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谎言[带球跑]

　　“各位旅客请注意：国际航空ZD229次航班，由于天气原因延迟起飞，具体起飞时间请等待通知。”

　　大厅哄嗡炸开，喧闹声瞬间盖过广播，部分旅客焦躁地站起，来回与客服理论。
　　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延误。
　　外面阳光普照。

　　休息区最边上坐着的男人双腿优雅交叠，丝毫不受影响地接着电话。

　　吴秘书视线在男人腕表上定了一眼，继而移开，举着平板恭敬等候。

　　“…总之你今天必须去相亲，要不然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霍隽衍连眉梢都没动，“嗯”了声，那头似有讶异声，电话已被挂断。

　　吴秘书充耳不闻，将平板递过去，继续汇报工作进度。

　　霍隽衍顺手一接，露出腕骨，秘书瞥见腕表表盘上的时间，慢了一格，广播刚刚播报了时间。

　　见霍总并未看平板，停下汇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有团奶白小团子在人群里穿梭嬉戏，仿佛将这些焦躁凌乱的步伐当成他的游乐园，奶团子身后追着两个稍大点的孩子。

　　几个孩子倏乎到眼前，绕着他们的座位追逐。

　　很明显，稍大点的孩子长相相似，系姐弟关系，两人一左一右，在围堵奶团子。

　　团子眼看无路可退，说时迟，那时快，小家伙将手里的玩具残片朝着相反的方向一抛，转身攀爬到霍隽衍身上。

　　吴秘书看到他熨烫的极其平整的高定西服多了团脚印，急忙四处张望。
　　没看到孩子家长。

　　趁着姐弟去捡玩具的间隙，奶团子将霍隽衍的手臂当成绳索，抓着表链，灵活地从侧面拽着溜下去。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霍隽衍下意识撑着手，无处安放。

　　吧嗒！
　　表链断裂，手表应声落地。

　　吴秘书倏地站起，脑袋“嗡”一下宕机。

　　升任霍总秘书两年，他非常清楚霍总有多珍视这块“地摊货”手表。

　　即使他的办公室放着多块收藏级名表，也只在重要的谈判中，如同筹码一般偶尔一戴。

　　这块与身份不符，时间也已经不准的手表，却几乎不离身。

　　刚升职时，为了前程，吴秘书请高特助吃了顿豪华法餐，得到了两条零碎消息：
　　手表戴了有两三年；
　　疑似被前女友踹了，疑似。

　　他追问，手表是前女友送的？高特助笑而不语。

　　另有一次送咖啡，“…ta都死了好几年了…”没头没尾，视频已挂断，他放下咖啡时，余光瞥见霍总在摩挲这块手表，眼里有恸色。

　　“ta”是谁？
　　死了？

　　吴秘书将这些零散的消息组合脑补，假设手表是前女友送的，“ta”指前女友，那就是死去的白月光。

　　无解。

　　“他跑了！追。”
　　姐姐发现小男孩声东击西，吆喝一声，追了上去，弟弟紧随其后。

　　吴秘书蹲下去捡手表，却被霍总轻轻用手挡了下，他只好站一旁，看着霍总俯身去捡。

　　团子灵活绕开机场清扫推车，跑进贵宾休息区，姐弟俩跟着进去，碰倒了门口立着的“装修中”的警告牌。

　　霍隽衍俯身半蹲的姿势持续了近十秒。
　　仿佛比十分钟还要久。

　　吴秘书紧张不安，分出一只眼睛紧盯奶团子一伙，“诶，诶，，”他的声音惊动霍隽衍，后者抬眸，起身。

　　隔着贵宾休息区玻璃，三小只在攀爬装修铁架。
　　此时正好是午餐时间，施工现场没有装修工人。

　　吴秘书正要通知机场安保，霍隽衍已大步流星走进装修区。

　　奶团子无知者无畏，站在半人高的装修架上，挥动两只小短手臂，一跃而下。

　　霍隽衍向前托举，接住奶团子，后倒卸力，倒在塑封的装修材料上，奶团子稳稳跌在他怀里。

　　“哇……”

　　攀爬到半道的弟弟忽然放声大哭，跟着进来的吴秘书忙去抱他，才发现是铁丝勾住了衣服。
　　他将孩子抱下来，弟弟依旧哭闹不止。

　　此间动静惊动了机场工作人员，及匆匆赶来的装修工人。
　　提着行李箱，挤在前面骂骂咧咧的男人，正是姐弟俩的家长。

　　站在装修架上的姐姐看到发火的爸爸，瘪了瘪嘴，也“哇哇”大哭起来。

　　一时间，贵宾室比大厅还热闹。

　　家长将孩子抱下来，问姐弟俩被谁欺负了。

　　？！！
　　张口就定罪。

　　姐姐立刻看向奶团子，说他抢玩具，弟弟伸手指着奶团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霍隽衍无心参与，刚想将奶团子交给机场工作人员，谁知小家伙扭头将脸埋他肩上，摆明赖上他了。

　　姐弟俩的爸爸怒目圆瞪，对上霍隽衍的视线，下意识闪躲，他自己都觉得莫名，转头指责机场不负责，施工现场没有防护措施，让他的孩子险些出事，扬言要追究法律责任，要求赔偿。

　　装修工人怕担责，辩解道：“门口放了警示牌，家长怎么不自己看好孩子，…中午就半小时，轮流吃饭完不成工期。”
　　后一句是对着机场工作人员解释的。

　　霍隽衍一句话也没说，单手抱着孩子出了装修区。

　　奶团子趴在他肩头，朝着已经止住哭声的姐弟俩做鬼脸，身后立刻传来凄厉的哭嚎，霍隽衍诧异回头，众人表情精彩纷呈。

　　机场工作人员怕激化矛盾，忙帮着哄姐弟俩，劝和暴躁男，最后无奈给出航班折扣年卡，男人才满意地带着姐弟俩离开。

　　霍隽衍想放下孩子，方才他膝盖撞了下，这会越来越疼。
　　奶团子抓着他的衣领不肯松手，吴秘书上手帮忙，小家伙就哼哼唧唧，他们也不敢太用力。

　　“您好，您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吗？”

　　霍隽衍架着奶团子，“给你。”

　　工作人员接过孩子，满头问号！

　　奶团子扭着身子要求放下自己，然后仰头望向霍隽衍。

　　吴秘书简短解释事情经过。

　　“星星？星星……”
　　手扶梯上跑上个中年女人，看到奶团子，飞奔跑来，一把扯过，责备他乱跑，小家伙使劲扭着手臂，女人拽着不放，奶团子挣不开，嫩呼呼的小脸憋的通红。

　　霍隽衍微不可查地蹙了眉，往后挪了一小步，膝盖一阵钻心疼痛。

　　吴秘书瞧出不对劲，忙扶着他坐休息椅上，一面打电话叫救护。

　　“…里面在装修，你们家长要看好孩子，幸亏那位先生，要不然孩子就危险了，他因此受了伤，这件事……”

　　工作人员话还没说完，中年女人就责备起小男孩，又扯着他到霍隽衍面前道歉。

　　“这个孩子特别调皮，喜欢乱跑，”中年女人满脸歉意，瞥见霍隽衍浅灰色西裤膝盖位置渗出一块深褐色斑污，“你流血了？…星星你别乱动，快给叔叔道歉。”

　　她用力拽着小男孩的手臂，推着他道歉。
　　“你说说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真对不起，这孩子给您添麻烦了，希望您别介意。”

　　奶团子黑葡萄般的眼睛泛起水雾，小嘴瘪了瘪，倔强地不肯低头，挣扎的更激烈。

　　“放手。”霍隽衍脸色十分难看。

　　吴秘书已经拿出手机拍摄。

　　身为秘书，一定要有眼力劲，事要做在前面，话更要替老板说。
　　“你是孩子家长吗？你这是虐待儿童，我报警了。”

　　吴秘书见中年女人还死死攥着小孩手臂，直接上手扒拉，“松开松开松开。”
　　工作人员和安保也围了上来，中年女人松手后还在絮叨，小孩子会乱跑，她就是家长。

　　奶团子挣脱后，没有跑开，而是抱着被女人攥过的小手臂，自己呼呼。

　　在场明眼人都看出异样。
　　即使是方才的暴躁男，也是先冲过去将女儿从装修架上抱下来，边骂人边检查孩子情况。

　　奶团子看上去四五岁，奶呼呼的，照顾这么小的孩子，一般都会随着孩子的动作，不能下死力气拖拽。

　　就是抱小猫小狗，如果挣扎的厉害，正常人会先松手，再拿食物诱惑。

　　机场最怕遇到这种情况，例如孩子走丢之类的。
　　工作人员快速眼神交流，安保截住去路，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动手。

　　中年女人显然意识到自己被误会了，忙解释，说孩子叫“沈星回”，在“安华区街道幼儿园”上中班，说着拿出幼儿园接送卡证明。

　　吴秘书看了眼霍隽衍，蹲下问小男孩：“小朋友，她说的是真的吗？你认识她吗？”

　　奶团子抿唇瘪嘴，小短手一直扒拉手臂，将小脸扭向中年女人相反的方向。

　　工作人员心生警惕：
　　“你是孩子什么人？”

　　“家长啊，”中年女人有些恼火，厉声责骂，“星星你怎么回事？”

　　“我刚查了，你所说的幼儿园今天正常上课，你带孩子来机场做什么？”

　　“你不是孩子的母亲吧，你能提供孩子父母的联系方式吗？”

　　中年女人期期艾艾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强调自己就是家长，最后逼急了，才说自己是保姆。

　　安保人员要求她提供团子父母的联系方式，保姆推推拉拉，一会说来机场送人，一会又说接人，前言不搭后语。

　　机场医疗赶来，吴秘书扶着霍隽衍坐上轮椅。

　　奶团子忽然跑到他面前，从衣服口袋里掏了一颗糖果，“叔叔，给你。”

　　霍隽衍：“我不吃糖。”

　　奶团子收回糖果，扭头让路，表示不在意。
　　忽然眼睛一亮，小短手一指：“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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