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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Faceblindness,学名面孔遗忘症,也就是为大家所熟知的“脸盲症”。
脸盲症的患者大体有两种表现,普遍的表现是对不同的脸失去辨别能力,较为严重的情况下,甚至无法通过他人的面部表情去判断对方的情绪。
“我了解了。”
坐在桌子对面的人朝一边点头示了示意,并将身体向前倾了些。我顺着那人转头的方向看了一眼,手心有些滑腻,我不由自主的搓了搓。
“开始了吗?”
“是的,”桌对面的人说到,“能详细讲述一下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吗?”
无意识的开始摆弄手指,我任由思绪拉扯自己沉浸在回忆中。
—————
我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我曾经拥有过一个完整而幸福的家庭,父母是做小本生意的,收入规规矩矩,勉强有点存款。我的诞生本该是锦上添花,却被自出生起便初现端倪的面孔遗忘症毁的一干二净。
脸盲症本不是一种绝症,但由之而生的后遗症却叫人心底发寒,而它给一个家庭带来的困境更是数不胜数。
因为自小便看不清别人的脸,我从不开口,记忆力也非常糟糕,几乎记不得任何东西。慢慢的,我才能通过声音、衣物等方法识别出我的父母。而后来我也终于在他人口中得知,每当我父母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对他们产生印象后,我总会在隔段时间后渐渐淡忘。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他们从不在家中穿着除了做有特殊标记的其他衣物。
长大一些后,为了克服它给我带来的影响,我的父母几乎放下手中的一切带我四处奔波。
我不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去上学、去玩乐,我的人生就像一张白纸,而随着年龄增长和日夜疲惫的奔波,这张白纸被印上的却只有来自四面八方的碎言碎语,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白色墙壁。
日渐消瘦的不只是身体,精神,还有钱包。父母经营小本生意多年才积攒下来的略显富余的存款数额,渐渐下降到甚至只有百位数,有的时候甚至连温饱都成问题。
为了生存,父亲毅然决然的倒卖了自家的产业,开始到处找临时工。就连母亲也开始一边照顾我一边做手工艺品。
随着开销日益的增多和存折数字日益的减少,争吵开始在这个原本温馨的小家庭里成为甚至是比挣钱更重要的工作。
我抱紧自己,蜷缩在靠墙的一角,从门外传来的争执声逐渐被大脑过滤。
房间里空荡荡的,就连原本悬挂在窗边的蕾丝窗帘也早早的被变卖光了,我的心也空落落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不记得了。
但令我刻骨铭心的、独属于我的真正的“幸福”,却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就像是嘴里突然被塞满了甜丝丝的棉花糖,酸涩的心脏被甜蜜冲刷。
只因为下一秒即将出现的声音。
“你怎么一个人?”
那一瞬间,父母的争吵声,窗外风卷走树叶的飒飒声,墙上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嘈杂的环境音像是一瞬间被按了暂停键。
只余我心脏那一下下,激烈撞击胸腔而发出的砰砰声。
他的声音破开了黑暗,将光亮洒满了我囚禁着自己的监牢。
我应该早些察觉的,但我固执的认定了他是专属于我的,便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一切不正常的现象。
比如,他是怎么出现在只有我自己的房间里。
并且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我都能认出他,毫不费力。
又比如,只有我能看到他。
初识时,他仿佛踏着光似的从天而降,伴随着那句我纂刻在心头的话语而落的还有一双宽厚的手掌,因为紧靠着墙壁,而冻的冰冰凉凉的耳朵被炙热的温度紧紧包裹。
我不是没有被呵护过,但从未感受过像他一般这样的来势汹汹,这般深刻。
……
思维在此稍作停顿,我的余光注意到桌后的人姿势似乎变了变,我无法识别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似乎鼓励似的朝我点了两下头。
我突然意识到时间在回忆里走的飞快。
直至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其实并不是我感受不到这些那些的烦恼,而是他用那坚实的臂膀为我顶住了摇摇欲坠的危楼,为我撑出了一片净地。
我的嘴唇开合,灵魂却好像从躯壳中脱离,落在半空中俯视自己纹理分明的发旋。明明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却渐渐变得像个冷眼旁观的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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