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

　　我在父亲同事的饭局上见到林先生，当时坐在包厢靠门边的位置上，听着旁边人放声闲聊。我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捧着杯大麦茶嘴咬住杯沿一小口一小口地吸。
　　在陌生的环境里，周围都是陌生的人，我觉得自己像乡下奶奶家刚抱回来的小狗，在窝里探头探脑，心里惴惴不安就这么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门半打开，父亲正在和别人聊天，对方声音听起来年龄不大，在一众夹杂方言的话语里显得口齿清晰。
　　我以一种半缩在椅子里，脚踩住下方的横撑的姿势发呆。门推开，我与他的视线直直对上，连忙坐正起来。心里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又为林先生刚才回礼的笑容感到发热。
　　林先生正好排座在我对面，他脱下长风衣披在身后的椅背上，以一种非常放松的带些玩笑的姿态和周围大了他十来岁的同事聊天。林先生大约在三十岁上下，长得一副很文人的具有诗书气的样貌，眉眼干净温和。小麦色的皮肤在酒店包间灯下充满令人安心的力量感。我心跳得很快，有什么朦朦胧胧说不清的感受，今天的灯光过于晃眼，心里‘空–空’地跃动泛起一圈又一圈甜蜜，可里头是空洞的，迫切地希望有什么来填满。
　　真是——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诉说，树的枝叶间有微风拂过。
　　身心里成了轻轻软软的东西，林先生，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
　　单位同事在酒桌上聊天，七聊八扯，什么都说得来，里面偶尔有几句说到林先生，我不经意直起身，用茶杯做掩饰，实际上想竖起耳朵听。
　　林先生是他们办公室里最年轻的一个，工作也相当努力。
　　林先生有前途，林先生很顾家。
　　林先生有……孩子。
　　好奇怪，我揉了揉眼睛，刚才风大了些从窗底缝隙里吹进来，浅熏的灯光吹成细细碎碎的一片片掉在我眼睛里面，生/涩/涩的不舒服。直到夜晚我躺在床上，空调冷气很足。用薄被盖住腹部，发呆——
　　盯到视线不聚焦，脑中第N次想起和林先生，初见的场面，后半场吃饭时做的事说的话，小小的细节被不断放大，越想越蠢!“啊~!”我挠一把自己的头，转过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企图闷死自己。第一次…第一次的一见钟情残酷得令人难受。但这种感觉，我捂住心口处细细感受，很奇妙，一种全身都液体化脑袋绵化的感受，是从未体验过的。
　　后来再没见过或听过林先生，我也没问过父亲对方的事。又过后几天，我回想时竟然发现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穿着风衣，高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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