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纣陈九。

　　（一）

　　陈九是个暴脾气，特别暴，路上遇到狗对他吠两声，他都要吼回去的那种。

　　班上同学都怕他，他也懒得和那群娇娇弱弱的男孩女孩东扯西扯，每天独自上学放学，吃饭遛弯儿，认真学习不逃课，成绩顶尖儿好。只是几乎每天都要打架，经常上节课还完好无损的校服，过了一个课间就变得破破烂烂，还经常带着伤。

　　老师问他干去了，他说跟人打架，是谁打的也不说。老师拿他没办法，看没人来班上告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特坦然地在一众或惊恐畏惧的目光下坐回座位上课。

　　（二）

　　让他们非常清晰地认识到“陈九脾气暴”的，是高二开学，他刚转过来几天时，和教导主任干的那一架。

　　教导主任是个中年秃顶大叔，人很和蔼，在学生中比较受欢迎。那天陈九下课去上厕所，碰巧遇到了他，教导主任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陈九却冷着张脸，并不回应。

　　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有他同班的一个男生在远处瞧见了。好像是教导主任想拍陈九的肩，结果陈九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抬手就往教导主任脸上招呼了一拳。之后两人厮打起来，来拉人的同学除了惊异于看着挺慈祥的教导主任竟然也会打架，还被陈九那发疯似的狠劲儿吓了一跳。

　　陈九生得极为漂亮，但眉目凌厉，干架的时候刀子一样的目光刮得人心惊肉跳。他一只手攥住教导主任的衣领，另一只手死命往他脸上砸。而那看起来虚胖无力的教导主任却正死死掐住陈九脖子，眼神恐惧而阴毒。陈九却如同感觉不到窒息的痛苦一样，根本不去掰他的手，挥着拳头一次又一次砸到他肥硕油腻的脸。

　　等警卫赶到时，两个人已经双双瘫倒在地上，陈九还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打，却被人小心翼翼地提溜起来背到背上，往校门口跑去。

　　陈九累到睁不开眼，只觉得这坐骑有点废物，走的路都不平坦。他用仅存的力气抬手，用力地拍了下背他那人的肩膀：“……你妈的，跑慢点，颠死我了。”

　　那人脚步一顿，似乎是笑了一下，真的放慢了脚步。陈九被伺候得舒服了，也没管是谁在背他，放松下来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累，索性眼睛一闭，昏睡过去。

　　等第二天在医院醒来，他已经忘了是有人把他背过来的。摆着张臭脸被校长和班主任训斥。因为没有监控，教导主任下手也挺狠，所以给陈九记了个过就放人回去了。只是见识过他那凶狠不要命打法的同学们早已把这事传得全校皆知。

　　至此，陈九成了三中就算惹老师也不能惹他的暴躁一哥。

　　（三）

　　学校晚上十点半下晚自习，陈九是走读生，每天骑车上下学。回家的路上会在一家十一点关门的奶茶店买一杯热牛奶给他弟弟带回去。

　　他今年18了，中间辍学一年，现在还在读高二。弟弟比他小一岁多，却已经跳级读高三了。

　　“我回来了。”

　　秦纣摘下特意调小音量的耳机，抬头看向陈九。陈九身上裹着微凉的夜露气息，提着杯热腾腾的牛奶朝他走来。这场景他看了无数遍，每每却仍是能让他喉头发涩。秦纣垂着头，接过陈九递过来的牛奶：“谢谢哥。”

　　“没事。”陈九一如既往地揉了揉他的头，语气与学校中判若两人的温柔：“你趁热喝了，晚上别写太晚了。”

　　秦纣朝他弯了弯眸子，如同一个普通的，受哥哥宠爱长大的弟弟一样，听话又乖巧。

　　陈九又轻声和弟弟讲了些话，耐心细致地询问他在学校过得怎如何，钱够不够花之类的繁琐细节。秦纣也乐于回答他的问题，每一样都详细地回答。等陈九终于问完，滚烫的牛奶已经变得只残留了点温热。

　　陈九回房间后，后背抵在门板上，长吁一口气。

　　妈的，温柔好难。

　　在这个为了乖乖弟弟健康成长而从小在他面前装温柔知性的哥哥看不见的地方，他心目中的乖乖弟弟正握着手机，翻来覆去地听今天录下的哥哥和自己的讲话。

　　很好，每日谈话第529份。

　　今天的哥哥也为了我装得很温柔。

　　（四）

　　秦纣在隔壁一中读书，读的是最好的班。陈九成绩也够上那种班，但出于某些原因，他没有和秦纣同校。好在他暴躁一哥的名声还没有响亮到隔壁去，或者说他不知道隔壁有没有他的传说。陈九就是怕他弟看到他发火打架的样子跟着学坏，所以哪怕他养父在这个学校，他也忍着恶心在这里上学。

　　那个和他打架的教导主任，就是他和秦纣的养父。

　　陈九是八岁时第二次被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像他这样长得好看身体健康的男孩本应是抢手货。但因为在人贩子手上待得太久，性子变得极为多疑暴躁，难以融入其他家庭。那些想收养陈九的人大多也因此放弃了。只有陈赐恩，三中的教导主任，表示不会因此放弃陈九。

　　他的面貌和职业太具欺骗性，孤儿院院长被他的花言巧语哄得感动不已，千恩万谢地江陈九送了出去。毕竟孤儿院盈利本就很少，陈九不合群也不听话，很难管教，院长早就想摆脱这个麻烦精了。现在有人愿意接手，院长自然是非常欢迎，甚至压根儿没去问陈九的意见。

　　陈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陈赐恩收养了。

　　（五）

　　刚开始，陈赐恩还是一副温柔慈祥的模样，每天对着陈九嘘寒问暖，给他买玩具买零食，送他上学放学。学校的老师挺关心陈九的，知道他被收养后，特意去他家做了家访。陈赐恩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老师。他说非常感谢老师一直以来对陈九的照顾，以后他会好好照顾陈九，让他有个健康的成长环境云云。

　　年轻的女老师很单纯，被陈赐恩的花言巧语感动得热泪盈眶。等回了学校，她找来陈九，笑着告诉他他爸爸很好，让陈九可以安心和陈赐恩生活。她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结果说着说着，老师又开始多愁善感地流眼泪。

　　陈九和她同一天进的校门，她是老师，陈九是她学生。这所学校的孤儿很多，算是半被几家福利院承包了，而那些可怜的孩子中，又属陈九最惹眼。因为他非常特别，在一群虽不说是面黄肌瘦，但仍比不上寻常人家出来的孩子中，他太干净，也太好看了。他爱整洁，每天都要给自己擦洗身子，也会自己洗衣服裤子；不爱玩玩具，不喜欢跑出去和别的小孩玩得一身脏，倒是非常喜欢看书，小人书看，课本和小说也看。

　　刚开始，有些小孩瞧他一身干净，特别不爽，于是纠结一群人来打陈九，非要把他衣服弄脏。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陈九一点儿不怕这群小恶霸，挨个把他们揍了一顿，揍得人家吱哇乱叫到处逃窜，甚至还去恶人先告状，去找老师说陈九打欺负人。于是，陈九以一身伤和污渍，以及从此以后老师的不信任，换取了六年安宁。

　　只剩下这个女老师，大抵是刚入职，心肠还软，不谙世事。只有她是真心在关心陈九，也是真心在为陈九找到一个好家庭高兴。

　　但陈九比她看的明白，陈赐恩，不是好人。

　　他在人后，望向陈九的目光都是黏腻而恶心的。那目光和人贩子有点相似，却也不尽相同。人贩子对他只有贪婪，而陈赐恩，带着非常浓重的欲念。陈九明白他想干什么，或许陈赐恩以为他不懂，所以从没掩饰过。但经历那被迫漂泊的两年，陈九早已见过且懂得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接触的东西，陈赐恩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肖想他的人。

　　陈九很厌恶，但也很冷静，他知道自己应该向别人求助。毕竟之前遇到的那些，他不会长期接触，自然能避开。但从今往后，他就要和陈赐恩生活在一起，很多事对于陈赐恩来说变得很容易。但陈九看着老师关切温柔的目光，突然就有些说不出口。

　　只有老师关心我了，如果我说了，老师会不会也觉得我在说谎，以后也不理我了？

　　陈九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六）

　　下午自习课时，班主任把他叫了出去。

　　陈九习以为常地把破破烂烂的袖子一撸就出了门，却猝不及防被秦纣的脸吓了一跳。

　　“哥，你衣服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班主任看着这两个长得完全不同但却意外非常默契的兄弟，轻轻叹了口气。她稍微交代了几句就回了办公室，留下陈九和秦纣大眼瞪小眼。

　　陈九皱眉道：“你不好好上课，跑我学校来做什么？”

　　“我们学校明天考试，提前放学。”秦纣伸手去拉他的衣摆，不出意外地扯出了好几个洞。“哥，你衣服怎么破了？”

　　“不小心刮破的。”陈九将衣摆从他手里抢了回来，本来想呵斥他让他回家，但他想起来面前这是他宝贝弟弟，不是什么不熟的同学，他还要维系自己的形象，于是勉强压下心虚和烦躁，温声细语道：“乖，你快点回去，我下了晚自习给你带蛋糕。你都高三了，就算不想学习也该好好睡会儿，别大老远跑来找我。”

　　他心疼秦纣每天晚上凌晨睡觉，恨不得帮他把作业写了功课复习了，一有空闲时间就让秦纣睡觉休息，生怕他因为熬夜猝死。

　　秦纣无奈，“哥，我不是猪，不需要睡那么多觉。”

　　“那就回去玩，随你怎么搞，别老往我学校跑了。最近我们班上女生看我眼神都有点儿奇怪了。”陈九有点想翻白眼，“她们还以为我俩有一腿儿呢。”

　　我倒想有一腿，要不是怕你不乐意，咱早就不只有一腿了。秦纣想。

　　“行，哥我回去了，你注意别再挂到衣服了。”秦纣把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披到陈九身上，陈九习以为常地穿上，把扣子扣好。秦纣又替他理好了衣领，这才转身走了。

　　好险，还好没被发现。

　　陈九身心俱疲地回了教室，开始写自己的作业。也就没看到原本往校门方向走的秦纣，突然在一条走廊拐了弯儿，朝着教导主任办公室走去。

　　（七）

　　“砰。”

　　门被合上了。

　　秦纣戴着不知什么时候掏出来的耳机，缓步走到陈赐恩面前，眼神冰冷地望向他。陈赐恩抬头，还对他笑了笑：“小纣来了啊。”

　　“陈九的衣服，是你扯烂的？”

　　秦纣随手拿出口袋里卷成筒的广告纸，将陈赐恩企图伸过来摸他的手抽开，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陈赐恩却没由来地抖了一下。他的理智让他不要去惹秦纣，可数十年来养成的恶习却先于理智行动——

　　“是我扯的，而且小九每天都会来我办公室呢。”

　　秦纣的瞳孔猛地一缩，纸筒在手里几乎要被捏碎。

　　哪怕知道哥哥其实没事，但从这个变态嘴里听到这件事，配上他那令他极度厌恶的脸，秦纣还是有一瞬间，起了就这么把他杀了的心思。

　　不，不行。会让哥哥受到牵连。

　　秦纣面容依旧表现得非常平静，耳机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稍稍熨帖了他的心情。他环视了一圈儿，找到了一张木椅，在陈赐恩惊恐的目光中单手拎起来，朝着他抡了过去。

　　“哐当——”

　　（八）

　　“陈九！你弟弟被带去警察局了！”

　　班主任低声而焦急地在陈九耳边说到。陈九一愣，旋即噌地一下站起来，在一众同学奇怪惊恐的目光中朝着校门口狂奔而去。

　　陈九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冰凉而麻木，他跑得太快，以至于被绊倒后擦破血肉的疼痛都来得慢了半拍。

　　小纣……小纣……

　　他机械地爬起来，扶着墙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路上的行人都怪异地看着他，还有些胆小的甚至绕开他走。陈九的掌心血流不止，只能勉强用手背抵着墙走，他几乎已经停止了理性思考，忘记了可以打车去警局，只能凭着意志朝着他弟弟所在的方向走去。

　　小纣……等我。

　　在陈九第二次摔倒时，他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哥，疼不疼，快跟我回去擦药。”

　　陈九迷茫地抬头，看见了秦纣那张俊秀的脸上满是温柔与疼惜。

　　“哥，我喜欢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九）

　　两天后

　　“你个小崽子！要吓死我是不是！”陈九听了秦纣的讲述，气得一巴掌呼他头上。秦纣哎哟哎哟地叫着，却顺势把陈九揽进怀里，捏起他的手腕查看他伤好得怎么样。

　　“给老子爬，这就蹬鼻子上脸敢碰我了，我告诉你，未成年前每天肢体接触不得超过半小时，超过了就他妈给我加作业。”陈九被气得不轻，手又被钳制住了，只能恨恨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秦纣轻笑着放松肩膀的肌肉，让他咬得更方便些。

　　两天前秦纣趁着陈九还迷糊时趁机告白，陈九清醒后被缠得没法反悔，当然他自己也有这种意思，所以两人开始了相爱陈九单方面杀的生活。

　　等陈九发泄完了，秦纣才低头，将他的唇吻住，彼此的热度互相交缠，绵长而滚烫。

　　秦纣撂凳子那一砸，没往陈赐恩身上砸，只是砸在他桌上。结果陈赐恩这个废物被吓晕了，甚至还流了满裆的恶臭液体。

　　因为陈赐恩经常干些不能为人知的事，所以办公室内没有监控。秦纣忍着恶心，把陈赐恩的电脑翻了个遍，找到了很多他干的破事。他在初中任教时，曾性侵过十几个男孩，全都拍了视频和照片。那些东西被分门别类地标了号，男孩的名字也在上面，只是加了些他自己的“称呼”

　　——甜美的花

　　——带血的天使

　　——流泪的晚霞

　　一个个看似正常庸俗的描述，都掺杂着男孩们被玷污的少年时代。

　　秦纣将所有录下了陈赐恩脸的视频剪辑出来，模糊了男孩们的身体和脸。等陈赐恩被判刑，男孩们自然会认出这个让他们深恶痛绝的罪犯。

　　只是希望，他们还活在世上，有机会看到自己的仇人入狱。

　　（十）

　　“所以你他妈早就知道我是装出来的？”陈九顿时觉得羞愤难当，“你怎么不早说，看我装成那样很傻逼很好玩儿吗？”

　　“没有，哥，没。”秦纣赶紧哄他“我只是觉得，你为了我这么做，我太喜欢了，舍不得。”

　　“假惺惺的，喜欢个啥。”

　　“不假，哥，你真的很温柔。”秦纣将下巴放在他肩窝处，轻轻蹭了蹭。

　　“你的温柔从来都不是装出来的。”

　　你为我伪装温柔，便是你独有的温柔。

　　【END】

　　还有一些没交代清楚的后面会慢慢讲，包括小时候的故事和两个人的腻歪日常。

　　是双洁。

　　陈九每天都和教导主任打架，衣服是打架时扯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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