二剧本！而且，我也不愿意看另一个女孩子伤心！”小可说得斩钉截铁，语气愈来愈正义凛然。

　　马丽莲被小可无与伦比的联想能力逗笑了，笑得很大声。

　　“玛丽有男朋友吗？”小可问。

　　“没有。”马丽莲苦了脸，“说实话，我是牡丹。”

　　“哈哈哈。”小可的笑声友好，却并不畅快。听起来她有故事，但她不主动说，马丽莲便不追问。

　　小可顿了顿，道：“我听说京城有个寺庙求姻缘很灵，你要不要去试试？”

　　“噢，我听说过。”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互道晚安，准备睡觉。

　　马丽莲拿好衣物，打开房门去卫生间洗澡。客厅里黑漆漆的，两位室友已经回各自的房间了。

　　等马丽莲洗漱完毕，再次坐到床上，她再次点开小红薯，开始搜索那个寺庙，了解一下求姻缘攻略。

　　等到了周末，她去了那里，先默念身份证号，再虔诚许愿一位有钱帅气优质对象。等完事后，出了寺庙，她突然想起来：坏了！没有限制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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